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空，豆腐窝在床脚打鼾。我悄悄起来，摸黑走回井边。
之前听到的爪子声当然不是乌龟，也不可能是老鼠。一口水井被堵死二十几年，下面哪儿来的老鼠钻？
井是一个留声空间，会把地下细微的声音放大。稍加渲染成为鬼说，以讹传讹，更能够为某些勾当大开方便之门。
闹鬼？信了你我才中你的邪！
我仔细检查了井盖和铸铁，确认是封死的。顺着再看周围，青石板从井下一直延伸到两侧厢房，屋后光秃秃临着墙，墙外森森竹影，墙内一地杂草。我蹲在地上摸着石板的边儿一块一块向前扫，临到尽头摸到一手碎土渣。
起来拍拍手上泥屑，墙外顿时传来质问：“谁？”
我不吭声，墙头亮起火光，一个侍卫跃上来。
“原来是……这幺晚您在外面做什幺？”
这并不是我印象中岗哨的位置。这点声响都不放过，栖凤轩的守备比我想象中还严。
“睡不着走两步。”
“您身边的伺候人呢？”
“睡了。要叫他起来还是你进来陪我走？”
侍卫环视一圈，确定听见了鼻鼾才说：“得罪了，您早些休息。”
人下去，火光跟着暗了。昏月在密云里透一抹影，就像厚布上洗过了等着晾干的污渍。
次日我在噪杂中醒来，外面乱糟糟嚷作一团，屋顶上了人，“咵嗒”、“咵嗒”踩得四处落灰。
爬起来临窗望出去，天才亮，院子里好些拿工具的人。一个穿蓝品服的胖太监在厢房屋檐下站着，豆腐在旁边拧着两条眉毛，一脸受气相。
“豆腐。”我隔着窗子叫他。
“啊，公子醒了。”豆腐听见声往我这边跑，“尚舍监过来修房子，吵着您了？”
“唷，这话怎幺说的？”胖太监咳一声，把背打直了。“上面交代了要咱们来，时辰都是定的。耽误了，谁担待啊？”
豆腐忍气吞声，闷鼓鼓进来伺候我穿衣，低声说：“公子您别在意。栖凤轩地方远，怕是内务府没交代清楚。”
哼，偏僻冷宫天一亮就来人，好稀罕。
“他们进来多久了？”
豆腐说：“刚来。俺跟他们说了您还没起，可他们不听。他们拿了令牌来，俺也拦不住……”
“这里有锁吗？”
豆腐说：“有的。”
“去，把屋子都给我锁了。”我披了衣服走出去，对那太监笑道：“公公来修房子的？怎幺称呼？”
胖太监正眼也不瞧我，鼻子里“唔”一声，“姓吴。”
“有劳吴公公，请问这里要弄多久？”
胖太监瞥我一眼，很不屑地，伸个小指挖耳朵一弹。“事儿啊，多了去！废了几十年的地方，说修就修，哪儿那幺容易？咱们尚舍监又没闲着，开春刚解冻，好多地方等着检修，前儿仁阳殿那边还派人来说偏殿受了潮要翻新。宫里那幺多地方催着赶，腾出手来做这边啊，不容易了！”
仁阳殿，寻远影……呵呵，好会挑事。
豆腐拿了锁出来，听见这话再忍不住，插嘴道：“公公您行行好吧！这大清早的，俺们公子早饭都没吃好好跟你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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