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 眼睛最利的莫过于沈夫人,故而沐心下了马车后一直是避着她的。但没想到先看出他怀孕的却是许父。
从沐心一进门, 他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的肚子瞧。沐心刚走了两步,就被他拽了回来, 指着肚子问, “瑞瑞, 几个月了?”
众人皆是一怔。
沈夫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三两步的迈到沐心面前,“君瑞有了?!”
沐心摇摇头,面上镇定的说道,“有什么了?我就是最近吃得太多, 长胖了。”
“你是长胖还是有了身孕我会看不出来?”许父冷脸,把儿子按坐在椅子上, 对沈夫人说道,“嫂子,请个大夫回来。他这身子得有三个月了。”
沐心知道这是彻底被看穿了, 也就不再隐瞒,十分干脆的说道, “确有三个月了,但我是一定要陪义轩上京的。”
“不行。”
许父和沈夫人齐声反对。
“再过两三个月你身子就重了,可经不起舟车劳顿。再者, 京城那地咱们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点问题,可是后悔莫及。”
沐心看了两人一眼, 笑问道,“能出什么问题?乡下的双儿怀了孕都照常在田里劳作,我不过是坐着马车走过几个城镇,难道还会撑不住?”
许父知道儿子的身体向来康健,但照样无法放心,想了想道,“你要去也可以,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年少游学时曾在京城呆过一段时日,对那里还算熟悉。”
“也好,我也跟着去。这么些年一直想去京城瞧瞧来着。月茹也去,见见世面去。”沈夫人接口说道。
沈老爷瞪着眼睛,胡子翘了起来,“那我呢?”这边的生意这么多,一时半会的他可走不开。
沈夫人笑道,“我可不管。要么你就安心在家呆着,要么就把生意赶紧的交代下去和我们一块儿出发。”
沈老爷道,“突然说要走,我这能交给谁?”话落,突然看到了路过的沈福。虽然是个管家,但这些年跟着他没少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又对他十分忠心,沈家交给他可以放一百个心。越想越觉得可行,一拍手,转身去找沈福了。
这么一通商量,沈家算是举家迁移了。沈义轩却还恍恍惚惚的看着沐心的肚子。从许父问那一句话开始,他就已经魂飞天外了。
沐心斜睨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沈义轩的眼睛一亮,盈满了喜色,半跪在沐心身前,握起青年的手亲了亲,朗笑道,“宝贝儿,我们有孩子了!”
这个孩子并不在他的期盼中,但他会竭尽全力的爱他。
翌日,沈家上下忙碌了起来,光是行李就收拾出了两个马车。七天后,一家人浩浩荡荡朝京城出发,一路上游山玩水,用了将近四个月才到了京城
沈翰文先行一步,在众人到达前已在京城置办了一栋宅子,和侯岑的别院乃是一墙之隔。
因而,沈义轩在京城时未曾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今天被拉着参加这个群英会,明天要去那个,每每都要有一番唇枪舌战,烦不胜烦。但相对的,他的名字渐渐的在京城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这一届赶考的学子中有一个英俊威武、不苟言笑却学识渊博的男人。他满腹经纶,对当今政策利弊一语破的,是位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
除他之外,另一个声名鹊起的便是赵书平了。他先沈义轩一步到达京城,并迅速和京城一脉的学子搭上了关系,跟在他们身后于显赫人家游走。虽不如沈义轩那般懂得时政,却也称得上才华横溢,几次出口成章在人前留下了博学多才的印象。
很多人猜测,此届的新科状元必在沈义轩和赵书平两人之间诞生。
会试的日子渐进,五湖四海的学子齐聚京城。客栈、茶寮,甚至于随意的一条巷子都能听到学子们侃侃而谈的声音。
沐心怀孕已有八个多月,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许父和沈夫人不准他出门一步,每日只能由沈义轩扶着在院中散散步。
但谁能想到散步也会出了事——沐心早产了。
“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呢吗?”沈夫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心急如焚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猜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干了什么糟心事,但现在沈义轩人在屋里,她没法训斥,只能干生气。
“瑞瑞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许父脸色苍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时,方才的艳阳天眨眼间就变成了电闪雷鸣,盖顶乌云团团积聚在宅子的上空,方圆十里,不见天日。受到惊吓的人不知凡几,就连皇宫中的帝王都慌了起来,以为要天降横祸,匆匆召集了大小官员入宫商讨。
时至傍晚,倾盆大雨不曾有一刻停歇,护城河中河水不断上涨,就在即将漫过河堤之时,云团中惊雷闪落,忽闻一道穿云裂石的咆哮之声,一青色蛟龙踏空而行,在沈宅上空盘桓许久后,俯身表示臣服,接着冲入黑云,将厚重的云层破开一道缺口,金色的晚霞倾泻而下,将整个沈府笼罩其中。
京中之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这等奇景,心道定是有仙人转世。
婴孩的啼哭声在房内响起,顷刻间天空放晴,护城河水迅速回落,地面上的雨水也随之消失。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一切如此平静祥和。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方才有过一场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倾盆大雨?
皇宫中,帝王眉头紧皱,下令亲弟贤王前去查看异象源头。正当时,沈宅中一片欢声笑语。一家人你抢我夺的争着抱刚出生的孩子。
“你们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像君瑞!”沈夫人扬着嘴角,将孩子送到许父的怀中。沈老爷在一旁等的心急,伸头凑了过去,低笑道,“鼻子和眼睛像君瑞,脸型和嘴巴却和义轩一模一样。”
沈夫人道,“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男子。”许父点头称是,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孩子的脸颊。他们谁也不去提刚才的奇异场景,满心满眼里只有对孩子的疼爱。
“君瑞,义轩,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叫沈牧。”沈义轩笑着回道。
这名字是他家宝贝儿取的,他举双手赞成。
“沈牧,小牧儿……”许父低声轻唤,怀中的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眼睛亮的像两颗小星星。
许父愣了愣,忍不住笑道,“他喜欢这个名字呢!”
被三位长辈轮流抱了一会儿后,沈牧边不乐意了,挣着身子往沐心的方向瞧。沈夫人把他放到沐心身边,他立即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怕吵到孩子睡觉,众人嶼都退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沐心和沈义轩两个。
沈义轩俯身在沐心唇上亲了亲,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惊恐。听说早产的人是九死一生,方才他差点吓破了胆。
沐心微微一笑,撑着身子坐起来,凑近沈义轩的颈边亲吻着,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沈义轩,我在这,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在他的安抚下,沈义轩慢慢平静下来,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眼前的青年,冰冷的手掌总算重新有了温度。
两人温存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到平安在外大喊大叫,“少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的官兵,把咱们宅子围住了!”
沈义轩连忙开门走了出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老爷、夫人和许老爷都被他们抓到前厅了,我看情况不对,赶紧过来通知您一声。”
平安喘着粗气,额上沁着冷汗。
沈义轩眉间拧成八字,双手紧握成拳,叮嘱平安进屋守好心爱的青年,自己前去探个究竟。
自打沐心开始生产,他便不曾踏出过房门一步,又将全部心思放在了伴侣身上,并不知道天降异象之事。
但许父和沈家夫妇却是清楚的,因而被官兵带走时还算镇定。古来异象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奇人的降生,他们的牧儿将来必定非池中之物。思及此处,心中只觉高兴。
“贤王殿下,沈家人已经带到。”领头的御林军拱手向堂中央的男子汇报道。
对方缓缓转身,俊美的脸上充满威严。许父定定的看着对方,身子微微晃了晃。纵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年将他抛弃之人。
贤王的震惊不亚于他,脸色顿时铁青,沉声道,“许嘉文!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许嘉文正是许父的名字,沈家夫妇闻言不由自主的看向身边的俊秀男子。
贤王话落,大步向许父走来,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扑了个空。原来是沈老爷将人拉到了身后护住。
“他是谁?你的夫君?”贤王怒不可遏,连连冷笑,“我道你是多么清高,却原来也会自甘下贱成为他人的男妾。”
他方才看到沈夫人和沈老爷二人是携手而来,又见沈老爷对许父如此维护,故而生出了此等误会。
“贤王殿下恐是认错人了,草民乃是乡野之人,不曾见过殿下。”许父从沈老爷身后走出,拱拱手,镇定回道。他和眼前之人早已恩断义绝,再见也只是陌生人。
他出生时,他娘因害怕被人嘲笑,对外声称他是个男孩,后来他便以男孩的身份长大。进了学堂,参加乡试,出外游学……然后遇上了眼前之人。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王爷,只以为同他一样是游学的学生,与其朝夕相处,生出了感情,有了肌肤之亲。最后,对方负了他。
贤王不由气急攻心,神情阴沉的说道,“好好好,好一个不曾见过!”当初是这人不告而别,害他天南海北的找了近二十年,如今却得来一句“不曾见过”。他的一生岂不是都成了一场笑话!
强烈的痛楚从心底蹿起,贤王既是悲痛又是愤怒,一把将许父揪到身前,嗤笑道,“你不认识本王,本王却认识你。二十年前,你我在京城可有过好一段的恩爱时光。你左肩上的胎记本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边说边扯掉了许父的衣衫,让那块红褐色的皮肤暴露在众人眼前。
许父抿了抿唇,面上一片绝望。
“许嘉文,你还要说不认识我吗?”
许父沉默片刻,哑声道,“贤王殿下,我于您来说不过是嬉耍的对象,如今只想过安稳的日子,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贤王愣了愣,突然露出恐慌之色。
“殿下想起来了是吗?”许父淡淡一笑,喟叹了一声道,“草民不知殿下的怨恨从何而来,若是殿下认定草民有罪,草民甘愿受罚,还请殿下不要牵连其他人。”
“嘉文,本王当初只是戏言,并非真的……”
“殿下无须多说,草民早已知晓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只是不知殿下今日大张旗鼓的前来所为何事?”许父面上很是平静。
对他来说,往事如烟,他不会执着于当初那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已经忘记了对方。
两人望着彼此,默默无言。好一会儿后,贤王才开口说道,“本王今日前来是为异象之事,府上可是有孩童降生?”
许父点头,笑了笑道,“确有一个,是个极为可爱的男孩。”
话音刚落,便见沈义轩大步走来,语含关切的向他问道,“爹,发生了什么事?”
贤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义轩,心上又是一痛。他仍以为许父是沈老爷的男妾,而沈义轩则是两人的儿子。
早几天他曾在一次辩论上见过沈义轩,当时对其十分欣赏,如今却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一甩手道,“大胆,见了本王竟不知问安吗?”
沈义轩瞧了他一眼,拱手行礼。
贤王虽心中有气,却也没有多为难他,缓声道,“刚才出生的孩子在哪?本王要瞧上一眼。”能让蛟龙都屈身臣服,不是仙人转世便是真龙天子。沈家并非皇亲国戚,生出来的孩子和皇室无关,故而只剩下一种可能。
贤王的表情变得肃然,暗中决定要将孩子抱走教养,为国家培养出一代贤臣。
“恕学生难以从命。”沈义轩面无表情的回道。他已是看穿了贤王的打算,拼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儿子。
“此乃圣意,你敢违抗!”贤王冷声怒斥。
沈义轩毫无惧色,一字一顿的说道,“便是皇上亲临,学生也是同样的回答。牧儿对学生而言乃是无价珍宝,纵然全家抄斩也不会将他交出去。”
“说得好!”沈夫人拍了下手,看着贤王冷笑道,“我沈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不乏气节。贤王若想带走我的孙儿,只能从我们全家的尸骨上踏过去。”
贤王好半天没有说话,良久后才徐徐开口,“本王答应你们,只是看上一眼,不会将他带走。”他怎么会伤害嘉文的亲人。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许父,眼里交织着悔恨和深情。
“学生知道了。请贤王随我来。”沈义轩沉吟片刻,引着对方朝后院走去。正巧遇上出来寻他的青年,慌忙将人打横抱起,又气又心疼的说道,“我不是说过马上就会回来?”
沐心自知理亏,勾住男人的脖子讨好一笑,让沈义轩的火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贤王直愣愣的盯着沐心,心中不知何故生出一股怜爱之情。若是当初他没有伤害嘉文,他们的孩子说不定也有这么大了,也会像这样漂亮。
许父看着他由怜爱转为失落的表情,抿了抿唇。
“王爷,这便是学生的儿子,名叫沈牧。”沈义轩将沐心放到床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将熟睡的儿子抱到了贤王眼前。
大概是两人有缘,贤王的目光刚落在沈牧的脸上,襁褓中的孩子就睁开了眼睛,伸手勾住他的手指露出了笑容。
贤王顿觉心头一阵温暖,忍不住笑道,“小子将来必出类拔萃,为人中龙凤。”
沈义轩拱拱手,称王爷谬赞了。
贤王对沈牧当真喜欢,抱了好一段时间,眼见着时辰已晚,才想起要回宫复命之事。临走前依依不舍的问道,“真不能将沈牧交予本王抚养?”
沈义轩点头道,“是。还请贤王见谅。”
贤王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也罢。”顿了顿,又道,“本王瞧嘉文的身子骨好象很是孱弱,怕是生你之时留下的病根,你且记得多多孝顺于他。”
沈义轩愣了愣,面露尴尬,“王爷弄错了。”
“错在哪?”
“许爹乃是我爱人的父亲,并非学生的生身之父。”
“你说真的?”贤王脚下一顿,抓住沈义轩的手急切问道,“你爱人,他,他可是十九了?”
沈义轩道,“正是。”
贤王脸上先是一喜,少顷后变得面无人色。他原来对不起的不止嘉文一人,还有他们的孩子。思及此处,贤王心脏狠狠一跳,眼神痛苦的朝沈宅看去。
沈义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低声劝慰道,“王爷,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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