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有接话道:“能以傀儡咒操控柳酔云,修为必定在她之上。”
唐奚说:“我刚才检查过了,佟小友身上被暗下了阴符,不然不会被柳酔云这么轻易的杀死。还有,元凶操控柳酔云杀死佟小友还不算,后来还要对逍遥庄的其他弟子下手,很显然,元凶的目标是你们逍遥庄,尽快想想都得罪过什么人,被什么人记恨,还有,这之前都有谁跟佟小友在一起过?”
“我知道!”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纷纷看向那个修士。
修士大声说: “在拜堂前我碰巧看见了,我看见扶瑶的江掌门跟佟少爷在偏殿单独谈话!”
众人哄堂哗然,千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朝大殿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桌位置看去。
“卧槽!”白珒真没想到这样也能惹祸上身。
餐桌的位置十分偏僻,在姹紫嫣红的环境中不特意看根本瞧不见,虽然一桌子都是长相上等的俊男美女,但因为低调,特意打扮的素净,连江暮雨都穿着一身浅淡的水红色衣裳,所以从进门到前一刻为止,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
现在可好,天旋地转间就成了全场焦点。
泪流满面的佟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向江暮雨:“你,真的……你……”
江暮雨拦住要站起辩解的白珒,自己立身朝众人看去,说道:“在下不否认,确实在偏殿跟佟道友说过几句话,只是多年未见闲谈几句而已,没别的。”
指认的修士不依不饶道:“当时只有你们俩人,没外人,你是否动了手脚也无从得知。”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珒上前一步将江暮雨拦在后面,对那修士道,“你有确凿证据是我师兄干的?凭着一张嘴空口说白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就是!”黄芩同仇敌忾道,“敢冤枉好人,你死后下地狱拔舌头!”
修士有点虚,往后退了一小步,壮着胆子嚷嚷道:“我不过是将亲眼所见的说出来,你们这么大反应,是做贼心虚吗?”
白珒冷笑:“你无凭无据乱指控人,还不许我们辩解了?你哪门哪派的?别连师门都不敢报。”
修士道: “有何不敢?在下归一堂弟子。”
此人留有头发,可见是出家修行但未经过剃度的行者。
他一报上师门,远处静观其变的觉空住持不淡定了,归一堂大门大派,弟子众多,他当然不能保证每一个都认得:“阿弥陀佛,你既是归一堂弟子,可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住持?”行者吓了一跳,随后信誓旦旦的说道,“弟子不敢妄言,弟子确实看见了!”
晴岚长老问:“你亲眼所见扶瑶的江暮雨给佟小友下了阴符?”
“这个……弟子……”行者当然没看见,但是所有人盯着他,扶瑶那帮人瞪着他,回想方才剑拔弩张的对话,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后路上满是嘲讽,他当即脑子一热,把心一横,斩钉截铁的说道,“弟子看见了!就是江暮雨给种下的阴符,就是他!”
“真的?扶瑶仙宗居然……”
“怎么会这样,江暮雨他……”
白珒刚想发飙,突然“砰”的一声拍桌响震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浑天绫跳上桌面,破口大骂道:“你他娘脑子被如意水煎饺堵住了是不是?智商一点没剩,净剩片儿汤了?扶瑶仙宗跟逍遥庄井水不犯河水,江暮雨跟姓佟的老死不相往来,无冤无仇的费那力气去下阴阳符,江暮雨吃饱了撑的?当着小爷的面栽赃嫁祸,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呸!你们一个个的哈,不愧是下界人啊,一个比一个蠢!”
众人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纷纷斥声问:“你谁啊?哪来的?”
“小爷万仙神域落云鉴,怎么着,想单挑?”浑天绫撸袖子要干架。
“你们当天琼是什么地方!由不得你们打架斗殴!”晴岚长老怒喝一声,命令吴大有将柳酔云带走,回头看向江暮雨,问道,“对于归一堂行者的指认,江掌门有何话要说?”
江暮雨面不改色,道:“我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就在这时,佟尔突然站出来,痛心疾首的指控道:“肯定是为了流续丹!逍遥庄的至宝有令人起死回生之效,五年前因为逍遥庄之乱下落不明,你肯定是想要流续丹来复活南华,所以你才找我儿子问流续丹的下落,还对我儿子暗下黑手!”
佟尔说得有鼻子有眼,听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在场看热闹的众人顿时一边倒,纷纷赞成佟尔说的话。
“流续丹?”始终镇定自若的江暮雨,在听到“南华”两个字之时,面色染上冰冷的凉霜,“照你这么说,令郎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当然是为了泄愤。”另一个修士道。
“流续丹早已经回到逍遥庄了,你问我儿子要,我儿子不给,所以……”佟尔咬牙切齿道,“再不然就是你拿我儿子威胁我,就是为了要流续丹!”
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此时其中蹊跷,扶瑶仙宗是无辜的,江暮雨是被推出来挡箭的。
但是,知道归知道,在这个时候,与其出来维护不如顺风推,因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期待一件事,那便是将扶瑶仙宗往死里弄,让扶瑶仙宗成为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大家一起上——夺得雪霁!
这些年来,扶瑶在外没少赚取人情,无论是五年前的逍遥庄事件,还是四年前的幽冥鬼窟,修仙界处处是他们的人情,凡是心里惦记雪霁的人为顾及颜面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唯恐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但是大家一起合伙杀之就没关系了,就算未来说扶瑶仙宗是冤枉的,因为大家都有份参与征讨,所以谁也别说谁狼心狗肺,到时候假装愧疚哀悼一番,这事儿就过去了。
这点花花心肠,江暮雨怎会不懂,白珒又怎会不知。
白珒挺身站在江暮雨前面,唇角勾起阴鸷的弧度,面向众人道:“诸位道友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这种心思早在四年前就有了,只是当时碍于幽冥鬼窟事件刚过,各派势力皆有损伤,如今四年已过,该复活的都复活了,我们扶瑶几个不顶用的小豆丁也长大了,若现在还觉得我们软弱可欺,那就来见识见识,大不了鱼死网破。”
“重点不是阴阳符,而是我们。”黄芩冷哼道,“谁怕谁啊。”
先前振振有词的修士被戳中心事,当场有点恼羞成怒:“你们别想当然,搞得我们好像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一样。”
白珒毫不吝啬的赏赐那人一个白眼:“别做表子还立贞洁牌坊了,某某派的道友,请赐教?”
“你!小小年纪口出狂言,看我不……”
“江暮雨,还我儿命来!”远处佟尔一步窜到江暮雨面前,佩剑砍下,不偏不倚砸在挡在前头的白珒剑上。
灵武散出的灼灼华光叫众人为之惊叹,在修为方面,此时的白珒或许及不上百年修龄的佟尔,但在武器上,佟尔绝对吃不了好。
白珒用力推开他,反手持剑横扫,打算在佟尔腰上开条口子,可佟尔再无能也不至于三两下就战败,一个纵步退让,寒光烁烁的剑锋从上而下劈落,只听“锵”的一声,剑刃与雪白的玉箫相互摩擦,赤光与青光相互撞击,逼人寒气扩散,整间大殿都冷了下来。
“厉害啊。”唐奚不由赞叹,“扶瑶这俩孩子能轻松挡住佟尔的攻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俩人了不得啊,还不及弱冠就这么牛,扶瑶仙宗要崛起啊,哎呀我有点激动。”
“仅凭猜测定人罪,太不理智了。”水蓉突然站了出来,手中羽扇飞转,卷起一股劲风分开江暮雨和佟尔二人,说道,“很抱歉,空炤门担保,佟小友一事和江暮雨无关。”
言下之意,扶瑶仙宗有空炤门罩着!
“我也担保。”浑天绫举手道,“你们这群蠢货跟跳梁小丑一样,不揍你们一顿我憋得慌。”
归一堂那个行者急眼了:“你不过一个落云鉴的小小弟子,你瞎出什么头,你说了算吗?”
落云鉴少主浑天绫当场就炸了:“你个小杂种敢藐视小爷,我这就送你去西天见如来!”
江暮雨这种当事人还在对峙,那边两个围观群众反倒打起来了,还是在人家天琼派的地盘大动干戈,重点是,身为天琼派的掌门,唐奚居然乐的看热闹,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根本就不阻止。
“够了!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都给我住手!”晴岚长老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
归一堂尚且给足天琼派面子,但浑天绫是堂堂万仙神域的大爷,是不可一世的上界人,凭什么听她的?
趁乱,给了那行者一耳刮子。
与此同时,殿外一股阴风呼涌而入。
江暮雨反应的最快,他及时将一触即发的白珒拽到后方:“有魔气。”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魔修未至,森冷的声音已传来:“别乱冤枉人,这事儿可是我做的,休要将这丰功伟绩乱归给别人!”
一团魔雾从天而降,落在殿外宽阔的广场上,众人忙提步跑出去一看,各个面露诧色,对此新生魔头面生得很。
然而,佟尔在看清魔修之时,整个人瞬间傻眼。
南过大惊失色:“他好像是……”
白珒难以置信道:“庄引!?”
江暮雨暗暗道:“他何时入魔了?”
新晋魔头庄引一身乌黑的长袍,肌肤白的毫无血色,活像只鬼,他站在红灯笼与珊玉交汇的光芒下,照出他阴诡狡狯的笑意:“佟庄主,好久不见了,这是我送给令郎的新婚贺礼,高不高兴啊?”
佟尔惊愕的连往后退:“你,你你……为什么?”
“在逍遥庄还有份贺礼呢,改明儿你可以亲自回去看。”庄引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逍遥庄贺礼的一部分,因为太多了,我只方便带一个过来。”
庄引甩手丢了一个东西出去,那东西叽里咕噜的滚到佟尔脚边,包裹的布料被掀开,里面装着的正是一颗死人脑袋,而且,是那位九十四岁高龄的佟小姐的头颅。
佟尔双腿一软,冷风一吹,径直跪在了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触目惊心的头颅,那脑袋鲜血淋漓,一双眼睛铮铮盯着他,死不瞑目。
“孩,孩子……”佟尔声音嘶哑,控制不住的哀嚎起来,“你杀了我女儿,你……你对逍遥庄做了什么,你究竟都干了什么!”
“佟少爷,佟小姐,还有整个逍遥庄,都是我给你的贺礼。”庄引的神情十分享受,尤其是在看了此番模样的佟尔之后,他畅快的不行。
儿女的惨死,佟尔就算再笨再蠢也将逍遥庄的境况猜到了,他浑身颤栗,脸色惨白,满身沾染着子女的血污:他嘶声喊着:“孽徒,孽徒!”
“你说什么?孽徒?”庄引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肚子生疼,“佟尔,我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我不是被你当做替罪羔羊丢掉了吗?事到如今你还说孽徒二字?你配么!!”
佟尔又怒又恨,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庄引:“我若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要感谢你将我逐出师门,感谢你让我看清你是个多么丑恶的人。”
佟尔:“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找我报仇!”
“你死了就太便宜你了。师父,我从小在逍遥庄长大,视逍遥庄为家,视你为生父,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将你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全部栽赃在我身上,你好狠的心啊,你将我驱逐,废除我的修为,你做的干净利落,但是你算错了一点,你应该把我杀了!要干就干的绝一点,斩草除根,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庄引走到佟尔跟前,伸手捏住这个狼狈的男人,狰狞的笑道,“逍遥庄被我一把火烧个精光,你的儿女死了,全派弟子除了在这的几个歪瓜裂枣外,全被我杀了个干净,这样的你还活着干什么?不如自尽,死了干净。”
白珒站在后方不知该说什么,这算不算是人在做天在看?天道不公,天道残忍,万般因果,报应罢了。
只是这个报应未免惨痛了点,庄引自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逍遥庄的弟子呢?佟家姐弟呢?他们无辜惨死,找谁说理去?
唐奚只听对话就明白了,这是逍遥庄的家事,没法管。
晴岚长老急着问道:“是你在柳酔云身上下的傀儡咒?”
庄引漫不经心的说:“我师父追求刺激,借用爱徒之手行事而已。”
“你师父?”晴岚长老看向佟尔,猛然觉得不对,心底忽然咯噔一跳,天边一朵乌云滚滚而来。
从始至终都抱着看戏姿态的唐奚终于变了脸色,他眼见魔雾从天而降落在广场一侧,被魔雾包裹着的青年身着褐色锦袍,手中一面镶嵌着珊玉的铜镜,有一下没一下的照照自己英俊的脸庞,目光惺忪带着几分倦意,笑容迷人带着几分邪魅。
江暮雨立即认了出来:“公孙寻?”
黄芩笑的有点幸灾乐祸:“这下热闹了。”
公孙寻看着镜中的盛世美男,心情好的不得了:“徒儿干得不错,颇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庄引顺从的叫人:“师父。”
公孙寻懒洋洋的撇了下佟尔:“快将他杀了,碍眼。”
在这个节骨眼上,天琼派没人管闲事,那些前来参与婚宴的其他门派弟子反而正义凛然起来,以多管闲事的归一堂住持觉空为首,发出对魔修引以为耻的指控。
公孙寻充耳不闻,权当狗乱叫,饶有兴趣的看着唐奚,说道:“天琼的,除魔卫道要趁早,还不快点体现你们的正道?”
“不忙不忙。”唐奚再次嬉皮笑脸的摆手道,“逍遥庄的家事我们管不着,佟尔和庄引师徒俩的恩怨纠葛我们也不了解,无权插手,就算庄引该死,那也得是佟尔自己清理门户,我们指手画脚的算怎么回事?反正我看你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走,干脆等佟尔的事解决了再算咱们的账,身为天琼派的弃徒,公孙先生这些年过的无比滋润,你说你当年不加入天琼,做个散修走鬼道岂不轻松多了,没有后顾之忧,更没有师门追杀你,你不仅给自己惹麻烦也给我添麻烦啊,管理一个大门派已经足够累得了,还得抽出时间来清理你这个门户。”
“小心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公孙寻扫视众人,瞧见站在房檐下的江暮雨,顿时眼前一亮,他随意挥了挥手,抛出早已准备好的罗薇阵,持了青龙符篆压在阵眼。
同样的阵法,不同人施展,那效果和威力也不同。
铺天盖地的红线和飞沙扑下来,将广场上大部分人全部搅入其中,公孙寻轻飘飘的从南侧移到北侧,掌心放出一团魔雾,呼啸着包裹上白珒的身,其速度之快,白珒猝不及防,转瞬间人已被带出数十丈远。
然而,白珒对于魔修那些手段了解的不能太透彻了,擒人为保证万无一失,往往在里面加点佐料,譬如定魂符,锁灵符,静音咒这样的东西。
所以白珒并不徒劳挣扎,而是一点点化解定魂符的力道,最后挥舞流水将符篆砍了个稀巴烂,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冲破魔雾而出。
“哟。”公孙寻一脸惊奇,托腮琢磨道,“这么称心应手的,你研究过鬼道?”
白珒瞪他:“你猜?”
公孙寻显得十分兴奋:“你不适合仙道,不如走鬼道,当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唯我独尊,怎么样?”
白珒呵呵他一脸:“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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