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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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一进屋,看见满屋子的东西摔了一地的景象,不禁头疼心焦。

叶邵夕这时喘着粗气,面红耳赤的,青筋在他额头上一根一根地浮了起来,看来已是气得不成样子。

“让他出去。”

苏容愣了一下。

“让他出去!!”叶邵夕再也不堪忍受地怒喊出声,他粗喘着,声嘶力竭,鬓间碎发由于他的动作落了下来,垂在他的颊边。

而他喊完之后也不知是怎的,竟是身躯一弯,低伏身子护上自己的腹部,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额上也沁出许多冷汗。

“叶公子!”苏容紧张的,连忙过去查看。

“不好!这是动了胎气!你本就胎息不稳,如今,又动什么气呢。”苏容说罢,又怨怼宁紫玉道,“他如今这个样子,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了,怎么又吵了起来呢。”

苏容这厢正怨怼宁紫玉,宁紫玉闻言也不说话,只双眼沉沉地望着叶邵夕。

叶邵夕偏过头去,梗着脖子,喘着粗气,青筋在他额头上一跳一跳的,看样子真是被气得不轻。

“好了,皇上,叶公子现下胎息不稳,你这几日暂且回避。”

苏容好不容易才安慰下他二人,当夜,她为叶邵夕安下胎息之后,又去见宁紫玉,问他事出缘由。

“皇上与叶公子到底说了什么,惹得他这般动怒。”

宁紫玉沉默了好久之后,才说:“也没什么,朕只是与他说,朕不勉强他,让他打掉腹中之子。”

苏容闻言,气得跳脚:“皇上如何能与叶公子这般说?!皇上啊皇上!你好生糊涂!!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从他自己口中说出的,怎能与从你口中说出去的一样?”

苏容怨怼之后,又是无奈:“既然话已出口,也没办法了,还请皇上暂避些时日,我也从旁劝劝叶公子,想必再过些日子便会好了。”

苏容当真以为,皇上与叶公子二人吵架,过几日便会好了,可谁知过了这几日,不仅没有好,反而越发厉害了。

叶邵夕一直嘴硬着说一定会打掉腹中之子,不仅如此,他还日日催促着苏容,让她赶紧配些打胎药好让自己服下去,以求万事了了。

至于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则是更僵了。

叶邵夕每见皇上一次,必会动一次胎气,他现下的身体状况,本就胎息不稳,如今,再加上三番四次这么一闹,闹得更是让人心惊胆战,怕他再来这么一次,直接便要落了皇子了。

不得已之下,苏容再次使用了涣神香,点燃在叶邵夕的房内。

用了那香之后,叶邵夕整日里便开始昏昏沉沉的,问什么便说什么,难得诚实。而不出几日,他的胎气也愈渐稳了,有时候见了宁紫玉,也并不激动,只静静地望着床顶的帐幔发呆。

为了安胎,他被人点了四肢的穴道,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这日晚上,月悬中天,几只孤单的寒螀在空气中独鸣。

宁紫玉问苏容要了涣神香的解药,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跨进叶邵夕的房中,走近床畔。

叶邵夕还未睡,听见响动,微微睁眼,看见是他,沙哑着声音,唤他:“熠铭。”

宁紫玉听见叫唤,身体僵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对他微笑一下,道:“是我。”

宁紫玉仔细观察叶邵夕的眼神,发现他眼神涣散,无法聚焦,一看便知是神志不清所致。

他想起苏容所说的,涣神香之所以为涣神香,便是因为它可以涣散人的神智,令人神志不清之故。

“叶公子这几日情绪如此激动,我也是没有办法,腹中的胎儿经不起他如此折腾,为了安胎,我只有出此下策,使用涣神香。”

“涣神香有何害处?”宁紫玉还记得自己那时问。

“时日长了,会对人的神智不好。”苏容答道,“使用此香之人,会识人不清,糊里糊涂,只遵循着心中本意做事回话。他们会自动消除盘踞在自己脑中那些不好的记忆,只剩下那些好的,让他们念念不忘的,皇上若是想,使用涣神香的这几日,可以多陪陪他。”

换言之,他与他之间,似乎只有在使用此香时,才能略微平和地相处。

宁紫玉结束回想,在床畔坐下,眼神温柔地:“今日身子感觉好些了吗?”

叶邵夕依旧昏昏沉沉的,躺在被中,宁紫玉的问题他不见得能回答上来几个,有时听进去了便答上一答,有时听不进去便直接无视作罢。

宁紫玉见状,也不计较,也无法计较,他运气凝于指尖,在叶邵夕全身各处点了几点,解开他全身的穴道。

他怕那人时日长了身子僵硬,每日的这个时辰,总要解开他的穴道,让他略微动动,舒缓筋骨。

“来,起来坐坐。”

宁紫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揽着叶邵夕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坐了起来。

事后,他又去一旁取了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哄骗着叶邵夕吃下。

这是逆血丹的解药,每月一粒,他出来之前,已找纳兰迟诺要了足够的分量,每月都让他服下一粒,这样便可延缓逆血毒的发作。

服完药后,宁紫玉的双臂环着叶邵夕,二人身体交叠,一前一后靠坐在床头,却都没有说话。

叶邵夕这个时候,因为神智不清,身体过于昏沉沉重,便也寻着本能,放软了身子靠在他的怀中,额头贴着宁紫玉的下颚。

“苏容说,用了‘涣神香’的人,会自动消了那些不好的记忆,只剩下好的,那么……你如今脑中,是否早已忘记了宁紫玉这个人,只剩下林熠铭了?……”

宁紫玉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悲,只是不论他如何掩饰,故作镇定,仍是有淡淡的失望,从他言语之间隐隐传递而来。

“林熠铭到底哪里好?让你如此对他念念不忘?”

宁紫玉尝试着问怀中之人,他低头,见怀中人头一次毫无反抗地这么任他抱着,不禁心生爱怜,亲了一下落在他的额头上,又将臂膀揽紧了一些。

“哪里……哪里都好……”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怀中之人断断续续地回话,他如今神智不清,宁紫玉问的话,也是有一拨儿没一拨儿的回答,然而他每回答一次,不论内容为何,都让宁紫玉好生欢喜。

“那么宁紫玉呢?你记不记得?”

“……”

叶邵夕自然是没回答宁紫玉这个疑问,宁紫玉感觉得到,那人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身体忽然震了震,随后又将自己的额头,埋进自己的颈间更深了。

不过一会儿,宁紫玉突然感觉自己的颈间有些热热的湿意传来。

他心下一紧,开口唤了声邵夕,问他怎么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埋在自己颈边的人断断续续地说话。

“我梦到……自己坠落悬崖……被,被人救到一个山洞……”

宁紫玉听罢心中一抽,抬手抚上了他的长发,顺着他的背脊拍了一拍,沉默许久都不说话。

“在山,山洞中……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可,可是……孩子却死了……”

叶邵夕的身体在宁紫玉怀中颤抖,更多的热意沾湿宁紫玉的颈边:“是,是我无能……是我没有保,保护好他……都是我不好……”

宁紫玉听到这些,心中一紧,瞬间感受到一种如鲠在喉的难过。

微弱的烛火在空气中跳跃,透过昏黄的焰芯,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被朦朦胧胧地映照当中,那么微小模糊的一点,随着焰芯摇曳,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你没有,你没有失去他。”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宁紫玉道。他拉着叶邵夕的手,来到那人的小腹,用自己的手掌覆盖上他的,交叠地轻放在上面。

小腹上的热度透过二人相覆的手掌传来,宁紫玉感觉到那暖人的热度,不知为何,竟是眼中一涩,心中一热,一时之间满是动容,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做的梦一切都是假的。你瞧,他好好地,睡在你的肚子里。”

半天之后,才听他安慰怀中之人道。

叶邵夕闻言,从宁紫玉颈边微微抬头,颤了一声,问他:“真的?”

“真的。这一次,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往事重演。”宁紫玉道。

那些至死不渝的固执,执迷不悔的坚持,行行重行行的彷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如海样深,翻滚着拍打进宁紫玉的心里来。一时间,他的心似乎更加褶皱了。

宁紫玉如斯承诺,然而现在的他哪里会想到,他如今所承诺的这一切,虽然做是做到了,但又有谁能料到,在最后,竟会是那样一种形式。

只见,如今听罢这些的叶邵夕,身体轻轻一震,抓着宁紫玉衣襟的手指也似乎更紧了,攥得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过去很久,才听他小声的:“谢谢你,熠铭……”

宁紫玉听罢瞬间身体一僵,过去很久才缓过味来:“邵夕……告诉我实话,你想要你腹中的孩子吗?”

叶邵夕过去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头埋在他的颈间,不知是不是害羞所致,许久过去都不肯再抬起来。

宁紫玉闻言释然,他笑了笑,轻抚他一头披散在背上的长发,道:“你知道吗?邵夕,在我面前,你任何时候都不必苦苦硬撑,偶尔也让我看一看你软弱的样子。”

好些年,好些岁月苦苦压制的感情竟在这短暂的瞬间被一点点的瓦解,深邃的夜晚,密不透风的小室,一点薄薄的烛火晕染在空气中,欢喜如焰芯似的轻轻颤了又一颤,敲打在二人的心灵之间。

在这世上,有太多时候,不是只有烈酒才能醉人,有人的一低眉,一抿唇,在他面前微微的一个弱态,就能醉得人一生倾心,甘愿透支来世。

“邵夕,你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做一件事。”宁紫玉缓慢地,“陪你沐日赏月,陪你形影不离,陪你生死不分。”

他说罢,停了一停,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道:“我做过那么多坏事,杀过那么多的人。可是你不知道,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我想做一个好人。今后,我也许会负了全世界,但却从今往后,再不会负你。”

“叶邵夕心系兄弟,关心天下苍生,既然你的怀抱用来容纳天下人,那么我的怀抱,今后就只来容纳你。”

“……这样,我宁紫玉也算是心怀天下了。”宁紫玉苦笑着,嘲讽自己。

后来,宁紫玉噤了声,叶邵夕也不再说话,他只是这样环抱着他,眼神柔软,看不出焦距,就好像是在望着浮动于空气中的尘埃发呆。

这厢,二人依偎,都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想,房门之外,竟有人端着药碗,偷偷望着他二人相互环抱的样子,脸色绯红,止步不前,也不敢上前打扰。

这人正是苏容。

她本来是要给叶邵夕送药的,哪想刚进门口,便看到了这一幕。

刘二见她去送药许久都不回来,不禁担心,便前来寻找,果然在门口发现了苏容的身影。

“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唤道。

苏容被突然出现的刘二吓了好大一跳,直按着胸口抒气,跺脚:“刘二哥,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不进去?药要凉了。”

“嘘!”似乎是怕惊动房内二人,更怕惊动他们之间那好不容易才有的气氛,苏容对着刘二笔着手势嘘了一声,之后才道,“这个时候,我怎么合适进去。”

她脸色绯红,轻轻笑着,拉着刘二上前来,素手一指,指了那房中的二人给他看。

“咱们走。”

之后,苏容与刘二悄悄地退了出去,轻手轻脚,还为他二人细心地关上房门。

天上素月分辉,银河共影,小室之内,往事鲜明而朦胧,如迫在眉睫,而又变得十分遥远,忽明忽暗。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中,叶邵夕在宁紫玉的怀中传来悠长的呼吸声,竟已是睡熟了。

宁紫玉见状,笑了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揽得更紧了。

许多人都说,已经过滤了的爱,如月光透过花叶,筛下安静的疏影,只是不知这一刻,昏黄的烛光隔着距离,尘埃,浑浊的空气,镀在他二人身影上的那一层细细的薄金,算不算是?

时间,在二人的默默相对中悄然溜走,宁紫玉低低头,看见叶邵夕在自己的怀中睡得异常安稳,如果可以,他也想将这样的时间无期限地拉长。

然而,美好的时日总是异常短暂,这话说的不错,谁料,所有他不能预期的,可以预期的,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风暴一般,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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