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警戒, 穿过重重禅院,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等下,”秦凤池停下脚步道, “旁边是禅房, 先进去看看。”
秦松紧张地点头,鼓起勇气走在他前面:“师父, 我给你探路。”
“不用, 先把你那刀稳住别抖再说。”秦凤池嫌弃地拎开他,抬脚跨进院子。
秦松低头看看自己手,也, 也就一点点抖而已。他哭丧着脸轻手轻脚跟上去,心想,咱真的不是胆子小,咱只是怕鬼啊!
这是一排后罩房, 里面住的都是负责打扫种菜砍柴的的僧人,称为净头园头柴头的。院子的地面没有积尘, 但是却落了一层叶子,无人打扫。可能因为正处盛夏, 这一排屋子都没有关门, 只用蓝色粗布门帘遮挡, 但木窗都没有支起, 户户紧闭。
秦凤池走到离大门最近的一间屋子, 站在门帘一侧,用刀尖一挑, 往里看。他匆匆一扫,见里面果然没人,才示意秦松和自己一起进去。
“师父, 这也太奇怪了,”秦松一边查看一边嘀咕,“屋里的人就跟凭空消失似的。”
的确如此。
秦凤池只略微检查一遍,脑子里也浮现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念头。
屋子里并非单纯的没有人,无论是从桌上喝了一半水的杯子,到床上平整铺开只掀了一角的薄被,还是床脚摆放整齐、鞋头朝外的僧鞋,都显示这屋子的主人在消失的那一刻,很可能还躺在床上睡觉。
他们又一一检查了其它几间屋子,大部分都如同第一间,屋主人仿佛睡梦中消失。只有一间屋子,床上铺叠得整齐,窗边的书案上却铺开一张黄纸,上面的佛经只抄写了几行,抄到“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的最后一个字“入”时,拖下长长的一笔,戛然而止。
秦松戴上丝绸手套,从书案旁的地上捡起这支笔,笔头已经干结,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小心将笔放回原位,这才摘了手套丢在地上。
“走,”秦凤池蹙眉,“去老娘娘那边看看。”
他们走到整个寺庙后方,隔着大片菜园和果林,才看到后头隐藏的一个独立的二进小院。
这便是当朝天子的生母所居之处。
秦松整个人紧绷地像块石头,横刀在前,一步一挪。如果说刚才整个东林寺的空荡荡令人紧张,此时他已经开始感到恐惧。毕竟论起适合埋伏的地点,林子可不就是首选吗?
秦凤池十分不耐,拎起徒弟的后领就跃上了一棵老桃树。
被树枝刮了一脸的徒弟:“……”
桃树树龄不小,高度已经足够俯视整片蔬果园,有没有人埋伏一眼便知。秦凤池看了一圈,目光投向远处的小院,瞳孔骤然收缩。
秦松只觉得拽着自己的手突然一松,他刚准备抬头看师父,领口又猛地一紧,整个人被一股生猛的巨力拖拽,眼前景色急速后退,脚刚胡乱点到实处又猛地腾空——他被勒得直翻白眼,眼前光景又突然下降,随后就上下倒转。
他被丢在了地上。
“咳咳——”秦松捂住脖子咳嗽,哀怨地仰头看师父的背影。他轻功也不错的呀,师父怎地老跟拖猪仔一样拖他。
秦凤池哪顾得上他。
眼前的二进院子称得上朴素,连石头院墙都没有,只用竹篱围了一圈,只有第二进靠山,砌了一圈墙。
前院里竟有人。
此人大概是个仆妇,正背对着他们,躬身不知道在干嘛,一动一动的。
秦松爬起来一看,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师父身后躲。
他苦着脸小声道:“妈呀,这是人还是鬼?”
秦凤池心中也没有答案。他观这仆妇的背影,很像老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秀芝。如果不是前面发现寺庙出了事,再看眼前这幅画面,全无异样。
可是此时再看,心里不由发毛。
老娘娘就跟宫里大部分女子一样,很早就开始信佛,但是从皇爷大婚开府之时,她才正式持戒,来了东林寺。其实大家都清楚,不管老娘娘是不是笃信佛道,来此清修,譬如冷宫。但是为了皇爷的人生顺遂,老娘娘还是毫无怨言地来了,一待十几年。
故而,这院子里的人,和老娘娘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一整座寺庙的僧侣都消失无踪,缘何小院里的一众妇孺会例外呢?
没有道理。
秦凤池神色冰冷,刀尖斜斜垂向地面,浑身蓄势待发。两人一步步走向小院,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但背对着他们的女子却恍若未闻,仍然躬身不知道在干什么。
“秀姑?”
他轻声唤道,靴子前掌踏上了院子里的地面。
嗡——————
面前忽然响起奇特的嗡鸣,中年仆妇整个人转了过来——没错,就是整个上半身完全扭转过来,露出了一张皮缩骨削的恐怖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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