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珒无比怜惜的捧着江暮雨的脸,语气浸了几分悲哀:“师兄,我是不是罪无可恕了?”
江暮雨直白的望着他,紧致的呼吸得不到说话的空隙。
白珒悲凉的说:“我以下犯上,欺辱掌门,你要怎么惩罚我?”
不等江暮雨开口,白珒破罐破摔的在他眉间落下一吻,自暴自弃的说:“我就是个混蛋,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掌门师兄,我心思龌龊,污秽不堪!我不敢说真心二字,因为我根本不配!今天我借着酒劲儿情不自禁,冒犯师兄了,师兄要打要罚随便处置,若不解气就干脆杀了我,我反倒轻松了……”
江暮雨努力平复心绪,烛光映出他纯澈晶莹的双目,声音微弱的如一片落羽:“你可喝醉了?”
“没有。”白珒惨笑摇头,“我倒希望可以假借醉酒的名义逃脱师兄的惩罚,但,我更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借着屠苏酒诉说肺腑之言。师兄,我没有喝多了说胡话,这些事就算明早起来我照样记得,若师兄你累了,可以明早再发落我。”
白珒低下头,掩去那一抹哀凉之色:“师兄千万别再宽恕我了,吃亏的可是自己。”
江暮雨低垂眼帘:“若我说,我并未觉得吃亏呢?”
白珒一愣,心底的忧伤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他木愣愣的看着江暮雨,不解问:“什么?”
江暮雨只字未语,他轻轻松松便挣脱了麻木的白珒,转身走远。
晚风润和,潇潇雪落。白珒一个人僵在原地,呆若木狗,脑中反复来反复去的回想着江暮雨的话。
不觉得吃亏?为什么?被人强吻了还不吃亏吗?
并未觉得吃亏的意思就表示,他是愿意的?
他为什么愿意?
白珒心里咯噔一跳,脆弱的小心肝瞬间四分五裂,他目瞪狗呆的恍然大悟,难道难道难道难道……
江暮雨真的也喜欢自己??
白珒傻了,呆了,痴了,狂了,他箭步冲上去,从后方一把抱住江暮雨的腰,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因为眼泪早已瞬间崩溃。
他觉得死而无憾了。
他从没有这么激动过,所有的苦楚所有的煎熬全都值了,他不知道该感谢谁,他就像个傻子似的感恩天地感恩众生,感恩日月星辰感恩花鸟鱼虫,感恩桌椅板凳感恩墙角下的蚂蚁乔迁,凡是他能看见的,他全都要感恩一遍。
感谢世界,感谢所有,对了,还有杭州七夕夜卖鸳鸯糖人的老板。
此生,再不敢奢求更多了。
只要一个江暮雨,只要这一刻能永恒。
足矣。
紫檀木的桌上共放着三个盘子,分别盛着红、黄、白三色年糕,红枣糖霜什锦坚果,色泽如玉,软滑甜香。
“味道怎么样?”从除夕到大年初一就没消停的白珒看起来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被白珒拦腰抱住的江暮雨静静看他哭了一宿之后,现在疲累的很,象征性的吃了两口节日美食,便倚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白珒不敢打扰,美滋滋的守在一旁,觉得这个世界美妙极了。
枯坐了片刻之后,他却一点也不困,召来软锦给江暮雨盖上,自己蹲在边上痴痴傻笑,时不时伸手撩一撩江暮雨垂在鬓角的墨发,乐不思蜀。
如今的江暮雨可不比年轻的时候那么狂野彪悍了,随着他自身的强大,草木皆兵式的自我防备之心也随之黯淡,别人碰他不会无差别攻击,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收起了尖爪和利齿,浑身热乎乎毛茸茸的任由他人戳戳戳,别提有多乖了。
白珒尽情脑补,跟个傻孢子似的嘿嘿笑不停,凑近江暮雨的耳边轻声唤道:“师兄,师兄?”
江暮雨一动未动。
白珒好像被触到什么敏感开关一样,顿时玩心大起,又叫道:“暮雨……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你听到了么?”
没人鸟他。
白三岁快要乐疯了,试着变幻各种不同的语气碎嘴道:“暮雨!暮雨?暮、雨,暮雨~”
“二师兄,你吃错药了?”
墓地里放鞭炮,把鬼吓诈尸!更何况白珒不是鬼,而是心虚的贼。他灰溜溜的站起身,朝门口那瞪大眼睛看热闹的南过色厉内荏道:“叫唤什么?吵到掌门睡觉,拿你是问!”
南过一脸的莫名其妙:是谁在午睡的掌门人耳边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
白珒双臂环胸,趾高气扬:“你找我干嘛?”
“我找大师兄。”南过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得意忘形的二师兄,“这里是九天云榭,不是什么屋。”
后知后觉的白珒有点尴尬,他拽着南过到外间,说道:“你大师兄刚睡,天塌下来也别吵他,跟我说。”
“哦,”南过依次说来:“风火轮从落云鉴回来了。”
白珒说:“这么快?正月还没出呢,让他回家去。”
“浑天绫也来了。”
白珒不假思索:“那就让他带着风火轮一起回家去。”
“钱坤圈也来了。”
白珒不耐烦道:“让他们俩带着风火轮一起回家去。”
“唐奚也来了。”
白珒忍无可忍:“那就让他们三带着风火轮……等等!他来干什么?”
南过狐疑的挠挠头:“拜年?”
白珒斜眼看他:“前辈特意来给晚辈拜年?”
南过琢磨片刻,决定不浪费自己的脑子,只管汇报:“吴大有也来了。”
白珒:“他应该是来串门的。”
南过:“还有空炤门的水蓉。”
白珒恨不得一板砖拍南过脑瓜顶:“我说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还有谁来了?一块说了!”
南过:“我说完了……”
白珒:“……”
唐奚就是个老顽童,拽着风火轮三兄弟去玩了,吴大有和水蓉被黄芩领到九天云榭。
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清凉的冷空气沁人心脾,忽闻一阵清雅迷醉的花香,原来正是满院盛开的梨花,隐于白雪之下,纯净透彻,芳香袭人。
水蓉这只百年狐狸精早已寒暑不侵,来到九天云榭还是被这里异常的寒流惊到,她望着滚滚山泉瀑布水,自言自语道:“这里要比别处冷很多。”
黄芩说:“九天云榭就这样,只有我家掌门受得了。”
吴大有欲言又止,免不了和天下人一样好奇冰昙化魂的事,但他还是忍住没问,坐在梨花树下的石凳,品尝天泉水浸泡的西湖龙井茶。
片刻后,衣冠楚楚的江暮雨走了出来,朝二人见礼道:“水前辈,吴兄。”
吴大有一边回礼一边道:“一别近百年,江兄风姿依旧,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修为强劲,除蓬莱妖邪,在下自愧不如。”
江暮雨:“吴兄谬赞。”
水蓉自那日凤言身死便离开了,始终未回到空炤门,一直在五湖四海到处游走,她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风华绝代,依旧占领着美人榜第二的位子。
只是比起以前,她变得内向了不少,此番来扶瑶仙宗,也是本着空炤门与其交好的关系不得不走一遭,对于她来说,这里是块伤心地。
“看到如今的江掌门,我也放心了。”水蓉弯弯的眼角妩媚如春桃绽放,“我许久没回空炤门了,眼下趁着正月里,回家探探亲友,江掌门也多年未见我派门主,若无事,不妨过些日子一路同行?”
“甚好。”江暮雨点头,道,“我理应去空炤门拜访林门主。”
吴大有四处走走转转,自个儿去了藏书阁,好像土财主见到了金山,赖在里头一整天都不动弹。
唐奚是纯粹路过来串门子的,钱坤圈和浑天绫则是来拜年的。哥俩儿的模样完全可以用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来形容,尤其是浑天绫,虽然为人粗鲁蛮横了一些,但他只要安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一身白衣外披灰色锦袍,手中一把青色长剑,像极了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反之,钱坤圈个头挺大,性格太怂,七十年也未曾有半点改变,跟在大哥身后垂头丧脑,一着急就结巴,气场太弱。
“我弟弟吵着闹着要回你们这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跟小坤就顺道一起来拜年了。”浑天绫一边说着一边将当地土特产送上,作为新年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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