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传花, 花厅这边上值的丫鬟早就备好了鼓。
但是哪个丫头来击鼓是个问题。
以前苏绿檀没嫁进来,一家子从来没这样子聚在一起, 吃酒的时候都是再正经不过, 更不谈玩闹。
房氏为了博个脸面, 吩咐丫鬟紫南道:“你去打鼓。”
丫鬟走到鼓前面,苏绿檀道:“那就唱一首《水调歌头》, 节奏慢一些, 快了传不完两圈。”
紫南紧张羞赧道:“奴、奴婢不会唱。”
苏绿檀以为紫南只是不会唱歌, 便道:“念也行呀, 不拘调子,念完就是了。”
紫南不安地捏着衣角道:“奴婢不会念诗……”
房氏黑着脸, 剜了一眼紫南道:“还不滚回来!”
紫南憋着嘴回到房氏身后, 打鼓就打鼓,怎么还要背诗啊!
苏绿檀扬下巴朝冬雪示意,让她过去击鼓。
吴氏把汗巾子扯下来,递给贴身丫鬟穗儿,笑道:“去给冬雪把眼睛蒙上,可不能让她偏颇自家主子。”
穗儿拿着汗巾子就过去把冬雪眼睛蒙上了。
冬雪背对桌前众人, 张口背的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句, 双手也跟着拍起来了,她嗓音温和, 念词的时候有节奏韵律, 不疾不徐, 让人如沐春风。
花球从吴氏的手里开始传, 冬雪念完一首词,花球传了一圈半,正好落在了房氏的手里。
房氏得意地笑了笑,捏着花球道:“我就唱个曲儿。”她有一副好嗓子,当年钟延轩就是去房府听到了她的歌声,才惦记上了她,用丰厚的聘礼把她娶回了钟家。
吊了吊嗓子,房氏就开始唱了,唱的不是别的,正是冬雪念的那首《水调歌头》。
唱完之后,房氏也很是自得,她羞涩一笑,抿了口酒。
两厢对比,若论曲调上,当然是房氏唱的好听些,刘氏不吝辞藻,把儿媳妇赞上了天。
苏绿檀跟钟延光这边倒是没有动静,脸上都只挂着客气的表情,一点赞扬的意思都没有。
钟延泽夫妇也没有什么表示,只礼貌性地笑一笑,略表赞许。
房氏心中意难平,她的嗓音清甜透亮,还没见过哪个说不好的,这些人不是存心给她难堪是什么!
柿子挑软的捏,房氏捉住吴氏问道:“妹妹,是不是我唱的不好?”
吴氏莞尔道:“二嫂嗓音很好听。”
房氏眉毛一扬,道:“我瞧你不大喜欢的样子。”
吴氏想说喜欢,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若是寻常曲子,甜甜的嗓音唱出来她肯定要赞一句,但这首《水调歌头》这般随意地唱出来,终究有些亵渎了。
吴氏正犯难,钟延泽出声道:“意境上到底少了些,若再仔细雕琢下,不失为一首佳曲。”
这话也是很得罪人了,吴氏担忧地皱了皱眉。
果然房氏黑了脸,瞪着钟延泽道:“三弟这是什么意思?你才读了几本书,举人都没考上,懂什么意境不意境的!”
人蠢不可怕,就怕蠢而不自知。钟延泽虽然不是举人,但年仅十八,凭自己的能力中了秀才,在世家子弟里,也是很了不起了。
说到底还是起于丫鬟冬雪抢了风头的缘故,苏绿檀是看不下去了,接过话头道:“三弟不曾说错。这首词理趣情趣皆有,立意高远,情韵兼胜,境界壮美,跟戏楼里的小曲儿不一样的,不该唱的这么轻浮。”
苏绿檀点评的犀利准确,褒贬到位,听起来熨帖的很,钟延光不由得翘起唇角。
房氏更气了,一首曲子哪儿那么多歪道理,分明就是一个个的联合起来欺负她呢!
房氏憋屈道:“好坏都由得你们说了,若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子评论也就罢了,怎么没功名的也都胡咧咧了!”
这话比钟延泽说的话还难听。
钟延光不依了,他正色道:“三弟和……你嫂子都没说错,确实唱的庸俗了些。”
房氏怒得胸口都快烧起来了,大房二房上上下下一起欺负她一个弱女人!
钟延轩面上一派难堪,斜了房氏一眼,让她赶紧闭嘴。刘氏也示意房氏赶紧住口。
忍着火气,房氏拉长了脸,只敢委屈地小声道:“没想到大哥对文也精通,没去学文倒是可惜了!否则钟家该出个举人老爷的。”
钟延轩发作了,暗地里狠狠地掐了房氏一把,斥骂道:“蠢妇!”
房氏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红着眼睛道:“我哪里说错了?”
钟延轩面色黑的像锅底,没好气儿道:“你嫁进来的前一年,大哥偷摸摸去参加了乡试,中举人第三十六名,你说有没有资格点评你?无知!脸都给你丢光了!”
这下子换苏绿檀对钟延光刮目相看了。
房氏嫁进来的前一年,那就是三年前,那时候钟延光才十七岁,竟然中了举人第三十六名,在京城这人才济济的地方,不及弱冠就得了功名,果真是天资聪颖!
若不是生在定南侯府,钟延光也该是天子骄子,人中龙凤!
苏绿檀悄悄地撞了一下钟延光的胳膊,低声打趣道:“怎么没听你提过呀?”
钟延光淡然道:“不足一提。”
苏绿檀唇角缀上一丝笑意,道:“夫君好厉害!”
钟延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对面的房氏自觉脸上无光,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钟延轩丢了个大人,再不肯把气度都丢光了,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道:“再来传花球,且看看下一个是哪个得了彩头。”说完把花球拿到了手上。
冬雪继续击鼓,这回吟诵的是《满江红》,豪迈壮阔,气氛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钟延轩赶紧把花球递到钟延光的手里,一路传到刘氏手上,她直接地丢到了儿子手里,忽略了房氏。
房氏:……
苏绿檀险些没笑出声来,忍笑之间,花球就传到她手里了,正好《满江红》也打完了,冬雪扯下汗巾子,一看是自己主子得了花球,笑逐颜开,就差没鼓掌了。
夏蝉把一个绸布袋子拿出来,送到苏绿檀手上,道:“夫人。”
钟延光目光停留在绸布袋上。
吴氏瞧着绸布上栩栩如生的花纹,好奇道:“这是什么绣法?倒是精致的很。”
苏绿檀道:“顾绣,就是以逼真闻名。”
吴氏笑问:“可否让我瞧瞧?”
苏绿檀便没急着把袋子打开,直接给了吴氏。
吴氏看着绸布上绣着的英武人物,用指腹摸着小人头上的金兜鍪和战戟战靴,惊讶道:“呀,这也太似真的了,米粒大的纹样凑近了看都还清清楚楚的。夫君你瞧瞧,真是精致。”
钟延泽拿在手里仔细端倪,道:“比我在太夫人房里见过的,从宫里出来的花鸟屏风还要逼真。”
一时都觉得新奇,又传到了刘氏和房氏手上,即便二人不想承认这绣工好,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绣法,普通内宅妇人是没法比的了。
吴氏满怀希冀道:“我笨手笨脚肯定是学不来了,要是能得一件就满足了。不晓得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钟延泽也仔细听着,吴氏这般喜欢,替她寻一样来,做生辰礼物也好。
这时候绸布袋子正要被房氏递到钟延轩手里,就听得苏绿檀道:“是我从前在金陵的时候,跟着从松江府来的一位秀娘学的,她只收关门弟子,幸得青睐,学了她五六成的本领。”
房氏的手一僵,恨不得把手里的绸布袋子扔地上去。
钟延轩眼疾手快,正欲把苏绿檀亲手绣的玩意抢过来好好欣赏,还有人比他更快——钟延光长臂一展,直接把东西从房氏手里抢来了,让某人夺了个空。
钟延轩拧眉道:“大哥,我还没……”
钟延光理都不理钟延轩,把东西重重地拍到苏绿檀手上,冷淡道:“一会儿螃蟹要上了,别耽误时间。”
都是妇道人家了,亲手绣的贴身之物,怎好给这么多外人看!还有男人!
苏绿檀愣愣地接回了绸布袋子,狐疑地看了钟延光一眼,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扯开布袋上的抽绳,苏绿檀把乐器拿了出来,是埙,仕女埙。
仕女埙多采四大名陶之一的坭兴陶制作,雍容华贵大方。秋日里吹埙,落叶的季节,和着哀婉埙曲,意境再最好不过了。
苏绿檀漱了口,将埙握在手里,让丫鬟搬了一把椅子放到暖阁的门旁,她微倚隔扇,准备开始吹奏。
钟延光凝神听着,视线也全然落到了苏绿檀身上,只见奏埙美人娉婷袅娜,持埙的手,腕白肤红玉笋芽一般,光是这副模样,就足够引人遐想。
饶是钟延光这般不看重皮囊的人,也觉得秋光下的苏绿檀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苏绿檀轻轻吐气,埙声缓缓,暖阁里大气不闻。
前奏一出,尚且无人听出来是什么曲儿,过了一会儿,钟延光的眉头先松开了,原来是《昭君出塞》。
这首曲子倒很是应秋景。
昭君年纪幼小,初至塞上,临流梳妆顾影自怜,浓愁淡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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