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佟尔人品低廉, 但他伪装的本事比他百年来毫无精进的修为牛逼多了,他将“温良恭俭让”五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笑的那叫一个多姿多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当年你来我逍遥庄之时,不过扶瑶仙宗一个小小弟子,幽冥鬼窟一事后, 就已是一代掌门之尊了。”
江暮雨垂眸敛目, 回敬双倍的“温良恭俭让”,道:“佟庄主高看, 晚辈还差得远。”
佟尔看向江暮雨身旁的南过, 不动如山的神色闪过一抹气闷:“你也是医修?”
南过忙上前应声:“是。”
“昆仑多出医修,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各个心怀天下,不过我看小友你的天赋欠佳, 无论如何也及不上贵派月河长老的。”佟尔语气诚恳, 态度严肃,好像真那么回事似的。
南过明知道应该充耳不闻,将此人的话当放屁,可确实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得被狠狠打击了一下。
江暮雨轻拍南过耸拉的脊背, 面向佟尔说:“多谢前辈指点, 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勤勉努力更重要,晚辈的师弟不求成为呼风唤雨的大能, 只专研医药,救死扶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南过日后的福报必然是无限的,前辈看呢?”
“有信心是好事。”佟尔的语调开始往阴阳怪气的方面拐,“小友要多努力,像莫忘情在逍遥庄那样拯救众多修仙同道,让人口口赞誉,感恩戴德。”
佟尔上前走了两步,凑近江暮雨,用只有彼此俩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小小年纪就继承了镇派之宝雪霁,那等阴寒之物融入在你的魂灵之中,很辛苦?”
“谢佟庄主挂念。”江暮雨冷傲孤清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明亮似雪,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谁让我是掌门呢,拼死也得护住本派的至宝,虽然千难万险,但不敢劳他人帮衬,否则叫天下看去,当真以为扶瑶无能,您觉得呢?”
“呵呵。”佟尔轻笑起来,眼底那点叫南过极不舒服的阴郁瞬间消散,恢复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友善模样,“你要多努力,好好守着家里的宝贝,千万莫叫人抢了去,再把家给……”
佟尔故意在话尾收了音,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绕开江暮雨走远了。
“大师兄。”南过机灵起来比谁反应都快,立即紧张的对江暮雨说,“快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被他下阴符!”
“没有,放心。”江暮雨谨慎起见还是探了一下魂灵,其实他不探也行,毕竟阴符是在暗中使用的,方才二人交谈的过程中,彼此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没机会暗下黑手。
南过好悬松了口气:“大师兄,佟尔到底想干嘛?”
江暮雨漫不经心说:“故意吓唬我。”
“只是吓唬吗?”南过有点不敢信,“他这个人诡计多端,利用自己女儿的寿宴都能扯出一连串的阴谋,会不会利用自己儿子成亲再干一票大的?”
南过拄着下巴异想天开道:“对了!将整个天琼派全部迷倒,然后他再治好,借此机会出名,让他的儿子从入赘变成迎娶。”
南过机灵起来被谁都厉害,但他笨起来也足够叫人唏嘘的——当唐奚是死的!?
看外面天琼弟子提着灯笼来来往往,南过催促道:“大师兄,咱们快回去,二师兄该着急了。”
江暮雨正要往回走,听南过这话就有点好笑了:“白玉明又不是三岁稚子,他有何可着急的?”
“在我面前,他成熟的像三百岁,在大师兄你面前还不到三岁呢。”南过一本正经的说,“二师兄他撒娇,卖萌卖惨卖乖卖傻,特别依赖你,有些事儿他明明知道,可偏偏要装傻,其实就是为了逗你说话,因为大师兄太沉默寡言了,不使点手腕你都不出声。”
江暮雨微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南过毫无察觉的继续说:“二师兄对你特别细心,你喜欢什么他都记着,那个他活活吃恶心了的凤骨翡翠粥,他特意做了一遍又一遍,研究配方,努力还原它的真实味道,可苦了我跟凤言了,天天吃天天吃,我都被吃恶心了。”
江暮雨惊愕道:“还有这回事?”
南过委屈的直点头:“我听水蓉少长老说,你们在杭州的一家酒楼里吃到正宗的凤骨翡翠粥了,其实那是二师兄特意跑到后厨去做的,特意吩咐店小二端上来的。”
江暮雨的心神一凝,从胸口涌出的是对这份好意所滋生的惶恐和无措:“他为何不说?”
“因为……”南过被难住了,想了想,猜测道,“不好意思?他脸皮薄。”
脸皮薄三个字彻底让江暮雨无语了,然而,南过下一句话让他原本搅动不安的心绪瞬间翻江倒海起来。
“大师兄,我觉得二师兄喜欢你。”
回到碧丽堂皇的正殿,白珒果然正准备出门找他,想起方才南过说的话,江暮雨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白珒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我觉得二师兄喜欢你。
什么意思?
江暮雨扪心自问,情不自禁的看向白珒,橙红的烛光洒在白珒精致的侧脸上,勾出浅淡而柔暖的轮廓,他眼底倒映着红烛光影,粼粼浮动,粲然生辉。
江暮雨的心好似断了的琴弦,漏掉一拍,徒留一片陌生的茫然。
他突然有点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彷徨和无措,他恐惧着什么,一颗颤抖的心无处安放无处着力,不上不下的卡在当间儿,他刻意避开白珒的脸,在心底默念一遍又一遍的《修心论》。
果然,他受不了别人对他好。
是不是有点矫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贱皮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
江暮雨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回想南过说过的话,原来那碗鲜美可口的凤骨翡翠粥是白珒做的,原来白珒还心机深沉的时常装傻充愣,就为了逗自己开口多说话?
这算什么?
所谓的“喜欢你”,又算什么?
江暮雨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畏惧被爱的他不去深入思考,匆匆饮下杯中酒,喝的有点急了,烈酒入喉,呛进了气管,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忽然一只手贴上他的脊背,一股暖流顺着后心传入肺腑,江暮雨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几乎是慌乱的甩开那人的手臂,立即摆出掌门人威严凛凛的气魄来:“没事,呛了一口。”
白珒的手僵在半空,去也不是回也不是,好一阵懵逼,看着既反常又正常的江暮雨,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时,炮竹齐鸣,焚香奏乐,吉时已到。
原本喧闹的殿堂瞬间鸦雀无声,只见上方的礼生高声说道:“香烟缭绕,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话落,就见新郎官,也就是佟少庄主头戴赤金飞羽冠,身着正红色锦衣,上面有用金丝线绣制的华美暗纹,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彩。
右侧搀领着新娘子,也就是晴岚长老的高徒柳酔云,凤冠霞帔,流光溢彩,她生的美貌,娇媚中透着一抹清贵,俏皮中透着一抹温婉。
随着新郎新娘步入大殿,众人的掌声如雷,纷纷恭贺这对新人。
佟少庄主有点紧张,目光无措的环视殿内四周,四方来客众多,他是全场人的焦点,这让他全身精神都紧绷起来,生怕出一点错闹出大笑话。
这一看不要紧,无意间瞧见坐在远处的白珒一行人,他微微一怔,顺着白珒看见了南过,顺着南过看见了江暮雨,他心里咯噔一跳,脚步一僵,活生生愣住了。
好在牵着手的柳酔云在行动,拖着浑身僵硬的佟少庄主踉跄两步,他摆正心态,跟着走到正殿中央。
礼生道:“一拜,感恩天地赐予姻缘!”
柳酔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转身面朝殿外,叩拜。
“二拜,感恩高堂育养授业!”
吴大有站在晴岚长老身侧,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走下玉阶,分别递交给佟少庄主和柳酔云。
佟少庄主走至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的晴岚长老面前,跪下,敬茶:“师父请用。”
柳酔云盈盈碎步走到佟尔座前,提着衣摆跪地,敬茶道:“父亲请用。”
谁还没个自尊?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一扭脸就成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了,当佟尔知道自己儿子宁可入赘也要跟柳酔云成亲后,他险些气吐血,将逆子关起来整整七天不给吃喝,修士辟谷可以不进食,但不能不喝水,后来逆子虚脱了,奄奄一息,却始终咬死不松口。
到底是亲生儿子,佟尔他再狠也舍不得将唯一的独子杀死,最后不得不跟晴岚长老一样,同意了这桩荒谬的婚事。
佟尔接过茶碗,对前面卑躬屈膝的柳酔云道:“起来。”
礼生最后道:“夫妻对拜,举案齐眉。”
佟少庄主和柳酔云面对面站着,彼此躬身。
就在这时,柳酔云笑了起来,她立掌为刀,趁着佟少庄主鞠躬起身之际,趁着他胸前大片光景全暴露在自己面前,她狠狠用手刀刺入,贯穿,在佟少庄主鲜血淋漓的胸膛内用力一搅,猛地抽回,血肉流涌而出,喷溅红装娇丽的柳酔云一身。
这一刻的变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满堂宾客惊的惊呆的呆,唐奚和晴岚长老愣在原地,佟尔亲眼所见儿子惨死,连滚带爬的扑过去痛哭:“儿子!儿子!你振作一点,孩子……”
在座的逍遥庄其他弟子一边惊呼着少主一边七脚八手的过去将柳酔云擒住,天琼派弟子哪能干看着?待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拦阻。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吴大有大声道,把那一掌落下要拍死柳酔云的逍遥庄弟子拦住,“我师妹跟少庄主无冤无仇,那可是她的丈夫啊,她没理由……那什么,这绝对是有隐情的!”
“还有个屁隐情!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你跟我说有隐情?”
“你快滚开,我要将此妖女挫骨扬灰!”
吴大有急的满头大汗:“求大家稍安勿躁,我师妹不是故意的……”
众目睽睽下,千百双眼睛看的一清二楚,吴大有存心包庇的借口说的无比苍白。
白珒看这前一秒还好好的,这会儿乱作一团的大殿,再看那边死的突然的佟少庄主,越发糊涂了,“这是搞的哪出?”
“柳酔云居然杀了他夫君,等等等等……”黄芩太过震惊,都懵了,“刚才还是亲家,现在就变成仇家了?”
南过手忙脚乱说:“本来要联姻的,两派共荣华,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南过对江暮雨说道:“大师兄,逍遥庄和天琼派要结仇,他们会打起来吗?不死不休吗?”
江暮雨没回答,而是问黄芩:“柳酔云跟佟少庄主有仇?”
“没有。”黄芩斩钉截铁说,“肯定没有,我调查的讯息不会错的。”
满殿来客议论声震天,吴大有和天琼弟子极力维护柳酔云,逍遥庄的弟子各个红着眼睛喊打喊杀,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最终,唐奚振衣而起,高声呵斥道:“都安静一下!”
别看唐奚平时欢脱轻佻,关键时刻一言九鼎,十分有气魄和威严,原本乱的跟菜市场似的天琼大殿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唐奚道:“在座道友可有医修,能否过来看看佟小友的情况?”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动。
医修主修医药,着重在治病救人的方面,在搏斗和交手中不占上风,战斗力低下,所以没多少人愿意走医修,唯有昆仑那边环境所致,每年能走出来几名医修,实属难得。
在修仙界最热门的便是剑修和仙修,其次是妖修魔修,然后是医修,最冷门的便是鬼修。
然而在众多修士当中,医修最为珍贵。
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一旦伤了病了,自己弄不好的,就必须请医修大能来治疗,据传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更有叫人起死回生之力。
但是话说回来了,这种救死扶伤恩济天下,自己没半点好处就凭着一颗心怀苍生的心,各种施舍各种济世,有毛用?谁乐意干?比起一打架就只有挨揍的份的医修,不如去做杀伐肆虐的剑修来的畅快,虽然医修走在修仙界特别吃香,但修仙求道者,谁能放着凶狠霸气的狼不做,去做任人宰割的绵羊?
看四周没人动弹,南过就知道整个天琼派,加上外来宾客数千人,只有他一个医修,也是心酸。
“那个,我……”南过弱弱的举手,还提前看了一眼江暮雨,获得许可之后才起身道:“我是医修。”
众人齐刷刷的看去,本着“得罪谁都别得罪医者”的宗旨,他们对南过点头问好,相当客气。
南过一路小跑到佟少爷身边,想不久前他老子还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现如今儿子就躺在这里被自己验尸了!
“不好意思,”南过对上痛哭流涕的佟尔的眼睛,看向等待答案的唐奚,“他死了。”
此话一出,逍遥庄的人瞬间炸了,一个弟子冲到最前,剑指吴大有:“听见了吗,我家少爷死了,被柳酔云杀死了,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慢着,慢着。”晴岚长老心急火燎的走下玉阶:“云儿,你疯了么,你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
柳酔云将满手的血肉用力抹在艳红的嫁衣上,她眼中射出寒芒,一把推开身前的吴大有,五指成爪,狠狠朝其中一个逍遥庄弟子的脸上抓去。
这一次她没有得逞,吴大有及时解救那个逍遥庄弟子,晴岚长老准确的拦下柳酔云。
柳酔云一击不成,凶狠的目光扫视群人,竟拔下头上凤钗,照着自己的咽喉狂刺。
“住手!”晴岚长老跨前一步,擒住柳酔云的双腕往后一别,一连打下三张定魂符,最后一掌砍在柳酔云后颈将人打晕。
凤钗在脖子偏右的位置留下一个血洞,晴岚长老倒了两瓶草木精华下去,震惊失色的朝唐奚喊道:“是傀儡咒,云儿被下了傀儡咒!”
“那又怎样?”佟尔双目猩红,“晴岚长老不会以一个傀儡咒就洗脱柳酔云杀害我儿子的罪孽?”
晴岚长老三下五除二给傀儡咒解了,起身冷冷道:“本来就和云儿无关,真正杀令郎的另有其人。”
“元凶是种下傀儡咒的人,但下手的是柳酔云,无论如何,逍遥庄不会放过她!”
“若天琼欺我逍遥庄势力小,我们也不会屈服的!”
“你们先冷静一下。”唐奚头疼的扶额道,“你们逍遥庄是小门小户,这事儿天下皆知,我们要想仗势欺人还用你在这儿叭叭叭吗?佟小友死的突然,我深表痛心,也理解你们的愤怒,但是现在就算把柳酔云千刀万剐了又能怎么样?她也是受害者啊,杀死自己的丈夫她乐意么?为今之计不是你们在这讨伐柳酔云,而是尽快弄清楚是谁给她下的傀儡咒,这才是重中之重,将那人揪出来杀死,才是真正的给你们少爷报仇,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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