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爹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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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人已经回了天枢阁, 锦笙并不惊奇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云书而不是太子爷。

实际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 迷迷糊糊间还看见了天边的朝霞和太子爷的下颚线。

下颚线再往下, 就是突起的喉结, 飞驰的马儿将她扑腾得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指戳了戳喉结, 看见喉结微微滑动, 她才又合眸睡过去。

“醒了?”云书难得地没有调侃她脸上泛起的红晕,只是给她端了一杯茶,深深看着她, “漱漱口,安丞相等你许久了。”

锦笙一怔,没有即刻下床, 而是恍惚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义父因为陛下吩咐, 在汜阳一连待了大半年,临着过年前, 她与义父通信说次日若是能看见他, 就要给他一个拥抱。

结果次日醒来时, 云书也是这般坐在她的床边, 温柔地说, “漱漱口, 义父等你许久了。”

锦笙惊奇地发现,那时候的心情竟与此时一模一样。

昨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却又雾雾朦胧,仿佛才做了一个悠久绵长的梦。

刚醒来, 还能感受到梦中她的绝望与无助, 还能看到自己癫狂嚎啕的样子,还能听见安夫人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呼唤,体会义父那潜藏于内心深处的一抹温柔,也能看见云纹裙上被风吹凉的璀璨星火,闻到掩在凤仙花中的酒香,以及……摄人心魄的太子爷和朝阳。

她曾在义父那本写满荒唐言辞的书简中看过一篇不一样的,满篇留白,唯有四字:奈人生何。

文墨斋的澄心堂纸总是喜欢在纸角拓上梅兰竹菊四君子,那一张刚好是令百花却输一段香的冬梅。冰冷的风雪堆砌在梅枝上,红梅毫无血色。四字写尽苍凉,不为人道。

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安家故事毫无预兆地成了自家故事,故事里每每令人唏嘘动容的安夫人成了自己的娘亲,这些其实就像小时候义父不准她吃多了糖一样简单,无可奈何,奈人生何?

而如今亲生父亲满心忐忑纠结找上门,又与当年义父冒着风雪连夜从汜阳赶回柳州时没什么不同。

奈何不了还能怎么办?

就像太子爷昨日说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给你过生辰。”如此而已。

当锦笙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时,人已经到了二楼的会客室门口。她没有踏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隔着屏风凝望安秉容。

他很刻意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想往后靠住椅背,无奈背脊绷得笔直,中规中矩地端端坐好,带着一种生涩的僵硬感。或许是等得太焦灼,他偶尔会张望一下周围,偶尔又会低头看手中的东西,拇指摩挲两下,局促得手足无措。

锦笙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只见他的一只大掌中紧紧握着一柄玉质九连环,另一只手则撑开大掌捏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匣子。

像是手心出汗,安秉容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低头仔细用衣袖为匣子和九连环擦干湿意。

天枢阁内有一纸将他描摹得最为传神的画卷:眉如山眼如波,丰神俊朗、芝兰玉树。画上题他年少成名、官拜丞相之事。他在人前多少光鲜耀人的样子,都不及他此时笨拙局促的样子。

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竟是她的父亲。她竟然……找到了她的父亲。

锦笙的眼眶蓦地一红,喉头被一股冲上头的酸涩烧得肿疼异常,奈人生何、奈人生何……她在心中默念多遍,深深吞吐气息后,才提步踏进门。

极轻的脚步声,却依旧没有逃过安秉容的耳朵。一瞬间好似被揪紧着抑制了跳动的心终于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他觉得自己转头去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站起来不是,依旧坐着也不是。怎么都不对。

这么轻的脚步声,她该有多瘦?安大丞相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了。

这原本是他该捧在手心里从小宠到大的娇娇女,应该是不输于任何千金小姐的闺门娇客,应该是这大梁朝最惹人羡慕嫉妒的天之骄女。

可是如今,竟只能在他面前着一身男装相见。

她清瘦得只有脸上那一团还有嘟嘟的浅肉,和小时候一样煞是可爱。可其他别的地方,分明没有一点儿这个年纪里珠圆玉润的女儿家该有的娇憨之态。

不知道她长这么大有没有穿过女孩儿该穿的裙子?有没有绾过好看的女孩儿发髻?她这个身量在男子中比,也太过单薄,不知道她以前有没有被人欺负过?应天对她好不好?这么多年可有受过委屈?

一来就问这些的话,是不是太突兀了?

他还在思索间,锦笙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了。气氛瞬间陷入无形的沉重之中。

安秉容到现在都记得十五年前她刚被劫走的时候,坊间开始疯狂谣传,传他铁石心肠,亲生女儿被人劫走,生死未卜,他竟然毫不在意,每日上朝下朝,吃饭睡觉,仿佛没有这个女儿。

有很长一段时间,年幼的太子爷也觉得他可恶至极。

他的神思还在过往游荡,身边的人已经开口说话,带着几分谨慎与踯躅,“昨日……事发突然,草民有失妥贴,不该留下安夫人独自跑了。不知道安夫人有没有受伤?精神状态……可还、好?”

昨日她听见身后安夫人一声惊呼,似是摔倒了,本想跑回去,却被义父拦腰抱走,后来在竹舍时愧疚之极,继而想到安夫人患有失心疯,这么一折腾,定然精神崩溃、憔悴不堪。

安秉容害怕她自责,赶忙道,“只是掌心蹭破了皮,已有御医上药包扎了。你不必担忧。”至于精神好不好,他没说。

他听尹嬷嬷说了,看见锦笙的时候,她刚从池塘中爬起来,浑身湿透,形容狼狈,沿着荷塘一边走一边哭,嘴上念叨着什么“我想穿裙子”。他就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

锦笙只怔了片刻,便在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个是在灵山仙药岛薛老神医的住处寻来的宁心静气丸,他的药一向管用。可惜薛老神医后来移居,天枢阁暂时没有找到踪迹,药丸也唯有这三粒了。您拿回去……给安夫人用。”

薛老神医的真名未可知,天枢阁花了三年才找到其故居仙药岛,义父带着人抄家伙连夜赶赴仙药岛把他给狠狠讹了一顿。义父这个人锦笙是知道的。一旦出手讹人,不讹到对方倾家荡产绝不收手。

薛神医他拼尽全力也没有留住一辈子研究出来的瓶瓶罐罐,最后不堪义父勒索,趁着夜黑风高赶忙搬了家,从此销声匿迹。

但锦笙也清楚,这个锅不能给义父背,义父他是替皇帝讹的。用景元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瞻仰先生医名已久,诚聘先生入住皇宫任太医院使,主宰天下医道,弘扬盛世医德。”

而用义父的话说就是:“天下大才,物尽其用,景元帝于君王之道上颇有建树。”

用云书的话讲就是:“致力于榨干可用之才身上最后一点儿血丝儿。”

后来锦笙用自己的话说就是:“讹人讹得大义凛然清新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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