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出身于洛阳崔氏, 自幼被奉为神童,如今学富五车,更是生得亭亭玉树, 这种人的眼界自然不低,白以云虽心急, 没奢望过自己能首战告捷, 只要引起崔珏注意就足够。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是引起对方注意了, 然而对方这句话,让她整个人都呆住。
他说她“懂礼”却要做“不知礼数”的人。
白以云因为样貌佳,常被其余女人排除在外,比如在白家时, 就被正房夫人欺负, 也不是没人骂过她不知廉耻, 却是第一次这么在乎。
因为崔珏明说她读过圣贤书。
她接触的男人不算少,受到过男人的轻浮对待或者痴迷目光,以为即使勾搭失败, 也只是被婉拒, 但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冷眼,就像被当场泼一盆冷水,登时脑海一片空白,甚至都没反驳,就看着崔珏背影走远。
心花懵懂绽放之时, 被崔珏用一句话碾死了。
直到晚上临睡前, 白以云脑海还一直浮现白天的画面。
不想就算了,越想越气,她怎么就哑了呢, 她怎么就没呛回去呢。
再看如今的处境,白以云心中更是不服,她不是不知礼数,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白以云心里有数,她也有羞耻心,知道这做法本身就不对,自己理亏,可她有苦衷,她是没办法了。
寡妇的艰辛不是谁都能理解,她不能一辈子当个润笔先生,而且,她本来有一手好牌,现在这么潦倒,落差太大,心理不平衡,才会走出这一棋。
这就算了,却遭遇这样的难堪。
好气啊,当时她怎么就没回一句“崔公子自作多情”,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呢!
白以云心里酸楚,委屈巴巴的。
现在一闭上眼睛,她又发现,崔珏对她说那句话时,那冷淡的眼中,有明显的嫌弃——正如她嫌弃张林氏的口水一样。
天啊,她白以云也有今天!
她尴尬得捶捶床,可廉价床板太硬,震得她手心疼,只能扯被子来回搅弄,微微拱起的被子像一个蚕蛹扭来扭去。
一句清清冷冷的“不知礼数”,把她的羞耻心来回拿捏。
整个晚上,因崔珏一句话,白以云都没睡好。
第二天起来,以云对镜梳妆。
镜中女人眉目如画,脸莹白如玉,明明只是睡不好,桃花眼里却欲语还休,好像有无数委屈,容颜昳丽,媚色天成,只着中衣时,玲珑有致的曲线,不盈一握的细腰,都彰显着这身皮囊的无可挑剔,分外惹人心怜,想宠着她,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以云昨天就照过镜子,今天再照,又呆滞住:“呜呜呜我可太好看了。”
系统:“……”突然后悔给她找这么漂亮的角色,这个自恋狂。
以云琢磨起来:“崔珏是不是因为学习过度导致近视?”
系统:“不,他双眼视力都达到5.2。”
以云纳闷:“那怎么做到对白以云这种美人熟视无睹的?”
系统出了口气:“哈哈哈我都说你别白费功夫了,你以为崔珏是谁,乖乖走最优解算法不行吗?”白以云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还好男主争气,没被美色迷了眼睛。
以云捧镜自怜:“好,反正按白以云的人设,接下来也不会再想搞崔珏,嘿嘿。”
跟以云时间久了,系统一下听出话外音,又难以高兴:“你不搞崔珏,你想搞谁?”
以云戳自己柔嫩又弹性的脸颊,又捏自己的腰,一阵酥软直达脚底,她唉声叹气:“我这样的美人,难道要独自凋零么?”
系统:“……”
以云:“所以我要找男人。”
系统:“……”
以云:“我要和他们玩俄罗斯方块。”
系统:“啊啊啊啊闭嘴!”
一会儿后,白以云将头发篦得妥妥帖帖。
从铜镜里瞧她带着媚意的脸,半掩的中衣能露出引人窥视的肌肤,这样由脸及骨的欲,天生就是为吸引男人的目光长的,天生就该不懂何为贞洁羞耻。
难以看出她会为崔珏的指摘难受一晚上。
不过,美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即使有一瞬为崔珏折服,但崔珏的劝退很管用,直接灭了她继续勾搭他的心思。
既然放弃崔珏,那就换一个。
人活着,总要为自己谋算,如果不趁还有青春年华,等她年老色衰时,从何处寻求庇护?
所以,白以云安慰自己,为了自己,没什么丢人不丢人。
是那些人先说她是“狐狸精”专门来勾男人,那她不去勾男人,平白被冤枉,岂不是很吃亏?
白以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吸一口气。
计划第一步,她得去和陆家彻底断绝关系。
她当时嫁到陆家,先斩后奏,以防万一和陆家公子在衙门按过指印,结果这指印现在被陆家押着,如今想要回指印,陆家屡次拒绝见她,非要耗着她。
她想起崔珏一口一个“陆夫人”,倒提醒白以云,她不能挂在陆家,她首先要不是“陆夫人”。
于是这天一早,白以云就去陆家。
她想要是见不到陆家人就明天再来,但陆家门房进去通报后,居然让她进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以云心中带着疑虑,一边微笑一边塞给下人银钱,那下人盯着她笑,差点回不过神。
白以云问:“老夫人和大夫人除了让我进去,没说别的么?”
下人痴痴地看着白以云:“回夫人,您要是太担心,可以先在窗外等等再进去……”
白以云又温柔笑道:“多谢你。”
下人脸色通红,结巴地说:“不不不,不必。”
于是,那下人带着白以云光明正大地站在窗外,行偷听之事。
正好,白以云的婆婆和嫂子谈得高兴,只糊一层纱的窗挡不住她们的阴损计划:“把人送给太守府嫡公子,再销毁指印,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那宴会也是过几天后,你的那个蒙汗药稳妥么?”这是老夫人的声音。
“稳妥的。”这是大夫人的声音。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狐狸精,迷得岳儿七荤八素,非要娶回来,可怜我的岳儿,居然被克死了……”
老夫人口中所谓“岳儿”,就是白以云的前夫陆岳。
只寥寥几句对话,足够白以云顺藤摸瓜般弄清楚关系,她听说太守家的嫡公子素爱美人,广交好友,常与好友一起“品鉴”美人。
而陆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想借此送她到狼窝。
白以云掩饰住心内的凉意,悄声离开窗户。
进屋后,老夫人和大夫人态度寻常,不热情不冷淡,但总比一开始大骂出口或者避而不见要好。
坐着喝了会茶,大夫人脸色缓和,甚至还说:“弟妹,我和娘想了一下,你到底是陆家的儿媳,成天在外做什么润笔先生成何体统,所以,还是回陆家住。”
一副要和她冰释前嫌的模样。
要是白以云刚刚没听到她们对话,或许会被她们的伪装骗过去。
她想,不就是演戏么,谁怕谁。白以云眨着泪眼朦胧的眼,说:“承蒙陆家不弃,儿媳会好好孝敬公婆的。”
既然已经看穿她们的阴谋,她忽然发现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将计就计。
她们口中的那个春宴,不日后将在太守府举办,来者都是苑城的士族,里面说不准就有可以让白以云托付终身的权贵,而白以云本不可能进得这个宴,全赖陆家这两位夫人。
于是乎,白以云回陆家,住在僻静的后院。
为防计划节外生枝,她假装被蒙混过去,这几天很低调,深居简出,直到太守府春宴前一天晚上,她身边的小丫鬟一脸不情不愿,白以云看出来,问:“怎么了?”
丫鬟年纪小,憋不住话,替白以云委屈:“老祖宗和老爷、大夫人在双水园设家宴,亲戚齐聚,好不热闹,怎么就不让夫人过去,留夫人一个在这里清茶淡饭的,多冷清!”
以云忍不住一笑,揉揉丫鬟的脑袋。
他们在庆祝把她这寡妇卖出个好价钱,怎么会把她叫去一起庆祝?不过,她眼波一转,一计上心:“既然如此,我们也去看看。”
双水园是陆家后宅大院,因院内两个泉眼而得名,陆家家宴在此处办的。
陆峦是陆家嫡长子,家宴上喝点小酒,只身一人出来透气。
春日风过,带来园子青草芳香,他贪凉爽,多滞留了一会,身后传来小厮的叫唤,陆峦正要开口应声时,忽然听到“哗哗”水声。
这个声音十分有节奏,像是有人在拿着什么拍击水面。
这个时候,会是谁在这里?
好奇就像春草生根发芽,陆峦闻水声而去,刚绕过假山,他先看到一双干净洁白的、女人的小脚。
脚上鞋袜全去,裙摆微微提起,水流覆过精细的脚腕,将整双脚浸润出莹润的白,脚尖在水面一勾一勾的,发出拍水响,让人下意识想握住那双脚,好好把玩一通。
顺着那双勾人的脚,陆峦怔怔地抬高眼睛,他看到一个女人坐在石头上玩水。
女人一头乌发未束,放在右边肩侧,露出大片优美细长的脖颈,五官处处精致,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忧郁,更是一绝,已然与这月、这石、这水成超脱于世之画,叫人不敢轻易出声打扰。
她似乎在想什么,轻叹一声,登时,那画中人活过来了,只看她抬起脚,一滴泉水顺着她的脚背滚落,在这样的月色下,脚儿漂亮得就像一块带着温度玉石,直烫到陆峦心口。
她擦干脚上水珠,裙角微微翻动,陆峦一阵口干舌燥。
倒是她发现陆峦,疑惑地瞥过来,登时让陆峦心内猛跳,仿若自己做了亵渎的事被抓个正着。
可女人不惊不恼,她在陆峦火热的目光中穿好鞋袜,站起来盈盈一拜:“兄长。”
陆峦突然酒醒了。
他记得弟弟为了个商户女,差点和陆家决裂,但那商户女刚过门,却克死弟弟,被赶出陆家,如今她回来了。
他猛地理解自己那个可怜的早死的弟弟,换做是他,他也愿抱着这等美人入温柔乡。
眼看着弟媳转身离开,陆峦才找回声音一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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