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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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娆院,一个男子端起茶壶慢条斯理的往茶盅里倒茶,两道又粗又浓的重眉,透出一股刚毅。男子看着对面那身形婀娜的女子,脸色不由的缓了缓。

女子言笑晏晏,温柔抬手将茶水推在一旁,微笑道:“本宫还以为王大人高升后,就不会再见本宫呢。”

王婴淼笑了笑,“……长公主说的哪里话。”他灌了一口茶,快刀斩乱麻道:“微臣身卑微贱,若无公主提携,怕是永世没有抬头的机会,微臣对大长公主的恩情铭记在心。公主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快人快语。”徐明月睨他一眼,定定道:“本宫想让你帮本宫到姑苏寻个人,这这个人周围都是父皇的锦衣卫,俱心狠手辣忠心护主。一旦遇到他们,务必把这玉佩教给他,他自会护你周全。”

王婴淼小心的将玉佩收好,郑重的朝徐明月道:“臣定不辱使命。”

“听说曹太傅想招你为婿?据本宫所知,曹大人家风正直,且人脉众多,得了这桩婚姻,对你的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拒婚?”徐明月抿了一口茶,眼风扫过窗口的吊兰。

“娆儿是在下的正妻,微臣先前昏沉……现在要替娆儿给长公主赔罪。”

“本宫早就忘了,若是真要让她赔罪,本宫就不会向皇上引荐你。”徐明月叹了口气,往事如过眼烟云,太执着于过去,除了抱着仇恨过一辈子,还剩下什么。对于朱娆对她做下的事儿,她早就释怀了。

“大长公主宽和仁慈。”王婴淼颇有些激动的握紧了茶杯,“娆儿她……她对您做了错事,微臣混沌还冤枉大长公主,公主愿意饶恕她,我想她在古佛前也会对公主感激不尽。”

徐明月笑了笑,起身出了妆招院。

蓉妞看了看徐明月的神色,不由的垂下眼睛,自嘲一笑,“得亏他王婴淼先前还是在慎刑司任职,不明是非,不识人心,他先前为了朱娆,更是恨透了您,现在倒是知道忏悔了。”

朱娆是兵曹掾二女,看上去永远和颜悦色,永远在温柔的笑。

当年朱娆为了她母亲早逝的事儿跟兵曹掾朱大人赌气,弄了抛绣球选夫的闹剧。其实她从未想过会凭借一个红绣球就能找到如意郎君,她只是赌气,赌气她父亲宠妾灭妻,但是她没料到接到绣球的会是王婴淼。

一个没落家族的赶考书生。

朱家一看王婴淼穿着寒酸的衣裳,便冷嘲热讽的看不起他,可是朱娆却为了赌气,选了王婴淼入赘朱家,饶是朱家人怎么甩脸子,她对王婴淼却总是和颜悦色,温柔以待。

只是温柔是把尖刀,被刺伤而不知,朱娆拿到了亲爹朱大人贪污兵粮的罪证,甚至后园子的南厢房里都是地方官送来的赃款。朱娆拿着书信质问朱大人,却被朱大人甩了一耳光,并将一封假造的书信扔在她脸上。

朱娆看到是王婴淼和徐明月互通的信件,一下便恼上了心头,她隐忍不发,千方百计利用徐明月把后宅的赃款全都转移兑换成了白银。

朱家摆脱了灾祸,但是朝里却掀起了追查叛贼的风潮,慎刑司顺藤摸瓜的一路查到了徐明月的头上,那日,足足五十个无辜的人在午门人头落地,暴风骤雨中,徐明月被侍卫压着在宗人府圈禁了足足九个月。

若不是同母胞弟徐明寻找出赃物皆是朱家所出,朱家会看着徐明月被刑讯逼供成罪孽叛贼。

刑部处置朱家那天……朱娆送到宗人府一封书信,怒斥徐明月。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徐明月出宗人府不过一日,她的母后就病逝了,她因朱娆陷害圈禁九月,没有一日在她母后跟前尽孝。

王婴淼却因为那封信,被蒙在鼓里,气势汹汹的把所有的脏水全都泼在徐明月身上,好像徐明月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全然不顾徐明月失去母后的心绪……

蓉妞叹气,“朱小姐总是和颜悦色,不似坏人。”

“宫里宫外,是敌是友,谁又能分得清,左右不过是一场利益权衡。”徐明月撩开马车的珠帘儿,看着天际澄明的星斗叹了口气。

刚到清凉寺,就见徐佑斜靠在房间的廊柱上,一双冷鸷的眉眼透着一股浓重的醋意,质问道:“你跑到妆招院做什么?!”

徐明月将外衫脱下,懒懒散散的窝在软榻上,毫不畏惧道:“做什么,能做什么,你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挂在我身上……我怕是余生都得怕着你、赖着你。”

“哦?赖着朕?”徐佑挑挑眉,抓起她的手轻轻的捏着,“若要赖着朕,那就要好好听朕的话,犯了错,也要接受朕的惩罚。”

徐明月愣住了,隔着隐隐绰绰的烛光,又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本宫就不赖着你了,自力更生,不求人。”虽说两人年龄差距不大,可是这幅娇俏不讲理的模样,却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徐佑勾唇看着她任性,下一刻却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路走到绣床边,不由分说的将她压在床上,“晚了,赖了帐哪里有不还的道理?先还了朕的债再说。”嘴里说着义正言辞的话,但是分明是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可怜的大长公主哪里经得起苍龙猛兽的辣手摧花。

徐明月决定以进为退,闭眼重重咬住他的唇,像一只炸了毛儿的小野猫,绝对不容忍碰触。

只是身上那个男人却是分外强悍威严的苍龙,不过眨眼功夫就将身下那个小野猫爪子箍住了。

徐明月蹙起眉头,袖中的飞刀重重的朝着徐佑射去,一张清媚的脸儿上都是阴狠。

徐佑抬手接住一柄,随后却环胸靠在榻上,任由两只飞刀直直插入小臂,一股鲜红顺着外衫汩汩流出。

徐明月看到他被血打湿的外袍,不由的埋怨道:“连针都能打掉,飞刀笨重,任由被扎,傻了不成?!”嘴里埋怨着,却起身从博古格上拿起白布和药油,坐在他旁边给他涂药,白布细细的缠着,最后打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结。

徐佑却皱眉,打量徐明月一眼,“朕觉得你一点儿都没把朕放在心里,若非朕故意受伤,想必你都不会过来瞧朕一眼。”

徐明月见他缓过气来,立刻移开手,轻声道:“已经包扎止血,你可以走了。”

听到她这句话,徐佑倒是顾不得受伤的小臂,直接抬手躺在了她的枕上,一副赖床不起的痞子模样。

徐明月叹气,抓起药油要砸他,只是手还未伸出就被他抱在怀里,唇角吻着她的脸颊,“朕记得那年你生辰,想要朕的一匹骏马,朕现在给你一批,一百零八匹,凑个一百零八将如何?”

徐明月皱眉,抬手一捏他受伤的小臂,只听得徐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徐明月笑着要推开他,一双清丽的眸子全是得胜后的狡黠,谁料下一刻却被徐佑翻身压在身下,他一只手灵活的扯开她的衣衫,唇角吸吮她的耳廓。

徐明月强睁着眼,眨了眨眼,粗喘着,低声道:“不……你赶紧……走……嗯……”

徐佑薄唇沾着徐明月唇上的口脂,一双英武又阴鸷的双眼盯着身下的女人,冷声道:“妆招院的人是王婴淼,朕知道当年你和另一个朱氏女子为他反目,你还为他被圈禁在宗人府足足九个月,朕如今在你的身边,你还去找他,你说,朕会继续用他?”

徐明月身子突然一怔,虽说他想错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但是他这滔天的醋意,却让徐明月一下警觉起来。

“王婴淼刚毅正直,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而你徐明月喜欢的就是这等男人。要不怎么会和朱氏女子争夺起来?”徐佑伸出食指挑着她的下巴,薄唇深深浅浅的吸吮她的唇。

徐明月被他吻的脑际一阵白,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个男人又开始吃醋了。

她不是寻常后宅妇人,自然晓得其中厉害,尤其对上徐佑眼底的那两道凶光。她笑了笑,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又撒娇了许久,“王婴淼是清正之人,但不是明月心上之人。”

温柔略带娇媚的声音撩拨在徐佑的耳侧,徐佑垂首从她的脖颈一路而上,绵绵密密的吸吮着她的耳珠,粗粝的大掌铺天盖地的撩拨。

只听见房内轻喘低吟,摇摇晃晃的烛光一灭,却是一室旖旎。

28、028 ...

任和踉踉跄跄跟在徐佑身后, 看到神清气爽去上朝的主子, 不由的低头咬着嘴唇, 最后弓着腰儿小步追了上去虔……

徐明月揉着发酸的身子,打量了一眼正黄色的绣龙锦帷, 不由的叹了口气,正要打算出宫,就见蓉妞笑着走进来,“公主,昨儿个皇上就差人把奴婢叫来了。”

徐明月点了点头,将手搭在蓉妞的腕子上,金色的日光温柔照进窗扉,徐明月起身坐在徐佑坐过的龙椅上, 日光打在徐明月的侧脸,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 蓉妞呆了一呆, 只觉得自家主子温柔娇媚, 惹人疼爱。

徐明月转身, 看着自家丫头这般看着自己,便笑着打趣了几句。

“公主,奴婢这次来宫里倒是发现了上次您中蛊事件的端倪。”蓉妞一边给她沏茶, 一边道:“谢师粥原本没问题,但是您起身扶那个儒师时,那个儒师的衣袖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虽说上次的中蛊风波得到了解决, 但是蓉妞却一直留心注意着,生怕主子在被人陷害,这次进宫遇见了往日交好的几个宫娥,托她们看看尚宫局出儒师衣裳时,可是有什么人插手。”

谁料一查,光是针线和成衣,丽妃和皇后的人都动过。

徐明月笑了笑,转身捏了捏蓉妞的脸颊,叮嘱道:“丽妃去,意料之中。至于皇后,差白季盯紧未央宫。”

未央宫这边儿灯火通明,皇后夏氏捏着内务府的名簿,眉头紧紧拧着,皇上竟然在行宫宠幸过女人?!可是名簿上隐隐绰绰,丝毫没提到名姓,只是记载了时辰,以及帝深宠三字。

皇后皱眉把名簿扔在地上,端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帝深宠!?他从来不会对女人宠,又怎会深宠!”夏氏脸色憋红,纵观整个东魏,能让皇上深宠的怕是只有清凉寺那位。

夏香走过来,将地上的名簿捡起,朝着皇后道:“算着日子,应该是选师礼那天。”

“选师礼……”皇后手指一顿,照着夏香的话重复了一遍,半晌又自嘲道:“本宫原以为丽妃这次会做的干净,没想做事依旧是拖泥带水,本宫这次算是没事儿自找麻烦了。”

“要不就让丽妃死在冷宫算了,左右她也不是个成事儿的。”夏香盯着皇后的神色,谨慎的问了一句。

“我们何必再去得罪人,丽妃能悄无声息的安排巫医进宫,这说明万家还是可以的,我们要使劲儿的纵着她,让她发了狂,照丽妃那凶残性子,好玩儿的事儿还在后面呢。”随后清丽的面容不自然地抽搐一下,“至于大长公主,更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现在在后宫唯一能和大长公主抗衡的,只有太后。”

皇后笑着拨弄腕子上的玉镯子,“太后最爱面子,你说她若是知道了咱们皇上跟先帝的女儿搅在一起,又怎会不担心江山易主?”

夏香笑了笑,“皇后娘娘妙计。”

“是杀是剐,都是太后决定的,皇上便是不乐意,这事儿也赖不到我们未央宫来。”皇后睨了夏香一眼,敏锐的丽目中闪过一丝狠戾。

正在这时,太监李芮弓着腰儿进了未央宫,跪在地上脸色发白道:“皇后娘娘,假山……假山那里出事了。”他喘了喘气,继续道:“大皇子……大皇子把顾笙郡主从假山上推……推下去了!”

“你说什么?!”皇后面色一冷,猛地从凤椅上起身,狠狠一拖李芮,怒瞪道:“你确定是斐儿推的?!”

小太监李芮哆哆嗦嗦的说着,养心殿这边儿,徐明月带着蓉妞一路赶往假山。

青石路延绵,小路两旁的花木生机盎然,渐渐显出御花园里勃勃的春日,只是一旁带着血的草丛里却是一派萧杀。

慌手慌脚的太医伏在潮乎乎的草丛里为顾笙诊脉,见到徐明月过来,立刻跪在地上,恭敬道:“大长公主……顾笙郡主从高处摔下来,脑中大约是有淤血了……若是醒不过来,怕是就麻烦了。”

徐明月双眼发酸的看着草丛里躺着的顾笙,见她脸色苍白,脖颈处还有两道指甲的抓痕……徐明月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努力沉住气,抓起顾笙的腕子细细诊了一会。

随后,只见她手指发抖的往顾笙的百会穴扎针,太医欲言又止地看着徐明月给顾笙施针,看到徐明月往鬼门处施针,便颤巍巍的走过来,跪在一旁阻拦,“公主,鬼门穴是生死大穴,不到生死关头断不能用……”

徐明月转头看着太医一眼,太医也颤巍巍的看着她,眼神里明显是不赞同,可是她顾不得了,她必须救活顾笙,顾笙不能死……

正在这时,假山处人影隐隐绰绰,太监尖声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跪在地上,但是徐明月眼底却猛地一串泪掉下来,她无动于衷的跪坐在顾笙的跟前,将银针陆陆续续扎进顾笙的穴位,见顾笙依旧紧紧闭着眼睛,她手上的动作渐渐静默下来,但是一双发红的眸子却是几欲发狂……

太医瞧见后要过去拔针,却被徐明月巴掌掴在地上,声音哽咽又发狂,“你眼瞎了吗!你拔下来,她会死!她会死你知道吗!”

徐佑看到徐明月颤颤发抖的背影,不由的攥紧了拳,转身朝太医大喝,“废物!还不抬顾笙去太医院!?”

“微臣有罪,请皇上恕罪……郡主从高处摔下,不能莽撞搬动,而且,而且若是半个时辰请不过来,怕是再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你闭嘴!再敢乱说,本宫诛你九族!”徐明月拔出侍卫剑鞘里的剑,猛地抵在太医的喉结上,一双清媚的眸子全是红,她知道太医说的实话,但是她现在脑中全乱了,那年她嫁到龙府,顾笙才七岁,扎着个小髻儿,跟在她身后香香甜甜的喊嫂嫂,最难熬的那几年,都是顾笙拉着她的衣袖,大着胆子陪着她……

在她眼里,顾笙不仅是夫妹,而是亲妹。

她一向把顾笙护的周全,可现在她却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来,小笑脸儿全是死气,徐明月不自觉地用力攥着掌心,指甲狠狠刺破了掌心,点点猩红顺着掌心的纹路一滴滴的坠在地上,明明不疼,可徐明月就像是心里被捅了十几刀,委屈心疼的落了泪。

徐佑看到地上的猩红,皱眉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呵斥道:“她会没事,你冷静!”

徐明月挥开他的胳膊,大声道:“她没事?!你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来试试!你让我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我宁愿自己从那里摔下来,我宁愿摔死的是我!……笙儿……她这般年幼……她什么都没有……”徐明月只觉得眼眶发烫,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呼吸困难,眼睛也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

众人惊惧的看着徐佑,只见徐佑面色如常,只是眸底闪过无奈甚至一丝心疼。

徐明月扔掉长剑,墩身紧紧抱起顾笙,默默转身要带着顾笙回清凉寺。

怀里的人儿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觉得脑勺很疼,眼前也密遮雾罩的,过了好半晌才看清徐明月红着眼,泪珠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脸上。

“嫂嫂,您怎么哭了……”顾笙喃喃的说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滑下来,抬手给她擦泪。

“笙儿?笙儿……”徐明月控制不住激动,掌心的晕开了一片,一张俩儿也憋的通红。

徐佑终是耐不住暴躁的脾性,不由分说的将她一把拉到身边,“你的手破了!”

徐明月看了看掌心的猩红,她掏出帕子随意的按住,冷着脸将手从他掌心扯出。

刚要转身,只觉得步子发重,已经被徐佑用力箍在怀中,他阴沉着脸,掏出金黄的帝王帕给她包扎掌心,徐明月要挣扎,却被他重重按住掌心的伤口,“就你这伤了的手,不怕把你的命根子弄伤了,太医会给她取针,你给我安分些!”

太医看不透这是怎么一种状况,只是听到皇上说,便踉跄地走到顾笙跟前,一脸苍白战战兢兢的给顾笙取针。

徐明月抬眼瞧了瞧被包的跟个熊掌似的手,低低道:“工艺太差。”徐佑侧身认真听着徐明月的话,随后神色冷淡,斥道:“良心被狗吃了?”

“被你吃了。”徐明月红唇微微一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反驳一句。

随后轻颔下首,看到郑安书急匆匆的跑过来,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

郑安书朝着徐佑行礼,半晌又不动声色的跟徐明月对视一眼。

待眼光扫过皇后身后畏畏缩缩的徐斐后,脸色忽然黑的跟锅底似的,眸底的怨怼毫不加遮掩。

皇后最害怕的就是现在这等状况,忙起身拉着大皇子徐斐主动走到徐佑的跟前,指着徐斐道:“快跟你父皇道歉,虽说罪不在你,但是你在场,男子汉要勇于承担责任。”皇后夏氏明知道事情真相,却故作大方,急忙推诿罪责。

“哦?勇于承担责任?!”徐明月狠狠瞪了皇后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皇后既说罪不在徐斐,那本宫问几句,皇后不介意。”

听到这句话,皇后身体有些摇晃,她身后的徐斐绕过皇后的腰身,一双俊秀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徐明月,不过可惜了这张清逸的脸,因为行为举止带着愚钝猥琐。

徐斐颤颤抖抖的走出来,照着皇后提前交代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只说是在假山上玩耍,刚过去就见顾笙早就坠下假山去了,他觉得自己愚钝救不了顾笙妹妹,所以才赶紧去未央宫找皇后去了。

一旁的郑安书身为一个男人竟然会这般闪闪躲躲的不敢承认错误,当下便泠然指责道:“我知道你在撒谎!方才我去兵部时,亲眼看到你欺负顾笙,她极力反抗才会跌下假山!”

郑安书是个直言不讳的性子,见到顾笙受伤更是火冒三丈,差点把骂娘的话都嚎出来,徐明月知道他年少气盛,便伸手捏住了他的手,做了个‘嘘’的动作。

看到郑安书平复下来,徐明月才转身朝着徐佑客客气气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明察秋毫,请皇上断案。”

徐佑睨了她的掌心一眼,见到不再流血,在冷哼了一声,“大长公主不再对朕发狂了?!”

皇后见苗头不对,忙起身走到徐佑的身边,“ 斐儿虽说愚钝,但是臣妾经常教育他修身养性,断不会做出那等意欲奸污良家女的事儿,皇上您要为斐儿做主啊。”说完,眼泪一下滑了出来。

徐佑虽说不喜管后宫之事,但是这等子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他,再者世上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徐斐若是真的做了,随行的小太监宫女应该都是知道的,一旦撒谎便是——欺君之罪!但是皇后的威胁瞬间闪过随行小太监的脑子,他一脸苍白的看着地面,待对上徐佑那双阴鸷威严的眉眼后,益发的害怕起来。

徐佑还未发话,那胆小的太监早就吓的昏厥过去了。

徐佑双眼眯起来,扫了徐斐一眼,沉声道:“你自己说,可是欺负顾笙了?!说实话!”

徐斐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夏皇后,坚定道:“儿臣没有欺负,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这话若是皇后说,可能真实性还多些,但是这话从徐斐嘴里说出来,就隐约让人听出些什么,就像是不善撒谎的人绞尽脑汁死记硬背下来的。

皇后赞同地点点头,温和的拉着徐斐的手,“乖孩子。”

徐佑自幼就极其严格的训练,虽说性子阴鸷暴虐,但是文章和武艺从不输任何人,也从来不会欺负手无寸铁的女人。但是徐斐却让他极为失望。

他一脸阴沉,朝着郑安书再次问话。

郑安书朝着徐佑恭敬一鞠,口齿伶俐举止有礼道:“回皇上,微臣亲眼见到大皇子仗势欺负顾笙,不信您看看顾笙脖间被大皇子抓伤的指甲痕,她的衣裳也被撕破了。”他脸面上礼貌,但是言语里明显带了气愤。

徐明月转身抬眼打量了徐佑一眼,他是帝王,而徐斐是他的儿子,虽说痴傻猥琐,但是为人父母总会有些私心,徐佑纵是无情,也不例外。

夏皇后笑得开心,柳眉杏眼不动声色的扫了徐明月一眼,彷佛她才是最后的胜者。

夕阳渐渐西沉,周遭里奴才都凝气屏神,气氛有种凝重的寂静。

徐明月皱眉,牵起顾笙的手转身要走。

却听到徐佑声音冷漠淡然,“身为皇室子弟,仗势欺人,是罪一;切词狡辩,肆意撒谎,是罪二。”说完,目光扫过徐斐,低沉道:“皇子徐斐性子乖戾,送入宗人府认真改过!皇后失德,没收凤印,褫夺封号,不许出未央宫半步!”

没收皇后的凤印,就代表失去了一半的凤位,对夏皇后来说,这是确实是最大的惩罚,且徐斐被关入宗人府,能不能放出来,什么时间放出来,这都是未知数……

“皇上。”夏皇后柳眉杏眼哭的梨花带雨,只是失宠的事儿已成死局。整个夏氏也会随着皇后的失宠败下阵来。

事态发展的稍稍超出预料,徐明月转身朝着徐佑微微行礼,“多谢皇上清正,臣妹告退。”说完,便冷脸拉着顾笙的手回了清凉寺。

整个天幕彷佛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徐佑睨了夏皇后一眼,只一眼却把所有的夫妻情分冷淡了!

“来人,带大皇子去宗人府!”徐佑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便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皇后紧紧攥着拳头,可怜兮兮的朝着徐佑离开的方向行礼,只是下一刻却狠狠瞪着徐明月的车马 。

棋行险招,招败嫌隙生,她这一生她注定要和徐明月牵扯不清了。夏氏败落,混乱的不止后宫,征西将军独子郑安书和徐斐之间的恩怨,也在前朝形成了一股强劲的较量。

***

“宗人府是个好地方。”太后听到下人提起在宫里那档子事儿,只是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脸面上没有一点儿情绪,好像早就猜到了一般。

“说实话,当年都怪哀家眼皮子浅,太看重门当户对。”太后叹了一口气,抬手摩挲着茶盏上细腻的花纹,“夏氏端庄有余,但是心眼太小,容不下后宫妃嫔,这样的女人是坐不稳凤位的……”太后微微侧头,眼角微微的垂着。

容嬷嬷给太后按摩了一番,随后口风一转道:“皇上万里挑一,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挥笔定万民。这般本事,奴婢寻思着天上得下凡个仙女才成。”

太后素来要面子,听到容嬷嬷这般讨巧讲话,一下就笑的开心了,“哀家不盼着下凡个仙女,只要别下来个苏妲己来祸害皇儿的江山,哀家就放心了。”

太后说完,望着不远处的那架珊瑚屏风,淡淡道,“当年哀家生产佑儿前一天,梦到了一条青龙。赤脚道士说梦到青龙乃是天子之召,不过畏惧先帝才医治没敢说。如今看到佑儿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哀家倒是觉得应梦了。”

太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哀家真的太糊涂了,实际上,佑儿他一点都不喜欢夏氏,只是耐不住哀家整日唠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有了斐儿……”

先前徐斐只是有些愚钝,心性并不坏,但是没想到放在夏氏膝下养了这些时日,竟养猥琐起来。现在跟徐明月养的顾笙相比,更是拿不出手了。

虽说太后每次夸奖顾笙,徐明月总是淡淡一笑,一如既往的谦虚。可是那日太后拿起顾笙写的宫词,不由的叹了口气,尽管不愿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徐明月的确是“教女有方”。徐佑是帝王,他样样比别人强,可是唯一的子嗣却不如龙家一个妹妹,心里自然不怎么好受。

听到这些,容嬷嬷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哀家瞧着宫里的兰贵人倒是不错,亭亭玉立,又满腹的才华……” 太后抿了一口茶,淡淡说了一句。

容嬷嬷笑着夸了兰贵人片刻,随后却转身伏在太后的耳边,讳莫如深的提了一句皇上在行宫宠幸女子的事儿。

太后嗯了一声,半晌待回过神儿来,却不由蹙眉,“你说徐明月?!”

“奴婢也吃不准,只是未央宫那边儿的婆子们来嚼舌根子,奴婢不小心听到的。”容嬷嬷起身郑重的说着。

“嗯。”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皇后性子太虚伪,哀家不信她,亦不信她宫里的人。”太后扫了一眼桌上金质的凤凰,而后从凤椅上坐直了身体,盯着那金凤凰,认真道:“万凰之王,哀家记得那孩子出生之日,东方紫气横生,钦天监说她是凤命!”

说完,跟容嬷嬷对视一眼,“差人盯紧清凉寺,二嫁之女,断断不能入主后宫,更不做万凰之王!”

清凉寺,顾笙躺在拔步床上睡的迷迷糊糊,徐明月温柔的照顾她。

蓉妞看着徐明月眸底的自责,便起身将汗巾清洗干净,认真道:“经了这事儿,顾笙小姐也算长了经验,往后,遇见什么人,都知道留个心眼儿,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之前顾笙之前经历的都是阳光灿烂的,等日后嫁人,可不都是有人护着。

徐明月轻触着顾笙的眉头,眉眼里皆是心疼。自打龙家出事,她都将顾笙好好的护着,可宫里的人却如同虎狼出没,令人防不胜防,“原本给她请封个郡主,是想着日后她遇见喜欢的人,能有身份去匹配,可没想到身份高了还是会遇见豺狼虎豹……”

“公主,您别伤心,有句话叫否极泰来,顾笙小姐将来一定都是福运的。”

“谁能说的准呢。”徐明月抬手抚摸着顾笙的额头,叹气,“这丫头,性子太软绵了。”

夜渐渐的深了,任和吹灭外殿的蜡烛,恭敬的进内殿,“皇上,夜深了,你早些歇息罢,明儿个还要早朝。”

徐佑没有应声,依旧耐着性子批阅奏折。

待批完奏折后,徐佑起身去了宗人府。

黑漆漆的大殿里空荡荡的,徐斐像是瘦了好大一圈儿,一双冻红的手牢牢捏着毛笔,老老实实地写大字,只是字体有些歪歪扭扭的,写的也是些极为简单的孟子,且是寻常农夫家里的孩子都会背的之乎者也。

徐佑进门时,徐斐早就累的昏睡在宣纸上,白净的脸儿上印了些墨汁。徐佑睨了他一眼,脱下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正要转身却被徐斐拉住了袖子,低声怯怯道:“父皇?”

待清醒过来,徐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眼底带了水雾,“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饶恕儿臣。”

徐佑看他冻红的脸儿,一双眼里也都是泪,便抬手将他拽起,淡淡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者,不是朕饶恕你,你推下的是顾笙,你该登门道歉,请顾笙原谅你。”

徐斐默默垂下头,一双愚钝的眼底半是迷茫半是否定。

徐佑见他死不悔改,眼神陡然就变的冷漠,随后转身望着天际的星辰,叹了口气抬脚便走。

“父皇……儿臣,儿臣愿意给她赔罪。”徐斐胡乱抹去眼泪,第一次大胆的抱住徐佑的小腿,唇角颤抖道:“父皇,儿臣只是害怕大长公主,她很凶,儿臣怕她……”

徐佑脚步一顿,抬手给徐斐强硬抹掉泪,“她不是凶,只是厌恶坏人。”

“记着,欺负女人的不是男人,是废物,真正的男人是斩杀敌人,不是斩杀亲人。”徐佑抬手将徐斐拉起,冷鸷的眉眼透着一股子认真。

徐斐听着他的话,懵懵懂懂地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眼神痴傻迷离,“母后说……母后说……宫里的除了皇祖母和父皇,都是坏人,都不能信。”

徐佑抬手抚摸了下他的头顶,徐斐一下就动容了,他自幼痴傻,学不会孟子,写不了大字,可是他从来没停止过对父皇的敬爱和崇拜。只是先前,他总觉得父皇不待见他,母后也经常说顾笙刁钻刻薄,故意装可怜,博得父皇的偏心,所以他才恼上心头欺负了顾笙。

可是就算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就算顾笙不反抗,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若是安静到最后,他怕是会一件一件再给她穿回去。

就像父皇说的一个男人断断不能欺负女人,更不能小心眼的嫉妒女人。从此之后,他不会再听母后的,如有可能,他想好好保护顾笙。

***

一个月后,清凉寺的小花开了,徐明月细细地看满院子的小花,主动进宫了。

任和瞧见她,忙恭敬的过来打千儿,“公主吉祥,奴才给公主煮了壶上好的毛尖儿,公主且坐下。”任和油滑机灵,对徐明月鞍前马后。

徐明月抬眼打量任和,神色平静道:“本宫要跟皇上谈事情,你去通报一声。”

任和忙笑的屁颠颠儿的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徐佑正和兵部尚书唐晨商议大宛和突厥联盟的事儿,任和进门溜了一眼,一听是国家大事儿,便弓着腰儿又退了出来。

“你不用为难,国家大事要紧。”徐明月平静的坐在凉亭里,转身朝着任和说了一句。

任和嘴里应着,随后又跑前忙后的表现的极为恭顺老实。他是徐佑跟前的红人,寻常朝里的一品大员见了他也是说好听的,能让他鞍前马后的除了徐佑便是皇太后,如今他对徐明月的好态度,正是他对待皇太后的礼节。

徐明月慢慢地喝着茶,任和恭立在一旁,笑呵呵的给她说着宫里好玩儿的事儿,半晌,见到养心殿的门开了,便闭上了嘴,收敛心神小步走进去,朝着徐佑开心一笑:“皇上,好消息,大长公主来了。”

徐佑心急看往窗外睨了一眼,瞪了任和一眼,“这个天儿,你让她坐在凉亭里?!”

任和看着徐佑紧皱的眉头,忙一脸苍白的要跪下请罪,“奴才有罪,大长公主说要看看园子,奴才才……请皇上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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