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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高飞荷拭泪道,“是府里那个小孽畜!姑母,有那小孽畜在,我心不安,殿下早晚要继承大统的,那小孽畜是长子,以后的太子谁来做?就算我明年就诞下儿子,但小孽畜还是比我的儿子年长了六岁,待我的儿子长大了,他就是个大乱子!”

高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那你想怎么做?”

“刚才说着毒,我忽然想起来,当初下毒案时所用的那味胭脂目,现在是不是还有剩余?您将它藏放在了哪里?”高飞荷期待地看着她,“胭脂目是匈奴王室中御赐的毒|药,从不外传。四皇子三年前带兵偷袭了匈奴王城的偏殿,侥幸成功,除了他,不会有人手中再能有这味药了。当时定四皇子的罪的时候,这不是重要的举证之一吗?”

高飞荷越说越兴奋:“姑母,不如我们故技重施,用这味药毒杀了那小孽畜,推到四皇子的头上去……”

她话还没说完,高贵妃面目忽的狠厉,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蠢妇!你数月前便要杀我孙儿,我以为你已经悔改,没想到恶毒如初!”

高飞荷跌倒在地,手扶着左脸,已被打懵了。

高贵妃气得胸脯起伏,手指着她还要再骂,忽听窗外传来小太监急切的声音:“小皇孙,小皇孙您怎么偷偷跑来了这儿啊?快和奴才走!”

听着这话,高贵妃慌了一瞬,高飞荷也急忙爬起来,推开窗子,正对上圆子坦荡的眼睛。

她拉着圆子的手把他从窗口拽了上来,又呵斥小太监离开,紧张地问圆子:“刚才的话你听见了多少?”

圆子垂着眼,心想着,虽然不懂,可我都听见了。

但又面对高飞荷目光的时候,圆子摇了摇头:“我刚刚来的,什么都没听到。”

高贵妃和高飞荷都松了一口气。孩子是不会骗人的。

高贵妃拉着圆子到自己膝上坐下,仍不放心,抚摸他的脸颊道:“圆子,祖母疼你的是不是?无论你刚才到底听见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记住,不能说出去,烂到肚子里,一句话都不能对外人讲。否则……”

高贵妃露出痛苦的样子:“祖母会受伤的。”

圆子点了点头。

高贵妃笑道:“好了,我就知道圆子最乖了,去睡觉。”

高飞荷行了个礼:“姑母,我带圆子下去。”

高贵妃应了声,好像刚才没打过她一样,仍旧笑意盈盈的。

圆子捏紧袖里的红瓶子,随着高飞荷出门,往偏殿去。

路上,高飞荷狠狠攥着他的手腕,想要掐断他的胳膊一样,低声恐吓:“回去后就睡觉,睡醒了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我不管你听见了什么,总之,敢往外说一个字,我拔了你的舌头!”

圆子乖乖地应好。他躺到床上去,高飞荷又瞪他一眼,出门去了,临走时安排宫女守着他的门。

圆子阖眼小憩了会,觉得馋,又爬起来,打开小红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放在嘴里。

咂咂嘴,很苦,并不好吃。

这个就是祖母藏起来的胭脂目吗?圆子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发现眼睛变疼了。

他下床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眼睛慢慢渗出血丝来,很快就暄红一片,宛如厉鬼般可怖。

圆子心想,怪不得叫胭脂目。

……

还没到傍晚,太极殿的灯火就已经燃起,远远望去,整座宫殿都笼罩着晕黄的光芒下,与夕阳融为一体。

酉时一刻,周帝入殿,群臣拜见后,宫宴开始,鼓乐升平。

宝宁和裴原坐在下首的第三张桌子上。

第一张是太子裴霄,他病未愈,宴席开始后不到一刻钟,便被周帝劝下歇息了。第二张是二皇子裴书,裴书先天不足,有些痴傻,只顾呆呆看着面前的舞女跳舞。

裴原所在的位置,离周帝不远不近,离底下的歌姬也不远不近,是个吃东西的好地方。

所谓宫宴,就是大家在周帝的眼皮子底下拘谨地聚在一起应酬,看唱曲跳舞,吃瓜子,聊天。

裴原剥瓜子,宝宁剥花生,壳推到一旁去,果仁凑成一堆,装在帕子里。

裴原把帕子系紧摇一摇,混匀了,递到宝宁面前:“你先吃。”

宝宁乐滋滋地分出一半到自己手心,正要吃的时候,看见底下人头攒动,忽觉不好意思起来。

裴原看出她的别扭,袖袍一抖遮在她脸前:“我给你挡着,吃。”

宝宁快速地把东西都塞进嘴里,嚼一嚼,眯起眼:“好吃。”

裴原无声地笑了下,刚想说剩下的也都给你,便瞧见她肩膀后的那颗小脑袋:“圆子来了?”

宝宁惊讶地回头,果真是圆子。

她高兴地摸摸他的脸,和裴原道:“你瞧,几个月不见,我们小圆子长高了点。”

裴原没说话,只是两指捻着酒盏,轻微点了下头。

宝宁把桌上剩下的瓜子和花生塞进圆子手里,笑道:“已经剥好的,拿回去吃。”

她确实很想立即把圆子带走,但这不是一日之功,急不得。眼下,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静待时机的好。

圆子接到手里,抿唇笑了下,随即又有些委屈:“姨姨,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在长秋宫,你没有理我。”

宝宁捏他的鼻子,哄他道:“怎么会呢,只是当时你母亲在,不好和你亲近。”

圆子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高飞荷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他是偷着溜出来的,高飞荷身旁的小宫女看他很紧,很快就要找来了,在此前,他得问清楚一个问题。

圆子看向裴原,紧张问:“你是老四吗?”

“……”裴原也怔了瞬,表情变化莫测,随后将手中酒盏重重放下,“小屁孩,怎么说话的?”

圆子明白了:“你就是老四。”

裴原眯了眯眼,想要揪着他领子过来训斥他一顿,被宝宁拦下:“好了好了,别和孩子计较。”

说话间,那个宫女已经慌乱地找过来,草草行了个礼,拉着圆子的袖子就要走:“小皇孙,您乱跑什么?宫殿这么大,小心跑丢了,被狼吃了!快和奴婢回去!”

圆子顺从地随她走了,走了一半,回头看宝宁一眼,宝宁笑着和他挥挥手。

裴原恼怒难平,和宝宁道:“那小屁孩欠教训,直呼长辈名讳,逮着机会要打他。”

宝宁笑着安抚他,说笑之间,忽闻见一阵花香气。

两人抬头看,有一袅娜女子翩翩上台,以白纱遮面,以摆好姿势,是要舞蹈。不用看脸,只闻香气,再瞄一眼周帝沉醉的神色便知,这就是今年那位堪称宠冠六宫的蝶香妃子。

“来了。”裴原正色道,“你现在就向陛下请辞,回母后的宫中去。”

宝宁低声应好。

她心跳得快起来,刚站起身,手心里忽然多了个东西,裴原把东西又往里塞了塞,塞进她袖中。

“这是烽烟,奔狼军中联络所用,与烟花类似,但会有橙色的焰火,很久不衰去。若你遇着危急的事,点燃它我就会看见。”

宝宁郑重点头:“我记得了。”

裴原不再看她,只是低头饮酒。有人过来与他攀谈,他神色与往常一样。

宝宁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和周帝道别,顺利地得到允准,在宫女的陪伴下离开大殿,朝长秋宫而去。

高贵妃看见她走,狐狸眼里露出笑容来,与高飞荷道:“好戏要上演了。”

作者有话说:前排送红包哼唧!

这个part过去后,又会换地图了,透露下,宝宁的新宠可能会多一只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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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

殿内的人均专心致志地看着蝶香妃子舞蹈,周帝直勾勾的, 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 身姿蹁跹, 一身的馥郁香气, 摇摆间,整个宫殿都芬芳起来。乐师更加大力地拨弦敲钟, 随着鼓点到达一个高潮, 蝶香妃子忽然蹲身摆出个美艳的姿势顿住。

台下早有小太监抱着个大箱子等候,见到了时机, 打开锁箱子的小门,瞬间有几十只彩色蝴蝶簇拥飞出,众人惊呼出声!

蝴蝶有的飞走了,更多的绕着蝶香妃子盘旋, 美景如同仙境, 众人静寂,一时只有鼓乐之声绕梁。

怕有不长眼的蝴蝶飞到他的酒里, 裴原扔块帕子覆住杯口, 而后轻笑着鼓起掌来。

他心中想着, 宝宁果真是聪慧机敏的,怎么想到设计了这样的舞蹈?精彩纷呈。高贵妃本就妒忌蝶香妃子年轻得宠, 现加了这样一把火儿, 她应该更加气愤不平了。

裴原抬眼扫过去,高贵妃果真面露愠色,勉强笑着抚掌应和, 私底下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低骂道:“狐媚,死妖精!”

裴霄不在场,高飞荷坐在高贵妃的身边侍候她,见状赶紧为她抚背,心中却想起了早上临走时,她的谋士孙兴业对她说的话。

孙兴业是裴霄安插|在她身边的,高飞荷心知肚明,并不信任,但他所制的小香丹倒是极好用,因此高看他一眼。有时孙兴业说几句有用的话,高飞荷也会听。

比如今早上孙兴业曾劝她把这药丸献给高贵妃,哪个女人不喜欢美貌与香气呢?高贵妃定会喜悦,会奖赏她。

高飞荷本来不愿意。她可没那么大方,物以稀为贵,若后宫中各个都是蝶香妃子,那还有什么稀罕的?她只想自己留着,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讨好姑母。只是现在……她下午时说错了话,惹了高贵妃大怒,她们的关系有了裂痕,急于修补。

高飞荷仍旧犹豫着,她身边的小丫鬟却先一步开了口,邀功似的道:“娘娘还不知?前些时间,殿下新得了个姓孙的谋士,手中有一张绝密的古方,制成药丸,服下可以香体。孙先生曾猜测过,说蝶香妃子可能就是常年吃着这小香丹,才有了如今香味的。我们太子妃娘娘就一直吃着呢,现在已经隐约有香气了,不信娘娘您闻闻。”

高飞荷愣住,刷的转头去看那个叫银铃的丫鬟,转瞬就明白过来,这丫头肯定是收了孙兴业的贿赂了,替姓孙的说话,想要帮他攀高贵妃的高枝。

高贵妃果然来了兴趣,拉着高飞荷手腕凑在鼻端,点点头:“果真有味道。”

她嗔怪似的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有这样好东西还藏私,该和姑母也说一声的。”

高飞荷讪笑着道:“姑母,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敢贸然献给您,怕伤了您的身子,便自己试了试。现在觉得好,本准备今晚回去就给您的,没想到被那嘴快的丫头抢了先。”高飞荷暗中瞪了银铃一眼。

高贵妃问:“你随身带着了吗?拿给我看看。”

高飞荷连声道:“带着了,带着了。”那药丸是早晚各一粒,她怕错了时间,一直放在随行丫鬟,也就是银铃的手里。

银铃恭恭敬敬地把药瓶拿出来,高贵妃端详着看,不信问:“真有用?”

高飞荷已经百般不愿了,但迫于威压,只能强笑着道:“有用的。”

银铃插嘴道:“孙先生说,与酒一同服下,药效更好。”

高飞荷蹙眉瞪着她:“我怎么没听说过。”

银铃喏喏道:“奴婢也是偶然听孙先生提起的。”她都是按着孙兴业教她的说的。

孙兴业答应了她,若办得好,回去便和殿下请命,赎出她的奴籍,送她出府嫁人。银铃已经十九岁了,最盼的就是能赶紧嫁人,加上孙兴业只是想在高贵妃面前露个脸,也不是什么杀头的事,她便答应了。毕竟,若错失了这个机会,她估计就要老死在府里,成为没人要的老嬷嬷。

高贵妃笑道:“这正好有酒。飞荷也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不如现在就试试?”

对这药丸,她已经动心了,只是仍旧担心会不会吃出什么事来。正好高飞荷在,让她搭着酒吃一粒,若是安然无恙,她就立即向裴霄讨了那个药方。

高飞荷自然说好。她从银铃那接过来药丸,又端起杯酒,不知怎么,心忽然跳得快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高贵妃眼睛紧盯着她,高飞荷又强笑一下,将药丸送进口中,和酒一起吞下去。

裴原看完了她们交谈的全程,眯了眯眼,重新将视线落在高台上,懒散地鼓掌,喝酒。

蝶香妃子已经快要跳完了。

高飞荷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醉了,若不然,怎么头越来越疼,眼睛越来越热呢?她眨了眨眼,用手抹一把眼皮,湿漉漉的,拿下手一看,满手鲜红的血!

“啊!”

蝶香妃子的舞姿定格在最后一刻,台下忽然惊叫,众人忙寻着看过去。高飞荷惊恐地站在她的座位上,一手一脸的血,旁边高贵妃已然是懵了,反应过来急忙高喊:“快请太医来!”

她声音落,高飞荷猛地一阵剧烈的抽搐,痉挛着瘫软在地。

裴原冷眼看着,喝尽了杯底最后的一口酒。

……

长秋宫里,宝宁在月色下看着皇后种花。太医院的硫磺粉已经取来,按着宝宁说的方法,皇后把秋菊连根挖出来放在一旁,留着花土与少量的硫磺搅拌。

就算在外面,皇后也要点着那盘紫檀香,宝宁闻着昏昏欲睡,眼皮儿都要睁不开了。

宝宁实在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样喜欢这种香吗?”

“是啊,闻了十几年了,戒不断了,这味道舒心,我闻着心静。”皇后偏头问,“宝宁不喜欢吗?”

宝宁笑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着怪怪的。”

皇后道:“你们年轻人许是闻不惯。”

她吩咐老嬷嬷:“把香拿远些。”

那包硫磺粉就放在熏香炉子的旁边,挨得很近,老嬷嬷去端炉子的时候,宝宁帮着移开了纸包,但搭眼间,却发现奇怪的事情。她怕看错了,端着纸包在眼前看,这下确认了,淡黄色的粉末中竟然出现了一点点的红色小粒,像是成色不很好的鸡血石的颜色。

她认出来,那东西叫丹砂。

但硫磺粉里怎么会混进来丹砂呢?太医院的人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细思之下,宝宁的心咯噔一声,瞬间而已,额上覆上一层密密的冷汗。

皇后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关切问:“宝宁怎么啦?”

宝宁回忆着她当初与明姨娘初学医术的时候,学过一味又是药又是毒的东西,叫水银。明姨娘告诉她,这东西的药性很烈,主要做消杀之用,若有人头上生虱子了,取一些来抹上,虱子一夜就会死光。有怀孕的妇人胎死腹中,服下一些水银,殆胎很快就可排出。

但在歹人手中,这就不是治病的药了,而是致命的毒。

水银无色无味,让人差觉不出,是一味有耐心的毒|药,日子久了,折磨人于无形。

当时她随口问了句,既然无色无味,怎么才能分辨呢?明姨娘告诉她,水银与硫磺放在一起,遇着火了,会变成红色的丹砂。

宝宁盯着那个香炉看,烟雾袅袅地升起,随着风飘成怪异的形状。

皇后与老嬷嬷茫然地对视,刚想再问些什么,宝宁道:“娘娘,我不喜欢这个香,闻着头晕,我们不要它了好不好?”

宝宁紧张地去拽皇后的袖子,生硬撒娇。

她不敢在这里直接说,娘娘,好像有人在香里加了水银,要害你。既然长秋宫中长年累月地燃着这有毒的香,那宫内肯定是有歹人的眼线在的,贸然揭开,只怕会打草惊蛇,甚至让她们都陷入危险中。

宝宁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她不住地想着,该怎么办?

裴原现在还在太极殿上,算时间,他那边的事端应该已经挑起了,难以分|身过来。可是长秋宫中,宝宁根本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甚至整个皇宫中,好人与坏人混杂在一起……宝宁想着,若不然暂且把疑问压下来,不要让皇后再用这香了便是,其余的,等明日见到裴原了再说。

皇后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看着她柔软乖顺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样子,只觉可爱,什么都想答应她了,应了句“好”。

宝宁继续和皇后种花。

她现在心里乱极了,又惦记着裴原的情况,又想着是谁要害皇后,心不在焉的,几次没有听见皇后和她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道女孩子的声音:“娘娘,王妃,累了?厨房新做了小点心,奴婢端来了,您们尝尝看,是菌菇小饼。”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笑着接过来道:“桃仙有心了。”

宝宁抬眼看过去,桃仙冲她行礼,腼腆笑了下,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她的年纪还要小。

皇后和她解释道:“有一年去行宫避暑,路上见着这个小丫头,快要饿死了。我见她长得伶俐漂亮,不舍得她在外头受苦,带回了宫里。一晃儿的时间,已经七年了,小桃仙也长大了。”

宝宁道:“娘娘心善。”

皇后笑着把小碟子推到她面前:“你先吃,我稍等会儿。”

桃仙已经往外走了,但听着皇后这样说,脚步忽的停了下。

她犹豫一瞬,还是转过头,关切道:“娘娘,菌菇小饼要趁热吃,若凉了,就有腥味了。”

“哦,这样啊。”皇后听她说完,拿帕子擦擦手,用筷子夹一块放在嘴边吹,“好,那我现在吃。”

桃仙笑着福了福身,老嬷嬷说她身子弱不能吹风,推搡着她回去休息,桃仙只能离开了。宝宁现在疑心重重,无论看着谁都往坏人的方向想,盯着桃仙的背影,觉得她步伐僵硬紧张,有些古怪。难不成那饼子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哪个贼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在皇后的宫里明目张胆地下毒杀皇后?

几乎不可能。

手比心快了一步,宝宁脑子里的弦一跳,伸手拦住皇后道:“娘娘,您瞧这小饼上是不是有虫子?”

皇后果然停下,惊疑地细看:“有吗?”

宝宁肯定地道:“有的。”

她夹走皇后筷上的饼,扔到桌上去:“这个不能吃了。”

“那先不吃了。”皇后又去捣弄她的花,“本也不饿,先弄完手上的事再说。”

宝宁笑道:“那臣妾先尝尝了?”

皇后点头,宝宁道谢,掩帕咬下一小口。宫里的厨子果真好手艺,饼皮酥脆,里头的菇肉鲜美嫩滑,含在舌尖上,有香甜的汁水。宝宁咽下后在心里暗自品评,应是没有毒的。

她稍稍放下心,出于礼节,把她咬过的那块吃干净,才放下筷子。

皇后沉迷于她的秋菊花,早把饼子的事忘在脑后了。宝宁在一旁陪看,最开始无事,但看着看着,就觉出身体的不对劲来。她好像出现幻觉了?视线只要稍有转移,就会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天、地、花草,都变成了炫目的蓝紫色。

仔细看,到处都是跳舞的小人,在花瓣上跳,在地上跑,在她膝盖上扭屁股,还有的会飞,往她的耳朵里钻……

宝宁的心不可遏制地跳得快了起来,不是她紧张了,是她的心自己有了生命一样,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面色也变红了,恍惚间,脚底如同踩着棉花,要飞起来似的。

见手青!这三个字忽的蹦出来,跳进她的脑海里。

宝宁明白过来,那饼子里确实没毒,有毒的是里头的蘑菇,那是产自西南深山中的一种毒菇,并不会杀死人,只是让人产生幻觉而已。

若普通人吃了,难受个三四日就缓过来了。

若皇后吃了……她本来就有着疯病,双重药效下,恐怕会病发,做出些极端之举也不无可能。

余光中,宝宁瞟到桃仙的身影。

她站在半掩的门后,双手交握在一起,略带些焦急的样子。宝宁恍然明白过来那人的目的,是想借着皇后的手,对她行凶!她不能再在长秋宫待下去了。但是,她又能去哪里?

思来想去,宝宁想到了最简单的办法——找太医。

称病多找几个太医来,那人就算手再长,也不能笼络遍太医院所有太医,更不敢公然行凶。只要外人多了,那人便会有顾忌,她们就是安全的。

宝宁的头更晕了,眼前的小人越来越多,像是一群飞舞的蝴蝶,她深吸一口气,抓住身侧皇后的手,微笑道:“娘娘,咱们进屋去一会好吗?臣妾想和您说些贴心的话。”

作者有话说:本章所涉及的农学,化学,中药学知识,都不一定对,为剧情服务而已,千万别瞎尝试啊!用硫粉拌花土里,花死了不要怪我……也不要试着用水银往头上抹,也不要在家里打破温度计搞硫化汞小实验……还有不要尝试吃没做熟的见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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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

宝宁让皇后屏退下人,将所有的猜测都告诉了她。

皇后听后极为震惊, 但不过片刻就冷静下来, 她决定相信宝宁, 按照她所说的做。

一炷香后, 从长秋宫的角门偷偷走出一个人,正是皇后身边最受信任的老嬷嬷秋实, 往太医院而去。

树林里早有盯梢的小太监, 见状赶紧打起精神来,偷偷跟上。

……

太子妃忽然倒地, 七窍流血,须臾间便断了气,出了这样大的事,太极殿里早已乱成一团。

她被抬到偏殿安置, 太医赶来的时候人已经死僵了, 仵作前来验尸。高贵妃被人扶着坐在一旁,脸色煞白, 一阵阵的晕眩。周帝沉默地立在外间, 一众大臣们面面相觑地站在外头, 小声猜测着事情的起因。

裴原靠着墙,看着宫人端盆递水, 忙碌地出出进进, 百无聊赖地闭眼小憩。

过了一刻钟,仵作那边得出了结论:太子妃是中毒而死,那毒有八成的可能是胭脂目。

一听这三个字, 屋里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都看向裴原。原因无他,当年的谋逆案,太子和四皇子联手欲要毒杀陛下,所用的毒就是胭脂目。这种毒的种子只在极北的地方才有,一直是匈奴王庭的御用药,除了那次下毒案,从没在大周出现过。

高贵妃也目光怨毒地看过来,一副要冲上去搏命的架势。

但暗地里,她的心却怦怦地跳起来,紧张,不安。

因为她知道,裴原手上并没有这种毒。

当初定罪时,从裴原府里搜出来的胭脂目是她让暗线偷偷放进去的,这也是最重要的物证。所有人都认为大周只有裴原手里有胭脂目,其实不然,唯一的毒|药瓶子,是在她的手里。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下毒,高飞荷为什么会死?

高贵妃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她毫无头绪,不知该做出什么举动应对,只能顺其自然地演下去,抓起手边的茶杯,愤恨地砸向裴原,边大声咒骂道:“你这个贼子!当初想要杀你父皇还不够吗?侥幸被原谅了,不知悔改,竟还要害你的皇嫂,你好恶毒的心地啊!”

她哭着冲周帝跪下:“陛下,您一定要好好地处置贼人,还死去的飞荷一个公道啊!”

周帝无力地挥挥手,让人将她扶起来,转脸看向裴原,低声问道:“原儿,是你吗?”

裴原反问道:“陛下,您瞧我像是个蠢货吗?”

他如此嚣张的气焰,如往常一样,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者急于辩解,周帝端详他的神色,已经信了他五成。

“好了,丽姜。”周帝坐下,叹息着唤高贵妃的闺名,安抚她道,“飞荷出了这样的事,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不能失了理智,胡乱猜测。没有人会用同一种毒杀人,用两次。这事背后不简单,你给朕一些时间,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错了。”裴原道,“这毒我一次也没有用过,只是您不信而已。”

高贵妃擦泪地动作顿住,再次怨毒地看向他,裴原坦然地和她对视,甚至笑了下。

高贵妃心中咯噔一声,隐隐约约的,似乎摸出了这事背后的真相,一定与裴原有关,他在布一个与她有关的局。但是,她无力得很,只能被动地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周帝听了裴原的话,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叫刑部尚书林云泽来,交代林尚书要细细地审问。林云泽领命而去,带走了高飞荷今日带进宫的所有下人,高贵妃宫中的所有人,还有她们宴席时所接触过的所有人,足有四五十个。

林尚书头脑缜密清晰,审问人很有一番功底,很快就找到了最可疑的点,那瓶小香丹。

他向周帝请旨,抓孙兴业进宫。周帝允了。

裴原听到这里,找了个座位坐下,将左腿交叠到右腿上,向小太监要了杯茶喝。

高贵妃暗中盯着他。他越是自在,她就越是恐慌,心乱如麻……当看着安插在长秋宫外的眼线进殿时,心慌更是加重了几分。

她找了个借口出去,寻个僻静地方,问那个小太监:“怎么了?”

“娘娘,皇后身边的秋实嬷嬷去了太医院,找了五六个太医去长秋宫。”小太监垂眼回禀,“长秋宫内并没有异常,没有打斗的声音,宫人们的进出也正常,只是桃仙姑姑联络不上了。”

高贵妃大惊问:“什么叫联络不上了?一个大活人,她是腿断了出不来宫,还是被人毒哑了说不出话?你……”

高贵妃忽然顿住,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计谋败露,桃仙被关押起来了。如此想着,冷汗从额上滚下,她揪住小太监衣领,狠厉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她说了什么?”

小太监吓坏了,他什么都不知情,只是个盯梢传话的,不知高贵妃怎么就狂性大发,磕绊回答道:“桃仙姑姑说,送去的小点心,皇后没有吃,但济北王妃吃了一块,让尽快告诉您。这事是派小穗子通传的,他没来知会您吗?”

正说着,高贵妃余光一瞟,瞧见捂着肚子过来的小穗子,她大喝问:“蠢奴才,你做什么去了!”

小穗子吓得连忙跪下:“奴才,吃坏了肚子,去寻茅房出恭,但长秋宫的下人不肯借茅房,就回了延禧宫上厕所……”

高贵妃快要被这个蠢奴才气死,脑中嗡嗡作响,喃喃道:“完了,完了,肯定是败露了……”

定是宝宁吃了那点心后,发现点心有问题,桃仙还是个孩子,肯定会惊慌,露出马脚,被发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晚真是邪了门儿,什么都不利于她……高贵妃深吸一口气,很快振作起来,又恢复往常镇定的面色。

她斥退两个小太监,让他们闭严了嘴不可乱说话,随后召来自己的心腹嬷嬷,低声道:“我不知那老四暗中密谋着什么事,但定会对我有害,我不可坐着等死。他的王妃如今中了见手青的毒,会有克制不住的幻觉,事情已经做到这了,半途而废太可惜,不如抓着机会,一举杀了她!”

嬷嬷不解问:“该如何做?”

“她不是有个早死的婆母吗。”高贵妃眯眼道,“将她骗去锁阳宫,伺机杀了她,到时候,就说是贤妃死去的冤魂做的。她现在吃了见手青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疯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嬷嬷听了后不住点头,赞这是个好计策,但又迟疑:“娘娘,咱们事先并未谋划此事,短短时间内,要找谁来主事?”

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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