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呈桥的声音突然从半中截断,空中传来了一道稚嫩而急切的声音:“大人大人大人!手下留情!万不可徒添罪孽啊!”
宁徽妍神思一晃,竭力睁眼,便见宁呈桥正被萧庭燎掐握住了喉咙,更是被生生举离了地面。
司命见萧庭燎竟是动了杀心,急中生智道:“大人大人!妖精的伤!”
萧庭燎听罢脸色陡变,狠狠将宁呈桥一摔在地。宁徽妍身后的士兵们对上了萧庭燎的眸眼,目光一散,松开了对她的控制,宁徽妍腿脚一软,向前一栽,落入了萧庭燎的怀中。
她愣住了,怔怔地望他,只觉浑身被一股暖意所包裹,竟是教她忘了疼痛。
萧庭燎扶着她单膝跪下,教她躺好在他的怀中。他目光触到了她胸口插着的那把长剑,和她惨白的小脸,他心口一阵钝痛。
“忍一忍。”萧庭燎只手抱她,只手握住那剑柄,略一聚气,护住了她的心脉,将那长剑一拔而出,鲜血飞迸。
他咬牙,转而念术催法,竭尽所能地去治她,蓝光四溢。
司命看了一眼大殿中被定住的所有人,又看了一眼灵气四放的萧庭燎,她顿觉慌乱。大人有着前几世的记忆和修为,自然多少会聚气入体的术法,而大人来这异界也有这么多年的功夫了,凭他的资质,能自行修炼出这些术法倒也是应当。
只是……大人眼下毕竟还是**凡身,又怎能经得住这样大范围的术法使用。大人若再继续下去,只怕、只怕……
司命急了,围着萧庭燎直打转:“大人!不能再用术法了!您眼下尚为凡身,催功早已折损您此生的寿命,若是再用,您只怕会——”
萧庭燎置若罔闻,不住地向宁徽妍施术,汗湿衣衫。
“咿呀!大人!”
萧庭燎默然不语,只觉灵力愈渐枯竭,身体迅速地萎顿下去。他停住了,没了气力。
他看着她愈合的伤口,愈发红润起来的脸颊,想起了她笑着说的那句话:能嫁给你,我好欢喜。
他笑开。
够了,这就够了。
萧庭燎俯身而去,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对不住,这辈子不能再陪你……”
话落,便再无声息。
灵气不断地涌入体中,她眼前一黑,只觉心底有什么要将冲破出来——
一只通体盈白的九尾狐,一个白衣如雪的小哥哥……
苏小淮猛地睁眼,身前蓝光一消,便见本是揽着她的他直直栽了下来。苏小淮匆匆坐起,将他扶住,伸手捧上他苍白的脸庞,见他双眼紧闭,她蓦地眼前一片模糊。
“大人!大人!”司命冲上前来,捻术法拍去,却是在碰到萧庭燎身子的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苏小淮一怔,也凝气聚力,手中隐隐泛起光芒。
司命一见,惊道:“妖精!你莫不是想起来了!”
苏小淮不及应,手中术法浑然散去,竟是无力再聚。
她愣住了,甚至有些犯傻。
“萧哥哥,你醒醒……”她轻摇他一下,望着眼前合眸似是沉睡着的他,心头阵阵刺痛。
便像是被有一把刀,生生地将她削肉剔骨。
她从未想过,原来被留下的那个人,会是这样的一种无力与痛苦。
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她想起了他的笑、想起了他的好,想起那一声“小淮”,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他在这十二年里,将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她,护得极好。
他会在她孤身一人时对她说: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会在她调皮的时候,捏着她的鼻子唤她“小狐狸”。
他会为了她而兀自隐忍所有的欲念,会在她为难的时候为她扛下一切、铺平所有的道路。
他说:你记住,即便你悔,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他说:你一直都在招惹我,从未停过。
他说、他说……
她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他的面庞上。
“萧哥哥……上衍,你醒醒,上衍、上衍……”
“妖精……”司命一脸为难,扯了扯苏小淮的衣摆,却又想不到该如何劝慰。
殿外一通快跑的脚步声又远及近,铠甲声刀剑声蹡蹡踉踉,那些人站定,齐声大喊道:“陛下!属下救驾来迟!”却是喊完,被眼前这殿中所有人都僵住了的景象给骇得没了反应。
苏小淮闻声蓦地回神,她将他紧紧揽着,眸眼泛红,颤抖着去拾剑,呢喃道:“我要去找他……要快点去找他……”
司命吓了一跳,忙握住苏小淮的手道:“妖精不可!劫数还没渡完,你不能死!”
苏小淮浑身发抖,直直地吼回去道:“他不在了!他都已经不在了!”
司命见她似是魔症了一般,急了:“你要是不渡完此劫,神君大人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苏小淮猛地顿住,这才清醒了过来。
是了,她是来帮他渡劫的,只要劫数能得渡完,他便不会死!
一想通了这一点,苏小淮终是能缓过劲儿来。
她捉住了司命的手,急问道:“这一劫是什么?我该做什么?!”
司命忙安抚道:“妖精你别急,听本仙说。大人原定命中会因你亡国,是以要渡此劫,你便是要守住大邺。也就是说,你接下来须得好好做一个女帝,守住大邺的基业,巩固政权,再诞下皇嗣,让大邺千秋万代才是。”
苏小淮听罢顿住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一世竟会是这样的劫数。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这样退让容忍,只一心要她当好这个皇帝。
苏小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宁呈检,想了想问道:“我若现在传位于宁呈检,再自刎,可是能算渡过了此劫?”
司命愣了一下,挠头道:“这……兴许是可以,只是宁呈检才十二岁,而眼下大邺的朝势又不稳定,你为何不自己来?”
苏小淮敛眸,抬手捧上怀里那人的脸庞,眸中意绪难辨:“因为他,是宁徽妍此生唯一的君后。我不会再找旁人,更不可能与旁人诞下子嗣……”
“喔,那好办,你用不着跟别人生娃娃。”
苏小淮:“?”
司命指了指她的肚子,无辜道:“你已经有了。”
苏小淮:“……!”
·
景平十二年冬末,齐王政变,一场本该是喜事的册后大典终是以新君后身死落幕。女帝大恸,下令以帝制重葬君后,朝中众臣,无人敢驳。而后,齐王私下勾结昌国一事水落石出,并谋反罪,被判处极刑。
十三年春,西面巴州前线传来捷报,我军连连胜战,昌国遣使求和。女帝未允,命叶扬等数名大将乘胜追击,连吞昌国数州县,直直打得其不得不降。夏末,大邺之军凯旋,叶扬还京,万人空巷。
初秋,大皇女诞。
婴儿啼哭之声热闹了沉寂许久的宫闱。
看着孩子被抱走清洗,苏小淮好不容易从生产的余痛中缓过神来,颤抖着给自己拍了一记术法止疼。
她大喘了一口气,瘫了下来,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才刚刚闭了一下眼,苏小淮便听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妖精妖精,你生完了吗?”
苏小淮:“……”
她睁眼望了过去,就见那司命女娃飘在空中。
这大半年里,司命常常过来看她的情况。只道他虽不在了,但苏小淮早已将他的理政手腕给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一些术法的压制,她很快便将大邺的朝势给稳定了下来。
在这些一边与朝臣们斗智斗勇,一边安胎的日子里,苏小淮想过许多。最多的便是上衍的身份……他是她当年用妖丹救下的那个小哥哥,她确信无疑。她本是该怒他一声不响地离她而去,却又是在反复地琢磨中冷静下来。
九世相知,她再清楚不过,他不该是那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他的不告而别,自然是曾经伤她甚深,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这一世失去了记忆。
但那都没有关系了,她只要他。
所以,她终有一日问他,向他要一个答案。
打定了主意,苏小淮便是倍加思念起他来,总是会缠着司命问他的情况,却不想这向来嘴里漏风的司命,这一次竟是把嘴闭得这般严实,只告诉她:神君大人先一步去了下一个异界,一切都好。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肯再透露了。
苏小淮倒也算体谅她,毕竟神仙有神仙的难处,上头还有天道禁锢着,天机不可泄露,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委实是念他念得紧,若不是顾虑着劫数,和这肚子里的孩子,她恨不能直接去下一个异界见他。
如此,肚子便一天天大了起来。司命还与她说过,只消这孩子一落地,她这劫数便算是渡完了,可以去下一个异界了。她闻此,只觉再喜不过,天天巴不得能早一日把肚子里这娃娃给卸下来,去找他。
却不想,眼下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她竟是没有什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倒左右为难了起来。
司命捧着命簿,一边看,一边点头道:“嗯嗯,生啦生啦,这样大邺的命数就稳了。妖精,此劫已渡,咱们走?”
苏小淮心里一空,按捺不住心中落寞,问道:“仙君大人,可否等上几日,我还没有与那孩子好好待上一会……”
司命听罢为了难:“几日啊……这只怕不行,眼下劫数已渡,就算你不跟本仙走,天道也绝不会容忍你继续留在此处。再说了,本仙也不知天道会给你折腾出个什么死法来,若是不甚牵连到了你那孩子,倒反不好了……”
苏小淮闻言眸色一黯:“如此,那小妖今后可还能再回这个异界看她么?”
司命拍了拍她脑袋,抿嘴道:“本仙也不知道……”
兴许,待神君大人归位之后——不不不,这话她可不能乱跟妖精说。
那日神君大人为了救她,罔顾天道禁制用了术法,天道有所觉察,竟是先她一步把大人的神魂给带走了。是以,神君大人到底去了何处,她根本就不知道!
这些日来,她自然也有去求天界的诸位大人帮忙打探,却一直未果。可对着妖精,她委实不敢把话说出来,遂只得哄她道大人已经去了下一个异界,只求让妖精把这一劫给好好渡了,莫要再生什么事端。
今日来找妖精之前,她只觉忐忑,看着空白一片的命簿,实在不知道该把妖精带去哪里好。但就在方才,妖精的命簿上终是得以显出一行天机来,标记出了下一劫的异界所在。
她定要把妖精赶紧带去,说不定就能找到神君大人了呢!
听司命那般说法,苏小淮稍稍沉闷片刻,却终是淡笑开来:“也罢,强求不得。”说着,她抬眸望向司命,“仙君大人,我们走。”
·
景平十三年秋九月,女帝诞下皇嗣后突染急症,不日崩逝。其遗命有言,立大皇女为皇储,封号昭阳,着信王宁呈检摄政,并命叶扬将军及数位心腹重臣为辅臣,抚养皇太女成人。
淳熙十五年秋,昭阳女帝亲政。自此,便是新的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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