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向来世间奇才都免不了有一身傲骨铮铮,景元帝终究没有得手。坊间传这位神医在哪里开了家医馆,收了徒弟传承医术,生活倒也清闲自在。
话说回来,锦笙手中的宁心静气丸还是义父将阁主之位传她的时候一并给她的,说是万一以后受了什么刺激,拿出来吃两粒……
安秉容将瓷瓶收好,想要说谢谢,又觉得显得生疏客气,最终轻声道了句,“你费心了。”他的手摩挲了一下木匣子,“礼尚往来。这个……”
他将木匣子推过去,语调刻意压得很低,让锦笙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热泪盈眶,“这个是……是你母亲在你十五岁生辰宴前亲手做的银簪,那年,你应是及笄了,这是要……赠与你的及笄礼。”
锦笙那只放在桌上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随即缓缓收紧,指甲便在木桌上划出一道痕迹,木屑也翻入指缝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哽咽着说不出来。
她兀自镇定,接过木匣子打开。纤细的银簪杆子顶端是一串儿含苞待放的白玉银桂,小朵小朵的桂花边是银制的镂空叶子,簇拥着一点水玉制成的晶莹雨露。家好月圆,银桂飘香。
安秉容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生怕自己的唐突惹恼了她,毕竟分别十五年,养她的人与安家是死敌,她就算对安家心生排斥厌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见她没有半分厌色,安秉容心中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弦这才松下来,他接着将九连环递出去,带着局促紧张的笑,“还有这个,你小时候挺喜欢这玩意儿的,殿下送过你好多个,但好几年前我去边城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柄用青玉制成的九连环,甚是惊奇,便买下了,想着以后定要送给你。”
他曾在许多人默认清予不会回来了,也曾为了让安夫人脱离魔障,明明白白告诉过她清予也许不会回来了,还曾为了劝说景元帝不必再为清予费心劳力而承认自己也觉得清予回不来了。
可是,他还是那个看到九连环就想着要买回去以后好送给小清予的父亲。
他不知道那是她小时候才会喜欢的小玩意儿,现在笨拙地用双手捧着来送给她,真是……惹红了她的眼。
明明已经平静的心绪再次翻起波浪,让她整个人都被浪花湮没,她想起太子爷在纸笺上写过的一段话——
“我今日去丞相府找思蘅的时候,看见安伯父待在你的屋子里玩你的九连环,解开的时候蹲在地上哭了。我只能假装不知道。但是你回来以后,还是可以回丞相府的。——景元八年二月十三”
可是回来以后,还是不能回丞相府啊。
“我暂时没有办法回到你们身边,我要担起天枢阁的责任继续做阁主扮成个男人,我不能让陛下知道我的身份,我有很多事要做,我想救我的义父,也想揭穿他的阴谋不让你们受伤害,我、我……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把这些事都做完,等我想到义父该怎么办的时候,再回来陪你们……”锦笙低声喃喃了一会儿,缓缓抬眸看向他,哑然道,“爹爹,好不好?”
爹爹。她向来只念过“义父”,从来没有念过“爹爹”。
咬在唇间脱口而出的时候,明明生涩得险些叫她觉得拗口,却又让她恍惚以为自己真是丞相府的闺阁中长大的千金小姐,能跑能跳,娇纵任性,受了欺负时用稚气未脱的声音唤一声“爹爹”,自有人为她出头。
就像是撒娇一样,爹爹、爹爹……亲切得很。
“你、你……你叫我什么?”他听见了,想再听一遍。激动得唇齿打颤。
她被劫走的时候才两岁,牙牙学语那么久开口第一个叫得却是太子爷,真便宜了那小子,他那么可爱的宝贝闺女。没叫过几次爹就不见了,他想听想了十五年。
见锦笙傻愣着眼红却没动静,安秉容又恳切道,“当年你还小,就知道缠着太子爷玩儿,一点都不爱搭理……搭理你爹爹我……”他还没有熟悉这个自称,也从来不会用这种自称和身为男子的安怀袖说话。
“当年你们初定娃娃亲的时候我是不听的,猰貐她却觉得好,若非你那两年也那么喜欢粘着殿下,我肯定要去把婚退了,否则便宜了他小子,我的女儿明明是全天下最好的,怎么能说嫁给谁就嫁?”
还有嫌弃太子爷配不上她的吗?
锦笙破涕为笑,用手臂遮住眼,“爹爹……爹爹、爹爹……”
一声催着一声。声声悦耳。
安秉容不晓得现在要说些什么来应她一声,单字太简短,长了又复杂,中规中矩地又太死板,兴高采烈地未免显傻。他明明是个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文臣,居然词穷。
好不容易催了一句“爹爹在”出来,还没说出口锦笙就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他只好咽下去。
“今晨下了早朝后,殿下专程与我交代诸多,其中有提到你于此事的态度。我并非为应天考虑,但也觉得,瞒下此事、暂不上报为好。”
安秉容确实没有那个兴致去为应天考虑,他只是害怕自己的女儿会受到牵连,同时也担心应天与皇室、安家之间的矛盾会因为锦笙身份的揭露而激化。
景元帝一旦知道锦笙的身份,直接就是掀桌暴怒,并不会听谁劝告,更不会先忍气吞声等他们慢慢查清应天的阴谋,身为君王,他只会觉得应天劫走清予还一手放在身边养大、最后送回来当天枢阁主为帝王办事,简直就是在挑衅天家尊严。
以前只是怀疑皇宫内几番刺杀之事乃应天所为,对他杀害安丘之事也是信一半存疑一半,也只吩咐了人在暗中追捕;要是清予的身份上报,就是直接把条条杠杠全都坐实之余还添了一条新罪,景元帝怎么可能忍得了?忍不了的结果就是大白天下,各地通缉。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最难以想象的是陛下会对清予持以什么态度?杀还是留?就算是作为丞相的他也无法揣测。
应天落网也不是、不落网也不是,落网了陛下杀之而后快,清予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她的义父?一旦这么做了,她是不是也会被陛下一道赐死?不落网的话应天还会做出多少报复皇室的事?
这些考量锦笙也想过了,不过她更大一些的是私心,是想要包庇义父罢了。
“还有件事,今晨殿下找我的时候我就开始疑惑了。”安秉容蹙紧眉,有些不解,但多少又觉得自己猜到一点。
锦笙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爷与我坦白他昨日在竹舍中找回你的经过,也说了陛下将调查应天一事的任务交给了你,不过太子爷说他会帮你……”
其实太子爷哪里只说了这些,他基本上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锦笙见面相识的过程全都交代了。
尤其令他纳闷儿的是当他问太子爷围猎那次锦笙受伤可还有大碍时,太子爷说“安伯父不必担忧,围猎后我已经给她送过药了,无甚大碍。”
彼时他想着怎么也得说声谢谢,毕竟是自家闺女不是他家的,但又莫名觉得说谢谢竟然跟太子爷有点儿见外?
怎么就会觉得见外了呢这无亲无故的?
“我其实觉得,就算因为小时候的情谊,也不至于让殿下管到这个份儿上,又是亲自带人找你又是帮你调查应天,甚至他一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你方不方便跟爹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笙:“……”实不相瞒,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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