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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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篝火中的树枝快被燃尽了,宁紫玉转回林间,捡了一大堆的树枝来,添柴加薪,又为身畔之人生起一堆篝火来。有篝火取暖,想必他醒来之时,也不会那么冷了。

宁紫玉弄好了一切,趁着眼中人将醒未醒之际,转身离去,令自己的身影隐在林间,消失于一轮明月之中。

不过一会儿,叶邵夕果然醒了。他醒来,看见一旁正燃烧旺盛的火把不禁有些怔忡。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这么冷的夜,如此紧的风,料想这篝火早该敌不过难熬的冷夜已然熄灭了才对,可真是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不仅没看到它熄灭,反而是燃烧得正旺。

怪不得睡梦之中,他没有感觉到丝丝冷意,反而似乎有一片温暖将自己裹挟。料想,正是这暖人的篝火之故。

噼里啪啦的火星在篝火中爆开,映红了叶邵夕失神的双目。

月夜偏冷,有凉风一阵一阵地吹送而来,叶邵夕挨近身旁的那堆篝火坐近了一些,伸出手,在跳跃的火焰上方烤火取暖。

天还未亮,看看月色倾斜的角度,该是子时刚过,丑时未到的时辰。叶邵夕正这样寥寥地算着 时辰,忽听远处林间,有一袭动人的筝声飘渺传来,声音很悠远,仿佛在应和着这林间同样悠远的,高高挂起的明月。

弄筝之人开口唱来,唱得月下之人眉心一动。那人听罢,也随手掠来林间一片薄叶,放在唇边,应和着这一阵一阵迷人心醉的筝声,吹响起来。

身畔的篝火一跳一跃,仿佛在为这难得的筝、叶合奏伴舞一般,月下火舞,配合得是那般恰到好处。

又过一会儿,叶邵夕难得的倦了,不知为何,这悠远的筝声仿佛有安定人心的魔力一般,弄得人嗜睡,他这样一想,便放下手中的绿叶,有月色清筝伴眠,不知不觉渐入梦乡。

在他睡着期间,悠远的筝声一直不曾停,仿佛像是要拂去他眉间的寂寥,又仿佛是想要伴他一生,伴他月色长眠一般。

又过不久,催逼的光芒终于从地平线升起,天色大亮。

叶邵夕再次起身的时候,那一袭袭空旷悠远的筝声已然停了,唯有自己脚边的篝火,还在止不住地燃烧跳跃,样子很是生机勃勃。

从没想过,前一晚点的篝火竟能燃烧到第二日早上。叶邵夕见状,心里不禁一笑,不疑有他,起身牵马要去赶路。

这一日,他来到一个叫作“蓬山镇”的地方。

蓬山镇,一个特别柔情如织的小镇,它有东国煜羡如水墨般氤氲的画布风景,而东国煜羡却没有“蓬山”所特有的铁骨风沙。

蓬山镇这个地方,人口稀少,风光秀丽,在这里耕作的人们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勤劳,毫不懈怠。除此之外,蓬山镇,还是一个特别浪漫唯美的古镇。据说,映碧开国百年余来,在蓬山镇这个地方一直沿袭着一个传统不曾改变。男婚女嫁,衷肠互诉,在蓬山,有一个很是特别的方式。

新郎官迎新娘子上轿的时候,要以歌相邀,如若答不上新娘子的对歌,就要被罚。如若一直答不上,那就算你对歌对上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百年,都别想迎面前的新娘子的回去。

住在蓬山的人们,一直认为,只有情歌才是互诉衷肠的最好方式。而映碧好些地方一直保留着由以“藏头减字,以歌传情”的方法,据说,便是由这蓬山镇流传出来的。

想到这,叶邵夕突然忆起那一晚他好似隐隐曾听苏容提起过,她那心上人刘二,便是这蓬山镇出身。因为各种原因,举家辗转北上,后来才在那晴安镇定了居。

怪不得唱歌唱得那样的好,叶邵夕心下笑笑。

进了城,叶邵夕驾车各处转了转,不想却正好碰上了喜事。

也不知是谁家要嫁女儿,谁家要迎姑爷,总之这排场倒是做得很大。一条大道被吹吹拉拉的迎亲队伍挤得水泄不通,再加上两旁看热闹放鞭炮的人们,叶邵夕驾着马车根本就挤不进去。无奈,他只有先找了一个客栈,将马车停好,母亲安置好,才又重新出了客栈,回到那原来的地方看热闹去。

火红的嫁衣,震天的鞭炮,还有一张张漫溢着幸福笑脸的人们,叶邵夕也不禁被这欢乐的气氛所吸引,跟着人群,随着那新郎官,走到了新娘子的家前。

“糖葫芦,卖糖葫芦喽——”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蓬山最美的织锦,映碧最上乘的丝绸——”

“小姑娘,要一个小面人吗?这个最可爱哦,给你!”

周围的叫卖吆喝声不断,叶邵夕左右看看,四下环顾,只觉得这个镇子的热闹他喜欢得紧,再加上他一心要看那新娘子是如何为难新郎官的,便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不一会儿,娇滴滴的新娘被盖着盖头,一左一右,被人搀扶着出来,看样子是要给新郎官出题对歌。

重头戏来了,人潮“哗”的一声,顿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挤,都想看清前面是怎样一副景象。

叶邵夕被人群挤得不行,然而人潮拥挤之中,他却忽然感觉有一个人拉他的衣袖,像是在跟他说着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见是一个小贩。那小贩低着头,压低眉眼,让人看不清楚脸,自然也就看不到表情。

“这位爷,买一串糖葫芦,保证是酸甜可口,绝对好吃!!”

“不必了。”叶邵夕见状摆了摆手,他看着那一串串的糖葫芦,直觉着自己的牙根都要被酸倒了,然而很让人想不通的,从来不嗜酸的他,看见这糖葫芦,竟也有了几分想吃的**。

“爷若是不要,今日怕是一串都卖不出去了。”

那小贩的声音顿时流露出几分可怜,垂头丧气。

叶邵夕于心不忍,想了想,便从袖口中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他:“如此,你便给我来一串。”

小贩一听,立即笑逐颜开:“好!爷,我那糖葫芦的摊子在那边,那里有更多的,爷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比我手中拿的这几个可要好吃多了。”

叶邵夕本来不想去,想留下来看热闹,然而那小贩一见叶邵夕踌躇犹豫的样子,便立即装出一副可怜相,弄得叶邵夕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那我随你去。你带路。”

叶邵夕犹豫半晌,终是没有狠下心肠拒绝。然而他却不知,就在自己开口答应的瞬间,那微微低头不露面容的小贩却突然勾唇一笑,不露声响。

二人一前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人潮。

“爷,这边请。”那小贩恭恭敬敬地给叶邵夕带路。

小贩的摊子并不是很偏僻,就在这条道路的斜对面。摊子前,还有一个身着绿纱容颜半掩的女子看着摊子。

“爷,这是小人的贱内。因为之前容颜半毁,这才戴着面纱,别把爷给吓怕了。”

女子看见叶邵夕,很是冷淡地扶了扶身,算是见过礼。叶邵夕望过去,发现这名女子的眼睛似曾相识,但却眼神浑浊,不如他的故人来得清亮。

“那就这一串。”

小摊上摆放的糖葫芦各种各样,很是整齐,叶邵夕随意一指,挑了一个山楂最多的,要那小贩拿来递给自己。

“好。爷等着。”

那小贩笑眯眯地,伸手去拿摊位车上的糖葫芦,然而就在要拿起的瞬间,却忽然一掀摊板,从下方的暗格中抄起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径直就向叶邵夕刺去。

“叶邵夕,受死!”

叶邵夕见状,大吃一惊,斜斜一侧身才险险躲过,差点就要变成他刀下亡魂。

众人之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有人杀人啦!——”,之后四周便顿时哄叫起来,大街上的人群东南西北,四散奔逃。

那摊前的女子见状,也是不甘落后,只见她长袖一挥,瞬时将摊前的糖葫芦全部扫落。随即掌风一掀,顺势将小摊车的摊板高高击起于空气中,叶邵夕看得见,那摊板下,竟一把一把摆放得全是寒光凛凛的刀剑,看得人脚下发软,心中生寒。

“叶邵夕,休要逃!!”

那绿纱女子掌风一卷,顺势带起小摊车中几把刀剑,一把长剑握于右手,一把宝刀执于左手,还有一把,竟被她的掌风甩得直直向叶邵夕刺来。

“你们是何人!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今日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

叶邵夕连续几个翻身,堪堪躲过那向他飞刺而来的刀剑。

左手刀,右手剑,这女子的用刀之法,武功架势,不知为何,让叶邵夕心下一震,陡然就联想到许多年前,当一切都不曾斑驳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云阳山上,也曾有一个女子,和他们一起练剑起舞。

那名女子,也是和眼前的绿纱女子一般,左刀右剑,双手连环,刀刀要人性命,剑剑取人眉心。

柳茵……

江湖人皆道,毒娘子——柳茵,妖娆之姿,魅惑天纵,行为狂狷激越,性情放恣猖狂,深为武林之耻。

然而,到头来,就是这样的女子,却愿为了宁紫玉一人怀胎孕子,愿意为了他一人放下身段,放弃自由之身,进入庙堂深宫。只有叶邵夕才明白,这对于一个江湖儿女来说,是多大的牺牲。

他一直记忆犹新,当年,宁紫玉是怎样逼迫柳茵流掉腹中孩子的,作为同样失去过腹中骨肉之人,柳茵的痛苦,叶邵夕亦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听说,她当年因为失去腹中骨肉,打击过重,疯了。而现在,仍是下落不明。

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共事之人,叶邵夕也不知怎地,心下突然一片黯然,顿时失了打斗的兴致。

然而,他不争不打,却不代表对方对他就会手软。只见,这小贩打扮的男子与那绿纱女子,二人一左一右,配合完美无缺,双双向他攻来。叶邵夕见状无奈,想抽出腰间软鞭御敌,却又担心周围嘈杂,逃窜之人过多,若使用软鞭,太容易伤及无辜。如此一想,他按在软鞭上的手不禁停了停,观察四周,最后不得已又放弃。

“哼,想知道我二人为何要取你性命,你去问阎王!!”

打斗之中,且听那绿纱女子发话。

叶邵夕被二人逼得节节后退,他向后一躲,正好眼尖看到一旁的小摊子上摆放着儿童嬉戏的小木剑。叶邵夕见状,眼前一亮,他随手抄了一把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随即对那躲在车下颤颤发抖的摊主大声喊道:“借你木剑一用!”说罢,他便突然转守为攻,提起那木剑便向一左一右的二人冲杀而去。

说到这,叶邵夕虽然被人用银针封住了七成功力,但毕竟只是内力,招式还在,他一招一式,虽然威力上比以前逊色许多,但也并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拼死一搏,并不是没有险胜的可能。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工夫,但见叶邵夕已近了那绿纱女子的身。面对那女子左右夹击而来的刀剑,叶邵夕先是伸出一条胳膊一挡,挡开那女子斜劈下来的长刀,随即再横出木剑一劈,拦下那女子直直刺来的宝剑,架在半空。

见叶邵夕双手都被架住,背后空门大露,那小贩打扮的男子立即大吼一声,一剑冲上来便要向他的背心砍去,叶邵夕见状,不得已侧身一闪避过,随即再运功于腕,手中木剑旋着那绿纱女子的长剑和人向身后的小贩踉跄跌去,解了一招之危。

叶邵夕至今,使用的都是巧劲,很少使用内力。他无数次的曾听六挽和墨水心在耳边叮嘱,说以他现今的身体条件,并不适合催动内力,一旦三分内力全部使出,便极有可能冲破后脊处的银针,继而解开他剩下的七成内力。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无法承受如此深厚的内力,是故,叶邵夕一直以来的每次打斗,尽量都是能避便避,若真到了不能避的时候,大都也只是很巧妙地使些招式,化解对方的攻击便罢,并不伤人。

然而这一次,这一男一女来势汹汹,不仅是真刀实剑,而且招招狠绝,剑剑致命,看样子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不得已,叶邵夕催动身上一成内力,只见他袍袖无风兀自轻扬,显然是气沉丹田所致,那二人见状,相视一眼,正要运气暗防,却被不想叶邵夕突然发动攻击。只见他腾身一跃,迅速将两成内力凝于木剑,直挑而出,气走剑锋,直直向二人砍去。

二人一惊之下猝不及防,不由得向后退去两步,却仍未成功躲过叶邵夕突然劈过来的剑风,不小心脸上被划出一道伤口。

叶邵夕点足落地,然而落地的瞬间,不知为何,竟是下腹部一痛,他不由得向旁边一扶,感觉自己的气息顿时乱了乱。

再扭头看去,那一男一女二人被一刀划开的面颊上并无鲜血流出,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二人分明是易了容。

“你们到底是谁?!”

叶邵夕咬了咬牙问出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便想到这几天以来,一直在跟踪自己的一男一女两名黑衣人,心里顿时明朗了几分。

“哼!死到临头何必多问!看剑!”

那小贩打扮的男子显然被叶邵夕刚刚的一剑激怒,只见他怒叱一声,振腕抖剑,盈尺短剑陡然暴走,舞起一道凌厉剑气,径直向叶邵夕粗去。

叶邵夕见状,冷哼一声,剑身一立,奋勇挥出,看似是要接下眼前这一招,却无奈木剑毕竟只是木剑,不及真正的宝剑来得凌厉尖锐,只见那小贩的剑气一动,铺天盖地逼仄而来的内力立即击破叶邵夕的护身剑气,并一举斩断他的木剑将他一掌打落在地。

登时,叶邵夕的脸白了白,额上出了些细汗,密密麻麻的。

“叶邵夕!纳命来!!”

小贩模样的男子见他倒地,立时不客气地大喊一声,一剑刺过去便要直取他性命。

叶邵夕知道,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做的是立即起身,腾身一跃,然后出手如风出脚如电,迅速利落地给那扑上来的男子毫不客气的一个反击才对。然而,不知为何,他现下却是小腹痛极,额上冷汗连连,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脚下发软,竟连站都站不起来。

凄厉的剑风直劈过来,剑花如雨,剑身似电,眼看就要直袭上自己的胸口。

正当这时,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心,随即街角方向突然有人折扇一开,玉质的扇骨登时便如镰刀索命,利刃飞旋而来,眼看就要直取小贩的性命。

那小贩男子见状,也不惊慌,一连三次向后翻身跃去,才险险避开这夺命的玉扇。

玉扇一击不成,飞旋一周之后,有人衣袂飞扬,点足腾身,于半空中一把接住折扇。

之后,有数名黑衣人也随着那衣袂飞扬之人现身,上去将那男女二人团团围住。

街上行人惊慌逃窜,却唯有叶邵夕一人僵在原地,就像傻了一般,半天无法活动四肢也无法言语。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人那声“小心”在脱口而出之后,自己的心下,是翻滚着如何的惊涛骇浪。

叶邵夕这个时候突然就想起苏容临别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她说,刘公子,真正的平静,不是避开车马喧嚣,而是你自己在心中修篱种菊,煮茶烹茗。

那女子那柔美绝尘的一笑,仿佛早已将叶邵夕看穿。突然之间,叶邵夕感觉自己好似在她清亮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再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他不是不知道,来的人是宁紫玉,不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林熠铭。他不曾向后回头看去,他不知自己是没勇气抑或是不敢面对,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不愿。

又或者,他也在气他。

他明明已经是离开映碧皇宫了的,他应该是已跟他毫无干系的,他分明早已打定主意和他再不相见的,那如今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邵夕!!你怎么样!!?”那人奔到自己的眼前来,作势要将他扶起。叶邵夕见状,却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皱眉怒斥。

“宁紫玉!你跟踪我?!”

宁紫玉听罢,沉默不言,没有正面回答,只转移话题道:“这里危险,我先命人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待我亲手解决了眼前这两只寻衅滋事的畜生之后,再去找你。”

说罢,他也不等叶邵夕回答,径直一打手中折扇,扇骨向外,飞身上去与那一男一女缠斗起来。

不多时,便有一个黑衣男子上前来扶起自己,并对他道:“大人,皇上之命,先让在下扶大人去一旁歇息。”

叶邵夕虽然下腹处痛极,但到底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软弱的样子的,更何况,这痛楚尚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罢,他咬了咬牙,站起来,随那黑衣男子向旁边走去。

回头看去,见宁紫玉在与那男女二人的打斗中已渐渐占了上风,毕竟,并不是他一个人在对敌,他身旁的那些看上去好似影卫的男子,个个看来武功卓绝身手不凡,想必不会让他受伤。

叶邵夕心下想到,脑中不由得出神了一会儿,便没在意一旁四散奔逃的行人。

偌大的街上,众人你推我挤,抱头鼠窜,仓皇逃命,乱作一团。有几个慌不择路的兴许是嫌前边的叶邵夕走得太慢,狠下力气将他一推,想让他闪边儿点,嘴中还骂骂咧咧地道:“想死的,滚开,别挡大爷的路!”

谁知,叶邵夕被人一推之下毫无防备,脚下踉跄两步,身体竟不可抑制地向前栽去。

好巧不巧,斜前方正好摆着一张四角方桌,也不知是哪个小贩逃命了留下的。

而不偏不倚,叶邵夕摔下去的时候,小腹正好撞在那方桌的一角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呃……”他的身体顿时狠狠地僵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不过片刻,但见他的身体已然软倒,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似的,沿着方桌边缘缓缓滑下,最后倒在了地上。

“邵夕!!——”

远处的宁紫玉见状,惨叫了一声,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想也不想地便放弃手到擒来的胜利,回身急急奔向他。

其实,刚刚宁紫玉还在打斗的时候,已与几个黑衣人合力,擒下了那名绿纱女子。半刻之前,他还将自己锋利的扇骨架在绿纱女子的颈间,威胁那个小贩男子束手就擒。

然而半刻之后,就在他回身奔向叶邵夕的瞬间,却被那小贩看出空门,只见那小贩腾身一跃,挥舞起大刀,直直向宁紫玉的后心砍来。

“刺”一声,尖锐的铁器劈开血肉,宁紫玉因敌不住身后突然而来的攻势,身体被剑气所震,便不可避免地向前栽去。

他踉跄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再回头看去的时候,自己的后背,已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从右肩直接延伸入腰际。

“皇上!!”

众人登时被这一刀劈得醒过神来,不由惊慌大叫,忙上前要去捉了那男女二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男女二人倒是不太恋战,刚刚宁紫玉与那绿纱女子打斗的时候,已大伤她元气,此时那小贩男子见众人因为宁紫玉的伤势慌了手脚,便想携了自己的同伴趁乱逃走。

“哪里逃!!”

几名黑衣人上去便将他们团团围住,怒喊一声便缠斗起来。

反观此时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的宁紫玉,却不管自己的伤势如何,他只一门心思奔到叶邵夕身边,将那人卷缩在地上颤颤发抖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中,脸色却比怀中之人都苍白。

“邵夕!邵夕!”他一连唤了几声,都得不到怀中之人的回答,宁紫玉见状,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了,脸上惊慌失措,不知是被吓怕了还是怎的。

“啊……”

再看此时的叶邵夕,只见他整个人都卷缩在宁紫玉怀中,双手捂着小腹,双腿打着颤,不过片刻,冷汗就将他的重衫湿透,浸湿了宁紫玉的手心。

“皇上!!臣罪该万死!没有保护好叶公子!”

刚刚那守在叶邵夕身边的黑衣男子见到此番场面,“咚”的一声跪下来,向宁紫玉请罪。

“滚!滚!——”宁紫玉冲他大喊,面色苍白如纸,背后鲜血淋漓。

“邵夕……邵夕……”他低下头来,语气瞬间变轻,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将怀中的男子紧紧揽住,按在胸口,低头一看,却看到有鲜红的血迹从那人裤裆处慢慢氤氲了开来,蜿蜒流到地面上,映衬得灰白色的地面出奇的刺眼。

这种异状,显然怀中的叶邵夕也察觉到了,那种徐徐流向下,流向身体之外的热源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今生,还会经历第二次。

叶邵夕是迟钝,但并不是傻,如今这样的状况,他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出现了什么异状,答案呼之欲出。

又过了一会儿,蓬山的知州不仅听说皇帝陛下大驾光临,又知道街上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就赶紧带兵前来,控制局面。

“罪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大夫……大夫……”宁紫玉说话有些哆嗦,他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那知州的话一般,“快找大夫!!!快去给朕找全城最好的大夫来!!——”

宁紫玉喊完这声,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喘着粗气,苍白的脸色一直不见好,而背后的鲜血一时间,却仿佛流得更加汹涌了。

既然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众人当然怠慢不得,那与绿纱女子缠斗的几名黑衣人,见状,也不得不硬生生地收回手上招式,任由那二人逃走,奔散到全镇各处去找大夫。

而叶邵夕此时此刻,正躺在宁紫玉怀中,他眼看着四周人皆为他忙碌,不知为什么,眼前却忽然朦胧成了一片。他四顾之下皆是茫然,意识竟也好似有些渐渐地不清晰起来。

既然官府出兵,已控制好局面,有些为生活所迫的人也开始忙碌起自己的生意来。

正巧街角,有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刚刚两三岁半大的孩子,停驻在一家银锁摊前,细心地为怀中的孩子挑选着银锁。

“看看这个,好不好看?……”

奇怪……街角,应该是离自己甚远的地方,叶邵夕不知道自己,为何竟连距离那么远的对话,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反倒是近处的这些人,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在为了自己奔走什么,叶邵夕倒是一句也听不清,一切也已看不明白了。

而此时,叶邵夕的整个人,虽然躺在宁紫玉怀中,但眼神却依旧还是向街角的方向瞥过去,痴痴的,不肯闭上,也不肯收回目光。

街角的那个女子,还在为自己心爱的儿子挑选着银锁。

“喜欢吗?”那女子柔柔地笑着,拿着那小银锁,在儿子眼前晃着,听着那银锁中的铃铛在空气中发出甚是清脆的铃铛声,继续逗着自己的儿子咯咯地笑。

天上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将银锁的表面涂上一层柔和的光。

一时间,连叶邵夕耳里,仿佛都能听见银锁叮铃叮铃,在空气中晃动的声音。

这一切景象,温馨欢悦极了。

“姑娘,你听我说,婆子我的银锁,可都是我家老头子亲自打制的……”

“姑娘手中的那个银锁,人叫长命锁,就是为了给小孩子们戴的,听说孩子小的时候容易夭折,只要戴着这银锁,便可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健康活泼地长大……”

“姑娘,你就给自己儿子买一个……”

街角卖银锁的老人家炫耀着自家的东西,催促着眼前的女子赶紧买一个。

叶邵夕闻声,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眼前景象在自己的记忆中氤氲。

隔着时光洪流,他好似看到五年前,也同样有一把小银锁,在蓝天下,在自己眼前晃动,那声音,清脆空灵,悦耳婉转,近在咫尺。

叶邵夕听了那老妇人的话想笑,天知道,他多想上前去夺下那银锁,扔掉,再回身告诉那女子说:什么长命锁,长命一说,终归到底是骗人骗己,你信什么?!那苍白的银锁只不过是一个薄弱的梦,薄弱的梦支撑不了你走完漫漫人生路,你醒醒!

“邵夕!!”

意识朦胧之中,他突然听见有人正在急切地唤着自己。

叶邵夕闻声,艰难地转回头来,喘着粗气,视线不清晰之中,却只对得上一双焦急的眸子。

看到宁紫玉如此反应,叶邵夕顿悟,也许自己身怀有孕之事眼前人早已知道,只是不曾知会自己而已。他忽然想笑,但却再没有力气也勾不起唇角。

“你……早就知道了……”

叶邵夕气息微弱,此刻,他虽意识模糊,但心中甚是清明。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叶邵夕忽然觉得好讽刺:“如果不是今天……宁紫玉……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

“我……”宁紫玉张了张口,面对叶邵夕的质问,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有说了个“我”字作罢。

叶邵夕见状,看似是想要嗤笑一声,然而嗤笑未罢,却不想眼前一黑,竟失去意识。

“邵夕!——”

宁紫玉见状,却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他将怀中之人更加紧紧地拥向自己,双手颤抖,却是再也不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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