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鼻子,成岩干咳道:“师叔息怒,我们只是想帮您分忧而已,想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向您禀报,省得误您修行。”
玄一真人才不吃他这谄媚的一套,冷脸呵责,“你们这是妄加揣测!这尼师已然解释清楚,却仍被诋毁,这般咄咄逼人,简直有辱我道观门风!”
理亏的成岩狡辩道:“可照谦也撒谎了啊!当时他光膀回来,旁人问他衣服何在,他竟说是被老鹰给叼走了!这不是明摆着撒谎嘛!”
静立在一旁的时谦拱手向他师父请罪,“正是不希望被有心人妄加猜度,惹出流言蜚语,我才交代师弟扯谎,错在子弟,还请师父责罚。”
岂料玄一真人竟道:“当晚你便将此事告知于为师,你不曾隐瞒,问心无愧,为师又怎会罚你?”
这事儿时谦之前没提过,好在师父配合得极好,他也就免去责任。
时谦是他的徒弟,他当然会偏袒,成岩不服,又搬出道规请命,“可祖师爷早有□□,不许我们与尼姑往来,他们师兄弟妄顾道规,理应处置!”
被人紧咬不放,照谦难免窝火,怒指于他恨斥道:“师父时常教导我们,修行之人都该怀有一颗慈悲之心,普通女子有难我们可以帮助,为何尼姑就不可以?此乃迂腐偏见!”
时谦到底沉稳些,没与成岩做无谓的争执,他们会搬出道规,他也会拿道规反驳,“道规是说不许与尼姑往来,但又说众生有难皆当相助,尼姑也是芸芸众生之一,弟子自认所做皆是该做,并无不妥,还请师父明鉴。”
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玄一真人心道这个弟子没白教,面对众人的指责还能稳住心神,不怒不躁,从容应对,如此这般,即便往后下山,应该也能应付各种困境。
在他们争执之际,宋余音就一直立在一侧,静静的望着他,看他与人周旋,一袭素雅道袍,容清声淡,镇定自若,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往往一开口便能直戳要害,一针见血!
此情此景,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宫宴之上,那时的宣惠帝尚未登基,她被人嘲笑,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为她解围。
越看越像,以致她又走了神,直至南溪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发觉周围的人已陆续散去,南溪则扶着她往外走,“娘子,咱们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她恍若未闻,只将目光定在时谦身上,他似乎并未察觉,正与他师父说着什么。
宋余音上前道谢,玄一真人装作不经意的垂下眼睑,这才看清她手腕上的细银丝镯子上似乎真的刻着小字,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寒暄了几句,便对时谦道:“来我房中,为师有话交代。”
时谦点头应承,自始至终都不曾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宋余音难免失落,向照谦告了辞,转身先行离殿。
此时风似乎小了些,但天色越发幽暗,天幕被几旋乌云遮蔽,似一条即将睁眼的怒龙,随时有可能吞云吐雨。
估摸着两刻钟之内必有暴雨,望向她离去的身影,时谦沉默了片刻,终是开了口,嘱咐照谦拿把伞给她们。
“好嘞!”粗心大意的照谦并未想到这一点,经他提醒才匆匆找来一把伞,小跑着撵上去,将伞递给她,“师兄让我送把伞给你,你们莫耽搁,快些下山去,当心被暴雨阻路。”
待宋余音再回首之际,只望见时谦离开大殿时的侧影,行走间,他的衣摆随风翻折,而他依然昂首阔步,兀自前行,双目空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关系不大。
当着她的面儿,他不曾给一个眼神,一句关怀,但最终还是让人给了伞,究竟是出于对陌生人的善意,还是对故人的关切?
时谦的心思,她不得而知,只知自己这颗心,又开始浮出红尘,动荡不安。
轰隆一声闷雷打破她的思绪,宋余音没敢再出神,道谢后与南溪一道匆匆下山。
时谦则遵从师命,去往师父房中,聆听教诲。
彼时玄一真人正立在窗前,看着压低的云层,神情炯然,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一丝期待,听到脚步声与请安声,这才回首转身,“昨夜为师夜观天象,发现紫薇星有异动,若然为师所料不差,你与虚云观缘分将尽,不日便得下山去。”
时谦的面上并无任何惊诧,似乎早知这结果,只是若有所思的问了句,“火候到了吗?”
捋着胡须,玄一真人朗笑道: “原本是该再等一段时日,可上苍突然加了把火,你避之不及,只能逆风而行。”
即便是天命亦会有变数,时谦深表理解,也就不再质疑。
想起一人,玄一真人又忍不住提醒道:“她手腕上的镯子你也瞧见了?想必你也知道她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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