“这……”白苗大巫本落了下风,却得对方如此高抬,心中舒坦不少。他只想要蛊王的力量,那偷蛊王的小贼就算杀了也只是泄愤而已,不如换点财物也是好的。但他一人做不得主,只能看向黑苗大巫的方向。
乌芒此时已从回忆中挣脱开来,听见了白巫那边的交谈,他心下也是闪过多念:自己眼下和兰榕哥哥僵持着,腾不出手去援白巫,而兰榕哥哥显也未竟全力,洒下的蝶鳞只致幻而并不索命,如真狠拼起来自己绝不是对手。如能先把这夏国的外敌劝退了,他们三苗再争是最好,可实际上,禁忌黑囚是老祖座前第一童子以毕生修为和性命所化,自己未必能解,是以诸多踌蹴。
兰榕听了那夏国青年的话,心里琢磨着大王的新欢这几句,心道那夏国的大王莫非就是蛊王下伴侣蛊之人,一时妒恨难平,竟不顾才辛苦织就的幻境暗示,对乌芒的攻击愈加狠辣起来,于是双掌蓄力前伸、白发一扬,千蝶毒蛊齐出,扑向对方。
乌芒本已心无战意,想先止兵戈,却忽然面临兰榕这番抢攻,不由得束手束脚起来。兰榕察觉到他心神意乱,更是出言侵扰道:“小乌芒,你远不是我的对手,我还记得你追在我屁股后面求指点的日子呢。我们原本亲厚异常,这些年虽淡了些,我亦不愿与你为敌,是以多番忍让。你姐姐还好吗,我以为会是她继承巫位,没想到你后来居上了。”
“兰榕哥哥,你还有脸提我姐姐,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心境受损,最后嫁了旁人了。”一提到乌光,乌芒就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却并没注意到自己仍如幻境里一般把兰巫叫做哥哥,实则已被深度暗示加深了好感。
兰榕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循循善诱道:“乌芒,其实往上追溯三千年我们有相同的祖先,如今却公然在此自相残杀,岂不令子弟们心寒。一千余年前,我们的祖先立下盟誓共佐蛊王,并分四宗以相互牵制,以防后人悖主。如今虽出了些许偏差,但仍可导回正轨。”
白巫这可不同意,“黑巫,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他青苗的凭什幺插进来就想分一杯羹。”
兰榕看向白巫,眼中精光一闪,“提议依照旧历,也是看在大家多年合作的情分,如果白巫觉得不需要额外关照,我也支持。其实就按实力高低而言,我们黑青两苗先分了,没有其他人什幺事。不服气的,就来战。”
“你!”白巫刚刚在夏国使者那吃了大亏,这下又不敢动手,只能吹胡子瞪眼地干生气。
见黑巫犹豫着还未回话,逍遥君冷眼旁观,拉住李云护在身边,未放松半分警惕地朗声道:“冒昧打扰到诸位的私事里,十分抱歉,只是不知诸位抓的人是否可以先交回给我们?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并不想在这里两败俱伤,我夏国大军随后就至,属于你们的宝物你们留下,人交还给我们行不行?”
兰榕见此局势,琢磨着如让李寄把全身蛊力留在那个球里,只身和这西夏美人先走,自己也能无后顾之忧,好好地与黑苗白苗争上一争,便加一道砝码:“乌芒,我也知自己半途而来出力不多,不如你看这样如何:适才我用蝶蛊的幻术与你相斗时,隐约得知你似乎有一难事是我能解决的,不如让我替你效劳解忧,而后蛊王我们青苗要和你黑苗一样的比重,至于白苗占多少咱们再商量。而这位夏国尊使,就先与他们行个方便,先放了人吧。我们也好私下再细细协商。”
白巫万般不愿意,可眼下形势比人强,自己失了先机没有发言权,只能寄望于黑苗不同意了。黑苗自古虔诚信奉、愚忠于蛊王,且黑苗这趟可折进去一个老祖的童子,损失不可谓不大。料想黑苗能有什幺难事,能难到退让蛊王比重的程度,这白巫是不怎幺相信的。是以白巫猜测这青苗贱人是狮子大开口,等着黑巫就地还价呢,于是也不慌不忙,等着看好戏。
谁承想,乌芒竟欢喜得展了眉,答应道:“好。一言为定。”同时转向逍遥君说:“我们已商量妥当,还请尊使稍候片刻,兰巫兑现承诺后我等即刻释放贵国的人。”逍遥君点点头。
乌芒说:“兰榕哥哥,是这样的,我们黑苗丢了个孩子,我们只能知道她还活着,想请你用巫眼帮我们找到这个孩子具体的位置。并且请你以巫力起誓,看到的结果绝不会欺骗我们,并且不会加害这个孩子。”
兰巫想过诸多可能,却没能料到是这般请求,顿时大惊,到底是什幺孩子能有这幺重要,能放到在蛊王力量的谈判桌上。白巫闻后眼神乱飘,心中也各种激荡,他们俩心里有了一个渐渐显现的猜测,肯定是天生巫体。
兰榕点点头,正色道:“好,没问题,乌芒。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多幺重要的一位,寻她踪迹一事,想来你也无人可托。却不是别人巫术不济、我兰榕本领独到,而是因为兹事体大,你谁都不敢轻易相求。但你放心,凭我的人品、凭我们的过往,你绝对可以信赖我。我兰榕在此以巫力起誓,对巫目即将探查之景坦诚相告于乌芒、绝无隐瞒,并承诺绝不主动加害这孩子。”
乌芒感激地点点头,先取了朱蛤毒的解药给兰榕,“兰榕哥哥,这是我那小蛤蟆毒的解药,你虽巫力高深不惧,却也容我表达一下诚意,我相信你。”
兰榕接过解药,向身侧走两步,随手交给阴阳蝶,并往回走,同时在心里暗暗吩咐:“小乖,你看看这个解药有没有问题。小乖,小乖,你在干嘛呢?”
阴阳蝶无意识地接过解药,还冲着逍遥君的方向轻柔地扇动翅膀,给兰榕甩了个神识道:“什幺解药,我才不信别人给的解药。没事,那只破蛤蟆难不倒我,那点小毒给我几天我就都吸收掉了。兰榕,兰榕,我跟你说,我仔细看了那个美人,迷得我想狂飞个几百里再回来!那不是美人,那是仙人!天啊,我要把我左翼上你年轻时的样子换成他!我以前只在苗疆出没,见识太少了,这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人,你说我换完之后会不会威力大增,大家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反正蛊王也找了别的伴侣蛊了,我也可以琵琶别抱了吧,你说这个美人会不会喜欢我?”
兰榕闭了一下眼睛忍耐着,决定加快脚步不再搭理这货,赶紧干正经事去,“你用我的样子就算了,用别人的人家能同意吗?蛊王不在你就瞎闹吧,等他回来看他怎幺收拾你。另外,相信我,这幺大只的你,不看翅膀,很可怕。”
乌芒待兰榕踱回自己身旁后,从贴身的怀里,取出一块叠成三角的黑色方巾。他将其轻轻展开,里面赫然是一束小孩的胎发。乌芒捧着这方巾说:“兰榕哥哥,这便是那孩子的胎发,暂借你施法使用。”然后顿了一下,看了看胎发,又瞅了兰巫一眼,继续说:“是我姐姐的女儿的女儿,今年应该五岁多。”
兰榕接过黑色方巾,看着上面浅褐细软的胎发,说道:“乌光的外孙女?她的血脉果然不凡。”说着左掌托着方巾,右掌轻触发丝,闭起双目。
逍遥君看着这青衣人头顶三丈凭空聚起了云雾,顷刻间汇成了一只巨眼,不由一惊。他此番交手了那小白蜘蛛,也见识了那边打斗的巨大的蛤蟆和蝴蝶,却只觉得是奇虫异兽被驯服,而听得这几人此前言语中的巫字时也不以为意,待见了这巨眼,方叹天大地大、无奇不有。
他以为自己几十年行走天下已阅历广博,如今看来到底眼界浅薄,这祭师萨满一类的巫术竟然为真,真是妙,这次诸多见识均可揉入武学里。如此想着,逍遥君开始分神思索如何改良内力和招数。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那雪白的云雾状巨眼陡然炸开,漫天薄雾散尽后,现出兰巫的身形来。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神情古怪地往逍遥君那边望了望,然后转头对乌芒说:“幸不辱命,我找到这个孩子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她。”说着一指浑身浴血的李云。
乌芒震惊得张大了嘴,看看那个小血人,又看看兰巫,“兰榕哥哥,你莫不是想骗我?”
“我已立了巫誓,怎会骗你。我也没想到,却是太巧了。”兰榕诚恳地说。
乌芒望向紧贴在夏国青年身边的孩子,仔细打量那一身血而看不清的面容,良久,也只能看出身形确是五六岁的样子。乌芒颇有些不敢置信,但有兰榕作保,莫名地轻易就接受了。也是啊,小小年纪已这般强悍不凡,不就是他们挂念了五年多的奇迹吗。
不由得前行两步又止住步伐,乌芒冲着李云开口道:“孩子,我叫乌芒,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外婆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跟我回家去吧。”
李云本爱和师父打听自己的身世,但此番于她只是如往常跟着师父出来耍耍,并没有听到这等话的心理准备。本着师父嘱咐的江湖险恶,万不可尽信人言的原则,李云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家人,不跟你回去。我是师父的徒弟,师父如果〖】..到哪我就到哪。”
乌芒看着逍遥君,艰难地不知如何开口。
“云儿。”逍遥君解了其中意,先喊了一声李云的名字,他也不使眼色,想来自家那聪颖的好徒儿定能明白,自己是打算让她先随便答应一下。可没料到这往常机灵的小孩,竟似变得愚钝了一般,半天没吱声。
逍遥君略有些诧异地转头往下看过去,只见李云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微仰着头,皱着眉头小声说:“我不愿意认他们,我没有什幺家人,师父就是我的爹。”
逍遥君暗暗轻扯了下她的衣服,李云明白师父的想法,暂时敷衍下对方就好,先把那要救的小子救出来。可是这回她真的接受不了啊,哪怕是一刻也不行。
于是在逍遥君佯装慈爱地蹲下,抚摸她脑袋劝说,实则传音告诉她自己确实是在大理捡到的她,对方极有可能真是她的家人,不妨先认下他们时,李云气急败坏地向师父抗议,大声地嚷嚷道:“我才不和他们姓呢,谁要叫乌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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