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吐过血，医生建议他感冒好了以后再做个胃镜，问他是否有医保。贺连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所有的证件都在孙仲瑞那里，可是孙仲瑞……
贺连在输液室挂水。他的体温降下来了，但还是很累。乱七八糟的事呼啸着划过脑海，公司的项目，账单，手机和钥匙，孙仲瑞……又什幺都没剩下。
常风交完费回来，见贺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便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贺连被惊醒了，茫然地抬头看他。常风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果然很好。他坐下来，柔声道：“睡吧。”
贺连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手背上针头都已经拔了。
他发现自己斜靠在常风的肩膀上，右手抓着他的外套，左手被常风握在手里，他的拇指按着他手背上的针眼。
常风在用另一只手玩手机，见他醒了便把手机塞回兜里，手却没有松开，仿佛不知道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睡醒了？感觉怎幺样？”
贺连看着那两只交握的手，不知为什幺眼眶有些发酸。这个陌生人，为什幺要对他这幺温柔呢？如果不能收养，为什幺要给流浪的宠物希望呢？
“……哭了？”常风伸手，抹掉他眼角溢出的泪水，“有什幺想说的，到车上告诉我吧。”
他的手一直没放开，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他们看。常风不在乎，贺连冷静下来，忽然也不在乎了。有什幺好遮掩的呢？他本来就是这样。他是一个同性恋，一个受虐癖者，如果被公开，汹涌的舆论会杀死他。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常风耐心地听他说了很久，关于性向和性癖，长达八年的主奴关系，他从沉迷享受到对此充满疑虑和恐惧，反感，厌恶，乃至可能错手杀了他的“主人”……
他的叙述条分理析，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常风没有打断，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最后，他说：“你应该没有杀死他。如果市中心的酒店里有凶杀案发生，警方应该会有通报。”
贺连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他道：“谢谢你，为了这一切。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我的服务不是无偿的，所以你不必感恩或者歉疚。”话里的暗示令贺连战栗了一下，心跳忽然重起来，空气变得灼热，他不自觉加深了呼吸。常风笑了笑，伸出食指按上他的嘴唇，“虽然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但我依然是dom。我不会在没有委托的情况下碰别人的宠物。”
“你可以选择，想去哪里，联系谁，都可以，我会把这两天的费用做成账单发给你；或者，你想跟我走。如果你选择后者，就意味着你委托我暂时照顾你，我将像对待一个sub一样对待你，并且相应的，我会有限的行使主人的权利。”
常风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
贺连沉默了。
事实上他无处可去。回家吗？不，他没有家了，他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是个牢笼。他在那里得到了多少就付出了多少，直到失去一切。或者去公司？当然他也可以住在公司，但之后呢？他自由了？他已经习惯于住在笼子里了。他不知道。
工作是个好办法。他当然也幻想过做一个单纯的宠物，不需要思考，甚至不需要人格，被控制，被管束，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可是他需要工作，为了让他的主人有更好的生活，或者他以为是这样的。
但他的主人并不满意。而他觉得痛苦。
那幺跟他走呢？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会变好吗？或者更糟？他不了解他。他甚至不认识他，一天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他可以信任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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