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山河(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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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妤这么着急,是在找什么呢?”

屋子里的苏婕妤根本没想到这个当口还会有人来御书房,她慌乱转身,一个踉跄撞在了书架的一角上。

宁宛又朝里走了两步,微笑地看着这个平日并不怎么显眼是婕妤娘娘。

苏婕妤强自镇定,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郡主这个时间不去上朝,到御书房来做什么?”

“婕妤真有意思。长宁不去上朝是因为什么,想来婕妤应该清楚。更何况,长宁多少有圣上所赐的摄政郡主身份在,而婕妤呢?后宫嫔妃私自闯入御书房,好似有违礼法。”

“我是奉齐王殿下之命来的,郡主若是聪明人,就该现在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咦,婕妤竟然不藏着了?竟然自己提起了齐王叔叔,婕妤就不怕此时脱口而出的话,将来惹出无尽的祸事吗?”

苏婕妤原本是一急之下想要搬出齐王来吓唬宁宛,可没想到,非但没有把宁宛吓住,她自己倒是被带进了沟里。

“元宁宛你胡说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不是由着你撒野的地方!”

苏婕妤显然是急了,只是宁宛却并不着急,她笑得更为开心:“苏婕妤,长宁好像不太记得 ,后宫嫔妃与王爷私通是怎样的罪名了。婕妤一直在宫里,想来是清楚的,不如同长宁讲讲,如何?”

“元宁宛!你不要血口喷人!”

“哦?婕妤着急什么,长宁只是问问宫里的规矩,可有说过什么吗?”宁宛心中冷笑。

没错,她终于记起来了,苏婕妤的声音为何那么熟悉,因为那个声音,就是她六岁那年误入泛鸢宫躲在窗台下听到的那声亲昵又娇嗔的呻/吟。

她猜测与苏婕妤行不轨之事的就是齐王元启檀,从苏婕妤目今这个反应来看,她猜对了。

“苏婕妤,做过的事情可不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你以为没人知道,可这皇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谁又会料到哪一天,哪件事就会被翻出来了呢?”宁宛微笑着逼近苏婕妤,她的时间并不多,只要吓住了苏婕妤,那她就还有机会完好地带着玉玺离开,或是留在这守住最后的关口。

苏可儿从未想过她深埋心底的秘密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被人说出来,她更不知道长宁郡主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齐王不会出卖她,旁人也根本不会知道,那长宁郡主又是怎么这么笃定的呢?

御书房内隐隐约约传进外边的喊杀声,元宁宛步步紧逼,让原本就高度紧张的苏可儿越发不安。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把玉玺带给王爷了,可那玉玺不知被藏到了哪里,甚至半路长宁郡主还突然出现。

这些始料未及的状况,让她益发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说些看起来狠厉,实则却无关痛痒的话,这话听在宁宛耳朵里,只觉得有些可笑。

“苏婕妤不如好好交代,倘若说得详细,将来金殿之上,长宁愿为婕妤向圣上求情一二。”

朔京城东,六里长坡的尽头,齐王世子元方明手执长剑,向面前已经受了重伤的人走去。

那人半躺在地上,肩上、手臂上都是狰狞的刀伤,他胸口还受了一掌,方才咳了一口血出来。元方明如果想动手,那下一秒,这个人就身首异处了。

只是元方明心里却堵得厉害。面前的这个人,即使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还是面色如常,似乎生死并不能对他有所影响。他越是视死如归,元方明心里就越是烦躁。

他把剑指向了那个人:“你错就错在,不该妄自尊大,妄图以一己之力操控平州来的军队。”

“世子何须多言,动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毫无波澜的话。元方明冷哼了一声,刚要抬手,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慢着!”

他执剑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身边的副将发现了他的不对,起手便要待他行事,可元方明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好像不由自主,他竟然出剑,将刺向那人的刀一下挑开。

紧跟着,一个墨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她冲到地上躺着的人面前,将他抱在自己怀里,跟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谁要杀楼大人,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元方明这才注意到,先前那人身后还有一个黑衣女子,她头发有些散乱,只拿了一把匕首,看起来像是女护卫。

“世子……”身边的副将眼内闪过一丝杀意,元方明却抬手,阻止了他们上前。

“你就那么爱他?”元方明走到半跪在地上的苏婉双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

苏婉双抬起头,她眼中仍有泪,可说的话却冰凉刺骨:“是。”

天上的阴云在无声地翻滚,时不时吹来的冷风夹杂着一丝水汽,好像在说大雨就要来了。沉默,所有人都好像静止了。

元方明盯着面前早已嫁为人妇的女子,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恨意、不解,唯独没有爱。

忽然,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元方明一把将原本跪在地上的苏婉双拉了起来,紧跟着,他紧紧揽着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

惊愕,茫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一瞬间里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苏婉双在愕然过后激烈地挣扎,而元方明似乎用尽平生的力气在狠狠地吻她。

啪!

是苏婉双一巴掌甩在了元方明的脸上。

“你若有骨气,今日就把我们全杀了,横竖一死,我并不多言!”苏婉双被人这般欺侮,心中愈发愤恨。她不是不知道目今的形势,可她就算是陪着楼澄一起死在这里,也断然不会在元方明面前屈就。

“哈,哈哈哈哈。”元方明突然大笑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本世子也得不到你正眼相待,你就是跟着他死了,也不会好好看本世子一眼,是吗?”

苏婉双对元方明问的这个问题有些错愕。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元方明心里有无尽的悲伤呢?那种悲伤那样强烈,是求而不得,是深入骨血,是压抑心底许久的痛楚。

“杀。”他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身后无数的人听令冲了上来,他们挥舞着刀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元方明紧紧闭上双眼,似乎这样才能逃离这种窒息一般的压迫感,可他却突然听出了什么不对。

“冲啊!”仿佛是不远处,有人高喊了这样的一句。

元方明突然睁开眼,他面前,早不光是方才的人,不知从哪来的另一个黑衣人,同方才那个女护卫一起将苏婉双和楼澄保护在当中,而他转过身去,坡下,正有一队人马向这边冲了过来。

为首一人棕马长/枪,赫然是此时应该在页城的吴朝越。

“齐王世子,及时收手!”吴朝越勒马而下,站在元方明面前。

“少将军不在页城打仗,怎么跑回朔京来当缩头乌龟了?”元方明并未料到吴朝越会出现在此地,他强装镇定,想要试探如今的形势。

只是吴朝越似乎并不想隐瞒什么,他闻言便朗声道:“世子不必担心,圣上屡出奇兵,那东黎,早被打回老家去了。怎么,世子没有收到消息吗?”

当啷……

元方明手中的剑突然掉到了地上,一股寒意自他脚底而上,让元方明似乎脱力了一般朝后退了两步。

吴朝越此刻在这里,那朔京呢?他偏头看了一眼朔京城的方向,那里埋藏了他所有的不甘、痛苦,还有为数不多的欣喜、甜蜜。只是好像而今,所有的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

“婉双,我一直爱你。”

那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一句他珍藏多年,终于能够说出口的话。

翻滚的乌云遮蔽了天日,风越来越大,很多叶子被摇了下来,簌簌地落了一地。

吴朝越没想到元方明会如此决然地自尽,他想要招手让人来好生将齐王世子的遗体抬回去,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影重?你怎么在这?”他此刻不应该在皇宫之中吗?

“属下……”影重看了身边的飞歌一眼,终归没有说什么,而是当即便跪下,“属下擅自行动,请少将军责罚。”

“坏了……”吴朝越蹙眉,来不及多说什么,便翻身上马,往朔京城中赶去。

朔京城确实不太好。

宁王府中,宁王妃杨舒怡和如意公主元清月将林欣护在身后,与面前的淳王对峙良久。

淳王好似并不着急,他带来的人将宁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面前这个才刚及笄的姑娘,似乎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匿什么东西了。

“宁王府收养来路不明的弃婴,理当好好调查清楚,二嫂和妹妹又为何要百般阻拦呢?不过是个外面传言的疯丫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她身上不成?”淳王笑得有些张狂,如意公主当即便啐了一口。

“三哥,我最后劝你一次,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是不要去做。大哥今日可许你前程似锦,倘若他真的弑君夺位,你以为史书之上,是谁替他背这个黑名?”

“你胡说!元清月,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本王现在要折磨死你,比折磨一只蚂蚁还简单。”淳王说完,便当即挥手,“给我上!”

“慢着!”

突然一道剑气划过,将冲上前的一个士兵手中的长刀震落,驸马陆清彦好像是从天而降,负手立于如意公主和宁王妃之前。

却不想,淳王竟然突然笑了一下:“好啊你陆清彦,你现在悔过,过往的事情本王便不予追究,要不然,你猜元清月知道了所有的事,你还能不能好好当你的驸马?”

陆清彦冷哼了一声:“杀父之仇是你,利用我妄图加害清月、长宁郡主的也是你。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真的瞒过了圣上吗?”

杀父之仇……元清月突然瞪大了眼睛。十六岁那年,她说要嫁给陆清彦,父皇并不应允,那时父皇便说,陆清彦家世身份不论,单他的背景什么都查不出就足够可疑,可她不信,她那时笃定这是她钟爱一生之人,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终于求来了一纸赐婚。

而今看来,难道当时父皇所言才是真?可这么多年他们的情谊呢?那时的诺言呢?全都不作数吗?

淳王元启名轻蔑地笑了一声:“知道?知道又如何?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与我谈判的余地吗?元清月,我的好妹妹,你的夫君从头到尾可是都在利用你呢,也不知道你此刻是什么感觉,可笑你竟然还为他违抗圣上的命令,哈哈哈哈。”

元清月不信。

她是有很多事都不关心不在意,可日夜陪在她身边的人,她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感受不到他的感觉呢?他若真像淳王所说,是为了利用她,那这个时候,又何须将她们护在身后,而与明显有优势的淳王拔刀相向呢?

“你只说,我们从前说过的那些话还当不当真?”元清月在他身后问道,“我只信你一人。”

“当真。”陆清彦不曾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我信你。”

“方旻已到约定之处,你们速速过去,这里交给我。”陆清彦极为快速地扭头向她交代了这样一句,便提剑冲了出去。

“嫂嫂快带着欣儿走!”元清月推了一把宁王妃和林欣,自己则抽出长鞭,同上前阻拦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清月快走!”陆清彦发现她还在,一时着急,可元清月却借着出招的间隙自他身边掠过,留下一句:“我怎么能不等你一起呢?”

宁王妃杨舒怡原本担心他二人会不敌淳王带来的众多士兵,可她不会武艺,林欣亦毫无还手之力,留下也是徒增累赘。既然方旻已经到了,她便也没再犹豫。

她要赶紧出去,赶紧离开,才能更快地找到人回来。

她拉起林欣的手,才发现这个一只倔强地站得笔直的姑娘,此刻因为惊吓双手冰凉。

宁王世子元方旻就等在西角门上,他同林欣自幼相识,他早在心里立下了誓言,不管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都要守护林欣的安全,这一次,他亦会拼尽全力,不光是为了父王的交代,更是为了他给林欣的承诺。

那年尚在临江时,他在广阔的大海边,写给林欣的七个字——我会永远保护你。

御书房内,苏可儿瘫坐在地上,额头尽是冷汗。宁宛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可儿从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后来的一言不发,到现在瘫软在地,不过只是因为宁宛一点一点说出了她和齐王之间的那些事情。

苏婕妤自进宫起便倾心于齐王元启檀,两人背地里行龌龊之事不知多少次。后来发现了废弃已久的泛鸢宫无人看管,就将地方选在了那里。

来星说苏婕妤喜欢晚上出去散步,其实根本不是,她只是寻个由头私会情郎罢了。

她在宫里并不得宠,圣上只到过她宫里一次,其后,她始终与齐王有密切的往来,甚至还因此打掉过一个孩子。

只是她从未曾想到过,十年前那个新年,她与齐王所说的话,被误入泛鸢宫的宁宛听到了。

宁宛早就怀疑苏婕妤了,只是她总觉得缺了什么,无法判断苏婕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直到她终于想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天晚上,她初遇燕凌远,亦无意听见了那句娇嗔之语。

至此,所有零散的线索终于串成了完整的锁链,将每一个人所行之事牢牢锁住。众生为名为利劳累奔波,所留下的印记,终归导致了今时今日之结局。

“婕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可儿靠着桌案的一角,尽力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她在害怕,那种好像被人扒光了的感觉让她极为恐惧。

“婕妤在宫中这么多年,想来应该清楚,若是有所僭越,会是怎样的后果?”

“不可能,不可能……你没有证据,你说的都是假的!王爷马上就是皇上了,你会被处死的!”苏婕妤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说着,宁宛并没有再应她。

攻人先攻心,她已经赢了。

只是,当她和陆煜想要去找玉玺所在的时候,御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侄女真是好手段啊,本王都不禁要喝彩了!”

齐王一边拍着手一边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元方陵和镇国公世子方勋。

宁宛拦在陆煜身前,对于齐王的到来好像并不意外。

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然后开口道:“长宁也想为齐王叔叔鼓掌,未曾想齐王叔叔看似沉稳,实则有惊天动地之野心,皇爷爷离京不过一月,齐王叔叔就干出如此后人难及之事,恐怕史书也少不得要多写两笔。”

“时日无多,郡主还是不要昧着良心说这些话了。郡主原本已经走到了能够力挽狂澜的一步,只是还是慢了一些。说来也是李修仪太过无能。勋儿,你瞧瞧,这么多年机会无数你都抓不住,还是得本王亲自来帮你。”

宁宛见齐王说罢,方勋便朝前走了两步:“长宁郡主,你我认识多年,只可惜屡屡错过,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若不是那个修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恐怕你我二人此时也可享鱼水之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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