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宵夜先端了来。
近来天热,晚上也显得不够凉爽,所以近几天晚上小厨房都会上几盏加了冰块的西瓜汁。
叶蝉想着谢迟一路骑马过来格外的热,吩咐厨房给他备了个大碗的。
除此之外还有牛乳糯米凉糕和一小碟凉皮,都是清爽可口的东西。
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就先一步到了。待得看到谢迟进屋,孩子们顿时都很兴奋,尤其是最小的元晖元晨,一并欢呼雀跃地冲了过去。
谢迟一弯腰,一手一个把他们都抱了起来。元晖就将手里的糯米凉糕喂给了他:“父王吃!”
谢迟张口吃掉,一边接着往里走,一边看到了凉皮。
府里的凉皮用得讲究,色泽晶莹剔透,而且搭配的菜丝颜色齐全,一看就很有食欲。
他回府后就被容萱截住了,接着就赶来了明德园,也没顾上用膳。看见凉皮,一下就觉得饿了。
谢迟于是放下元晖元晨就端了一小碗凉皮来拌,叶蝉一瞧:“你没吃饭?”说着便扭脸吩咐青瓷,“再让厨房备点实在的东西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谢迟不禁怔了一怔,抬眼看她,她道:“……你一看就是饿了好吗。”
他吃饭时虽然一贯很文雅,但饿不饿到底还是会有几分目光的差别。别人的目光她不一定看得出,可他们都当了快八年的夫妻了,他的她还看不出?
谢迟哑声一笑,想想也是,心下揶揄了一句“老夫老妻了”。
然后,这对“老夫老妻”趁夜好生交流了一下感情。在谢迟把这个词说出来调侃时,叶蝉一巴掌拍在了他胸口上:“要老你自己老,我才二十一!哼!”
说完就扭脸不理人了。
谢迟:开玩笑的嘛,我也才二十四啊QAQ……
他委屈兮兮地凑过去哄她:“不生气啊,哪儿来的老夫老妻,咱俩青梅竹马。”
这还差不多。
叶蝉抿着笑翻过身来,心满意足地卧进了他怀里。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谢迟就早早地骑马赶回洛安了。叶蝉则一觉睡到了将近辰时,起床后又悠哉哉地盥洗梳妆、更衣用膳,忙完之后才吩咐人回府去请容萱过来。
容萱到时已是下午,叶蝉见到她,便含歉道:“对不住啊,是不是耽误你写稿子了?”
容萱知道她准是有什么正事找她,摇了摇头:“有什么事,您说。”
叶蝉请她进屋坐了下来,遣退了下人,开门见山地张口就问:“我想问问你,娈童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容萱:“……”她哑了哑,“这我真没法细说……”
“你能不能再挑一点你能说的说?”叶蝉神色恳切,“这事太大了,拖不得,可我们又没别的头绪,只能靠你了。”
“……”容萱很为难地认真琢磨起来。
关于卓宁的事绝对不能说,让府里知道她在外面包了个小倌儿还了得?她说她没睡,鬼才信呢。
可这事又确实很大,她也不想府里遭殃。
沉吟了半晌,容萱迟疑道:“非让我说点别的,那就……想抹黑殿下的这个人,自己十有八|九是真娈童的。因为我知道他买了两个小倌儿回去,年纪都非常小。”
这准不是为了栽赃谢迟才买的。因为不管他是谁,想背着谢迟把小倌儿送进敏郡王府可太难了,这么栽赃行不动。
叶蝉讶然,打量着容萱:“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您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容萱低着眼帘,“反正……我总犯不着扯谎蒙你们,对?”
行,看来是问不出别的了。叶蝉对于容萱的嘴巴有多严有所体会,容萱写过什么书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不过对方真娈童这一条……
或许还有些作用。
虽然他们尚不知“对方”到底是谁,可一旦知道了,这就相当于他们已经握住了对方的话柄。
现下,就但愿谢迟能尽快摸出线索,不然这事真让人不安生。
。
洛安城中,谢迟在下朝后和谢逐谢追一道去了谢逢府里。他们一是为了看看谢逢,二是这突然冒出来娈童之事实在太莫名其妙,让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得不集思广益。
结果到了谢逢府里一瞧,谢逢刚当完值回来不久,正在书房补觉呢。见他们来,他强撑着要起来,谢追无奈一笑,把他按了回去:“你睡你的,借我们个地方,我们先聊着,你睡醒再过来。”
谢逢扯了个哈欠,招呼自己身边的宦官领他们去正厅。几人还没走出书房,就听他又睡沉了。
他们于是到厅里商量了起来,唯一的线索,依旧只有那叫徐成安的宦官。谢迟问谢逐谢追听说过这号人没有?二人都摇头,说没印象。
谢追说完又道:“又好像有点耳熟……可真想不出是谁。你想想,哪个宗亲身边没几个得力的宦官?平常就算当着面叫个名字吩咐几句,咱也记不住啊!”
其实就算是自己府里的,他们都未必全能记住。谁闲的没事记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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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叹气:“可这是唯一的一条线。知道他是哪个府的,我们才能接着往下摸。不知道,这线就断了。”
谢逐谢追相视无言,但实在想不出也没法硬想,三人于是就换了个思路,琢磨怎么从别人府里查典籍。
目下仍旧作为储君备选在朝中听政的宗亲一共有八位,除去他们仨,还有五个。再加上谢逯谢遇,一共是七个人。
“挨个收买他们身边的人?好像难了点。”谢逐叹气。
而且也慢了点。
他们这么商量了大约有两刻的工夫,谢逢怕他们有要紧事,睡也睡不踏实,就还是起来了。
他到门口先听了几句,没听出到底怎么回事,只听到他们想查个宦官,想知道是哪个府里的,便扯着哈欠迈进了门槛:“这个……可以从宫里查。”
三人一并扭头看去,谢追惊喜道:“怎么从宫里查?”
谢逢困倦不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调去各府的宦官,宫里都有记录啊。去年尚宫局整理这个,让我们帮着搬了好几天,天啊……”他又打了个哈欠,“从太|祖年间到现在啊,二百多年,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名册搁一块儿的场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怪不得尚宫局里光案牍库就占了一整进院子,合着放的全是这些东西。
谢逢那阵子累得够呛,心里还埋怨来着,心说这些东西留得那么细有什么用啊?调出府外的能有多少事需要追查到宫里?谁犯了事儿直接在外头发落了不就行了吗?
现在一瞧,还真有用啊!
谢迟顿松了口气,一拍谢逢肩头:“你可帮了大忙了!多谢多谢!”
谢逢瞥着他一乐:“瞎客气什么!”
谢逐则紧跟着追问:“那些名册,我们进去查大概不合适,你有办法看到吗?当然你安全为上,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们可以再想别的辙。”
谢逢沉吟了一下:“应该可以……”他锁眉回思了一下,又说,“不过那些档好像都是按年份记的。你们知道那宦官是哪天调出来的,如今多大岁数吗?”
三人:“……”
。
翌日,谢迟和叶蝉一起盘问了容萱一番,盘问得容萱又气又恼:“你们……说好不问了的!”
“不问不行,性命攸关啊!”叶蝉道,“你就想想,还记不记得点别的?那徐成安多大岁数?看上去大概是个什么身份?”
容萱禁不住地心虚,心下一阵阵地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了她的什么事。但是她总不至于自己把卓宁的事供出来,就暂且先不动声色地思量起了叶蝉问的事情。
然后她道:“大概……三十多岁,身份嘛……应该不低。穿戴都不差,又满面红光,可见吃得也好。而且……”她看向谢迟,“殿下要是自己娈童,肯定会派刘双领去寻人,对?”
所以肯定是某个府里数一数二的宦官。
谢迟领会了她的意思,还是不免干咳了声,淡淡道:“这种事,别拿我举例,行吗?”
“哦……”容萱颔首笑笑,“就随口一说,我知道您肯定不会。有这个癖好的人……能忍住的那是真不容易,是真好人;忍不住到了娈童那一步的,恨不得连自家孩子都不放过,恶心得很。咱府里的孩子个个这么好,您准不是那种人。”
容萱这么解释,是因为怕谢迟不高兴,惹出别的麻烦,耽误她写稿。
可这话落在叶蝉耳朵里,成了另一回事。
她蹙眉想了一想,问容萱:“自家孩子都不放过?那同宗的晚辈小孩呢?”
“……那当然更没顾虑了。”容萱道。
她不清楚古代社会对于恋童癖的了解有多少,但在二十一世纪,这方面是有数据记录的。绝大多数性侵幼童的案例都是熟人作案,包括但不限于亲戚、邻居、老师。直接动手的有,一步步控制未成年人不成熟的思维使其看起来很“自愿”的也有。前者令人发指,后者更是因为能混淆视听而影响恶劣。
叶蝉心悸地沉了口气:“周志才。”
周志才赶忙推门进屋:“王妃。”
“去带大公子和六公子过来,我有事问他们。”
谢迟和容萱全都唰地看向她,谢迟脸色惨白:“小蝉?!”容萱也吓得够呛:“怎么,咱们府的孩子……”
叶蝉赶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起点事,喊他们来问问。”
她觉得,顺郡王可能有这方面的问题。可那天大庭广众之下,说顺郡王对他们做了什么,那肯定不至于。她只是觉得小孩的直觉值得信任,所以想把他们叫来再问问。
元显和元晨很快就来了后院,元晨一贯活泼淘气,见到母亲就往她膝上爬,元显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被谢迟拉到了跟前。
谢迟道:“元显,父王想再问问你,那天你五弟六弟的生辰上,你们不喜欢那个堂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显一怔,旋即觉得那天是不是自己太失礼了?便解释说:“我们也没有特别不喜欢他……”
“不,你们不喜欢他没问题。”谢迟温声跟他解释道,“现下父王母妃有点别的事,可能与此有关,所以想细问一问,你们为什么不喜欢他?”
“就是……他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元显锁着眉回思,“这我跟母妃说过,但我也……说不清。就感觉他看我们的样子和父王母妃、和太爷爷太奶奶、和其他堂叔都不一样,让我觉得特别……”他琢磨了一下用词说,“特别瘆得慌!也没什么道理,就是觉得害怕。六弟也不肯让他抱,他一伸手,六弟就朝我来了。”
“绝壁是他!”容萱猛拍桌子,吓了几人一跳。
她旋即回神,赶忙缓和了一下情绪,但还是禁不住地咬牙切齿:“肯定是他。小孩子的直觉最准了,大人是善意恶意他们感觉得出来。这顺郡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还在争储是吗?这人当了皇帝还了得?”
皇帝又不像现代社会的领导人一样几年一换届,就算不好造成的影响也有限。在这皇权至高无上的年代,皇帝纵使能被推翻,那往往也是天怒人怨之后。这样一来,假若这号人当了皇帝,得有多少男孩子遭殃啊?
容萱在现代时树立的三观在这一刻突然被激发了出来。若她依旧身在现代,她大概会发长微博发声,可现在,情况似乎能更令人痛快一点。
容萱于是又拍了一次桌子:“殿下,弄死他!”
谢迟和叶蝉哭笑不得地相视一望,接着叶蝉挑眉:“有道理,你给我弄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法官:白熊今晚咆哮了——
天亮后
元显:我爆一下身份,是白熊,我咆哮了说明我左右两边有一个是狼,左边是六弟,他不可能是狼,所以我这轮会投死右边的顺郡王容萱:跟票白熊
叶蝉:跟票白熊,如果这轮顺郡王没被投死的话,请女巫夜里毒他一下谢迟:好的
小剧场注释:
【白熊】狼人杀角色,当白熊前后的玩家中有狼时,白熊会咆哮,但是究竟谁是/一个是还是两个是不一定。在种狼局里,如果白熊被种狼感染,就会一直不停瞎咆哮……
#还好这不是种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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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容萱这么一说, 叶蝉这么一问, 竟就判断出了个大致的方向。不过谢迟觉得, 稳妥起见,宫里的档也还是要查。
是以两日后的晚上, 谢逢比平日早了两个时辰进宫,直接去了皇宫西边的尚宫局。
尚宫局掌管典籍的女官称司簿女官, 三十出头的年纪,为人和善。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强,谢逢在御前侍卫这么久了,不少人都已知道他的底气。那司簿女官在看了他的腰牌后,便也知道了他是谁。
她于是道:“四公子有事?”
谢逢点点头:“我有些事想求女官帮忙。”然后他斟字酌句地道,“父王去后,我的各位兄长各自有了爵位,在外开了府, 这您大抵也知道。这么一分家,有些事要乱上一阵, 这是难免的。结果……近来他们偶然发现,两个府中有了个同名的宦官,从前的履历也一样,显然有一个是趁乱混进府的。我想查一查宫中的原档是怎么写的, 看能否把假的揪出来,免得日后惹麻烦。”
这样的事情, 不胜枚举。别说洛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各处府邸了,就是宫中, 如若细查,也总免不了有那么一个两个对不上号。
这事说来民间都没人信,可事情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比如上元节时,不少宫女都会获准出宫看灯会,逃走的有、被人塞了钱换了人回来的也有。
御前和各宫苑自然查得严,但宫里的人多了去了啊,六尚局里做事的、各处洒扫打杂的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未必处处都能那么严格。
司簿女官便对他这说法毫无怀疑,再者案牍库里原也没有管得那么严,日日都有人因为各样的原因来查档,这司簿女官也犯不着拦他。
谢逢于是就这样顺利地进了案牍库,那女官领他到了一方大架子前,告诉他说:“这上头都是近几年的宦官调动,按年份记的,不过各府的都记在一起,大概查起来要费些力。”
谢逢点点头,心下一想,顺郡王是六年前承袭的爵位。待得女官走后,他就先把六年前的那本册子翻了一遍。
那年由宫中差遣了新宦官的府邸并不多,谢逢草草翻了一遍,没见到敏郡王府的踪影,倒是看见了勤敏侯府。
他一喟,把这那本册子放了回去。
书架两旁有尚宫局的宫女在巡视,谢逢不动声色地瞧了瞧,知道自己绝不能一本本接着翻。
他说他是来查自家的宦官的,那这备查之人究竟哪年出的府,他应该知道个大概。一本接一本地翻看,准定要露怯。
谢逢于是又想了一想谢连册封世子的年份,这回好,两年的记在了一本里,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直接翻完两年的档。
只可惜看完后,还是没有。
谢逢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可就不好办了。
府里有大事的时候,才会有大的人员调动。册封世子和承继爵位时都没见着这号人,其余平平无奇的时候,他翻哪一年的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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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逢急得抓耳挠腮,觉得自己脑子笨!
不行,这事他必须办成。谢迟帮了他那么多,眼下这个麻烦搞不好性命攸关,他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逢思来想去,细细想完这几年顺郡王的大事小情,又比照着自己的经历思量了一遍——继而想到,宗亲们基本都是从三岁开始读书识字的。
所以许多人在三岁时会有自己的人马。府里会安排一些和他们同龄的宦官自此跟着他们,也会有比他们年长些的宦官,被差来照顾他们。
谢迟先前说,那个叫徐成安的三十多岁,那就是比谢连要大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逢深吸了口气,心下数算了一下谢连三岁时是哪一年,然后将那一年的册子拿了出来。
。
“徐成安,洛安人,二十三年前入宫,二十年前被指去的顺郡王府。”
翌日清晨,谢逢在谢迟的书房里哈欠连天地告诉他了这些:“典籍上就这么多,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恰好是个重名?”
“是,真是多谢你了!”谢迟长松口气。名字上的事,他也觉得理应不会那么巧。如果说眼下还有要谨慎一点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要仔细琢磨琢磨这个徐成安是不是真的“徐成安”了——当下储位斗争越来越激烈,有人在背地里放跟线出来,挑唆着他和顺郡王府斗,那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一点,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查证。谢迟便先向谢逢道:“别回去了,在我这儿歇着,我让厨房做合口的吃的给你,你吃饱再补觉。”
谢逢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不了,我还得顺道帮南宫氏她们买书,说好了的。”
他是真拿胥氏和南宫氏她们没辙。
早两年,他最初发现她们在看什么“女尊”之类的书时,跟她们大吵过一架。原因很简单,那书写得也太大逆不道了。
不过两个人都很理直气壮,跟他争辩说我们看看书怎么啦?我们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分辨不清真假吗?要你操心这么多?
三个人生了几天的闷气,后来,是谢逢先做的退让。
他始终都清楚府里现下是什么情形。许多时候他都会禁不住地消沉,如果没有胥氏和南宫氏,他可能很难熬下来。
所以很快他就用她们的说法说服了自己——这么大个人了,看看书怎么了?
但是再后来……她们总让他回府的时候顺道帮忙买新书,是不是实在过分了一点!!!
是个大大、当个大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奇怪的笔名。
谢逢从敏郡王府往外走的时候,还一度很好奇地想知道谢迟的王妃看不看这些,但想了想又没问。万一人家瞒着谢迟看,谢迟这么回去一问也吵起来了呢?不能影响人家夫妻和睦。
。
明德园里,容萱坐在廊下喝着冰镇绿豆汤消暑,一见花佩进来,眼睛就亮了。
她匆匆地回屋,把李明海也叫了来,待得花佩也走进屋中,就关上了门。
“怎么样?”容萱搓搓手。
花佩从怀中摸出了一沓银票:“这是第一册的全款。”
八百两。
“还有第二册的订金。”说着又摸出了几张银票。
二百两。
容萱现下看见稿费的心情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这些钱对她来说真的是大钱,会令她心潮澎湃。但现下,稿费带来的更多是一种“付出带来回报”的满足感,钱数多少反倒变得不那么要紧。
她于是愉快地吁了口气,转手就将那二百两又递了回去:“最近多谢你们帮忙打掩护,这你们拿去分了,一人一百,爱怎么花怎么花。”
花佩和李明海哪儿见过这么大的赏赐?一下子惊得接都不敢接。
李明海直往后躲:“不行啊侧妃……您这要是、您这要是十两二十两,下奴就收了。一百两也太……太……”
都够在洛安买套小宅院了!
容萱摇摇头:“有钱大家一起赚,以后我还要接着写东西,免不了还有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李明海你……别嫌我说话直啊,你看你干了这行,以后养老肯定只能靠自己是不是?钱你得提前攒着;花佩你也说不想嫁人,那也是这么回事了,要养得起自己啊!”
花佩和李明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半天,最后,花佩迟疑着先伸手接了钱,同时不安道:“那……今年别的赏奴婢可就都不要了!不然心里不安生。”
李明海连声附和:“是是是,下奴也是。再说,这万一让旁人知道也没法解释啊,我们说是您赏的容易,您哪来的这么多钱……可没法跟外人说。”
容萱点头,也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千万保密。然后就又让李明海备了马车,奔醉香楼去。
不过这回他不是去找卓宁,而是去找老鸨。她昂首挺胸地问老鸨,给卓宁赎身要多少钱?
老鸨说要五千两。
“五千两?!”容萱稍稍地被打击了一下,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行,我年底之前来赎他。另外我还想问问,您这里八|九岁、十一二岁的小倌儿,包一个要多少钱?”
“……那可都是刚买进来的,不会什么才艺。”老鸨看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可见这种癖好即便在老鸨眼里也挺变态。
接着老鸨给她报了个实在的价格:“按着样貌优劣,五十两到二百两。”
“哦。”容萱点点头,“那订金呢?”
老鸨说:“您是老主顾……收您十两银子便好。”
容萱冷静从容:“那行,你们这儿现在有多少个?”
“……现在就六个。夫人您……要干什么?!”
容萱啪地往她面前的桌上拍了五百两银子:“从这六个算起,包括日后来的,有一个算一个我全付订金。旁人要买都得先告诉我,尤其是那个徐公公,您要是敢绕过我悄悄把这些小男孩卖给他,我带人砸了您醉香楼您信不信?”
——其实她是不敢的,可是老鸨不知道啊。
。
容萱耀武扬威之后,就驱车又去了明德园。她知道谢迟不在,不在正好,在的话这话她还不好说了。
于是叶蝉便听她悠哉哉道:“王妃,瓮中捉鳖约不约?”
“……怎么个瓮中捉鳖?”叶蝉不解。
容萱啧嘴:“竞选一国之君,抓对手的缺点,总得证据齐全才好?我现在有办法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再买小倌儿,您能不能说服敏郡王殿下到时候出手抓个现行?不能的话就当我没提。”
“……”叶蝉不禁锁起了眉头,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容萱一遍,“我想好好和侧妃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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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萱点头:“您说。”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叶蝉难免觉得心里不安生,“你最好透个底给我,不然的话……”
她想说,我这个当正妃的是可以查你的。
不过那样一说便难免剑拔弩张,叶蝉于是退了半步:“出了事你自己兜不住,阖府也都要跟着你遭殃。”
容萱好像突然变得手眼通天,这实在令人瘆得慌。
当年的不对付已经过去很久了,叶蝉现下不想往坏里想她,可是……她也不敢盲目地往好里想她。
主要是,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啊!
容萱沉吟了一会,舒了口气:“如果您实在心里虚的慌,我可以记个账本给您看。但里面包括我写话本赚到的钱,您得发誓不给殿下看才行。”
叶蝉:“……我看你账本干什么?”
容萱微笑:“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觉得自己近来继写话本之后,人生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级。
包养小鲜肉(虽然什么都没干)、打探情报,这她都体验过了,接下来没准儿还能把更多小孩子从恋童癖的魔爪中救出来。
容萱有那么一点点体会到了“富则达济天下”的酸爽感。
叶蝉在她风轻云淡的炫富中,轻吸了口凉气:“你……是靠钱办的这些事?”
容萱悠悠点头。
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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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可能会很晚
因为我突然发现身份证丢了……明天要去补办身份证……
我现在住的地方,离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略远……
然后接下来两三章又是收网抓恋童癖(……)的情节,写起来可能比较慢所以提前通知一声~~
☆、第 133 章
叶蝉心下一度觉得, 自己应该把容萱的事全盘告诉谢迟, 因为他毕竟是一家之主, 她又是他的妻子, 帮容萱这么瞒着他,好像……不太对?
可叶蝉也明白, 一旦告诉谢迟, 谢迟势必会当成个大事来问,搞不好还会闹得不太愉快,这实在没有必要。
就像是容萱说的,她没有必要骗他们。那作为交换, 她或许也该给容萱留点余地。
但另一方面, 叶蝉也怕容萱瞒他们的事情越来越多, 有朝一日会闹得无法收场。
于是最终,她和容萱做了个约定。她保证容萱的所有事情她都会继续保密,但容萱要向她保证,所有的事情真的只是靠钱办的,并且, 她得保证所有的钱都是通过写话本赚得,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来路。
“否则, 一旦出了事, 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叶蝉诚恳地告诉她说, “府里若被你牵连,我一定不会让你的娘家人好过。”
——叶蝉嫁来洛安的这八年,也不是在混吃等死, 容萱还真被她说得打了个寒噤。虽则她和所谓的“娘家人”的情分有限,可作为一个普通人,看着别人的命被系在自己的身上,压力总归还是有的。
于是容萱立刻严肃地郑重起誓:“我保证,所有的事情我都只拿钱办,并且我绝没有写话本以外的赚钱方式——王妃您就放心,我倒想到坊门口去胸口碎大石,可我也没那本事啊!”
叶蝉扑哧一笑,接着追问她:“‘瓮中捉鳖’那事,你到底是怎么个安排?”
容萱便斟字酌句地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个大概,自然还是省去了卓宁那一环。
——她只告诉叶蝉说,自己探到了顺郡王府买小倌儿的地方,花了些钱把所有的小倌儿都订下了。如此,一招行规,如果这些小倌儿要被转卖别人,青楼必须先知会她。
到时候,他们自然能知道对方的动向。
。
“但如何能正好抓住他们?”
叶蝉将此事转达给谢迟时,谢迟一下子抓住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叶蝉也同样问过容萱,容萱当时的想法是,到时候让谢迟带人搜顺郡王府就好了嘛!
叶蝉被容萱说得噎了一下,告诉她说:“谢迟和他同为郡王,咱应该是不能无缘无故地搜郡王府的……”
“哦……”容萱点了点头,接着又提了个主意,道,“那如果让殿下请旨呢?娈童啊!大罪啊!”
叶蝉沉吟半晌,也摇了头:“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咱扑了个空呢?搜府的阵仗太大。要我说,还是能半路把人截住最好,和捉奸要成双是一个道理。”
于是乎,两个人一起在屋里闷头琢磨了半天,最后终于合计出了个点子,叶蝉便把这主意告诉了谢迟。
“侧妃到时会和青楼说,要让徐成安把订金赔给她,并且会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这样,他们所知的交钱的日子,就是徐成安领人的日子了。半路截个胡,不怕他们把人藏起来。
谢迟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地笑道:“鲜少看你们两个凑在一块儿,这么一凑,点子倒不少。”
叶蝉嘻嘻一笑,又敛去笑容,继续说正事:“可这么做也还有个问题——万一你带人把人截住了,但徐成安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买的人呢?到时他自己是死罪,可查不到顺郡王身上了。”
却见谢迟一哂:“我打算把这件事禀给陛下。”
叶蝉不禁心惊。
“我思来想去,我们手头虽然尚无什么证据,但谢连是在与我一起争夺储位的人,我做什么都不合适。”
他自己出手,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到时罪证确凿,坊间也势必会有人说他栽赃。这样的路数,古往今来实在不少见。
所以他必须先禀明陛下,陛下点了头,这件事就成了从上往下办,充其量只是差事落到了他手里。
“……那如果陛下不信,又或者不想办他呢?”叶蝉迟疑道。
“不会的。”谢迟笃然摇头,“陛下信或不信,都一定会查,他绝不可能让一个有娈童之嫌的人登上皇位。最多只是……得先给他看到一些证据,让他相信此事并非我信口胡言便是。”
谢迟先前也在苦恼证据的事情,因为御令卫一旦搜府,动静就一定不小。如若顺郡王无罪,这样的搜查或多或少会毁了他的名声,陛下便难免要顾虑他是否被人栽赃。
但若有个证据就不一样了,娈童是多大的罪?证据送到眼前,陛下自然要一查到底。
现下,叶蝉和容萱商量出的这个办法,便是证据。
。
于是,这件事便大致定清楚了。未免打草惊蛇,一切安排都未外传。
容萱按照和叶蝉商量好的办法等着徐成安冒出来买小倌儿,谢迟则打算在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当日,再进宫禀话。
如此这般,才能确保杀谢连一个措手不及。
商量妥当之后,他们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子。到了七月初,御驾准备去秋狝的时候,容萱才终于在去醉香楼时听老鸨说起,徐成安又来买小倌儿了。
“只要了一个,十二岁的。”老鸨在她走进卓宁的房间前,压音告诉她。
容萱点点头:“告诉他,可以。但他得赔三倍的订金给我,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若愿意,本月初十我来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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