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思忖片刻,问道:“前段时间,霄儿是不是送进宫来个小太监,说以前和老四的王妃颇有渊源,叫赵前?”
嬷嬷应是。
高贵妃道:“就让他去做,告诉他,事成后,赏他黄金五百两,良田百亩,本宫保他后半生加官进爵,衣食无忧!”
……
宝宁躺在长秋宫偏殿的床上,皇后陪在她身边,有宫人前来,将太极殿里发生的事都说了遍。
皇后叹道:“今晚怎么如此多事。”
宝宁握着她的手,安慰道:“都会好的。”
太医很快赶来,诊了脉,详细询问了病症,又察验了那盘菌菇小饼,向皇后道:“确实是因为吃了没做熟的见手青,幸好是少量而已,没有大碍,休养几日就可痊愈了。娘娘,这事应该是御膳房宫人的疏忽,是否追责下去?”
“定然是要的。”皇后颔首,“将烹饪这小饼的厨子,送饭食的宫人都押起来,看守好了,等本宫明早问责。”
她说完,又冲几个太医道:“王妃年轻体弱,虽无大碍,还是需要有大夫时刻看守在旁边,你们今晚就先在我宫中住下。”
太医们应是,有宫女上前,将他们带下去。
皇后松了口气,拍了拍宝宁手背道:“放心,都安排好了,桃仙早已被看管起来,你先歇着……”
她话没说完,秋实嬷嬷进来,皱眉道:“娘娘,陛下身边的小叶公公来了,说传王妃过去太极殿。”
皇后愣了瞬:“去那里做什么?”
秋实嬷嬷道:“说是因着太子妃中毒身死的事,刑部的林大人吩咐将今天见过太子妃的人都找来,要问话。今早上请安,王妃也见过太子妃,所以要一并传去。”
皇后不满道:“请安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呢,那毒还能是宝宁下的不成?再说了,宝宁病成这样,怎么走那么远的路。”
“娘娘,您可别为难奴才了。”她刚说完,小叶公公从门外进来,一脸苦相,“这都是陛下的吩咐,奴才也不敢抗旨呀!娘娘,清者自清,只是问几句话而已,您还是让王妃过去,很快就回来了。若是您阻拦了,反倒惹人猜疑,今晚出的是大案子,咱们还是避嫌的好。”
“这……”小叶公公是周帝身旁姜堰大太监的徒弟,在宫中算是很有威望的小太监,很受周帝的信任。他这样说,皇后也犹豫了。
宝宁起身道:“娘娘,那我便去。”
皇后道:“好,也没旁的法子了。”她和秋实嬷嬷一同去扶宝宁。
小叶公公笑了:“娘娘们放心,奴才们备了轿辇了,一来一回,很快的。”
宝宁随着他出去,轿辇停在门口,有人扶她上车。
宝宁晕乎乎的,坐上了轿子便阖眼小憩,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
她疑惑地睁眼问:“到了?”
但入目并不是辉煌壮丽的太极殿,反而是一处偏僻之地,眼前只有一座小楼,轿子就在门口。
再看那些抬轿的宫人全都不见了,小叶公公也不见了。
宝宁倒吸了口气,赶紧下车去。
抬眼间,她看清楚了小楼上的牌匾——锁阳宫。
怪不得这楼的外观这样熟悉,在济北王府也有一座,是裴原为了纪念他母妃修建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轿子为什么停在这里?宝宁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试探地喊了句:“小叶公公?”
意料之中地没得到回音。宝宁这才反应过来,这或许又是个圈套!她转身想要赶紧离开,但还未走一步,面前忽然闪过个黑影,推了把她的肩膀,宝宁尖叫着踉跄一下,身后小楼的门忽然开了。
她跌进门里,还在震惊中,眼前的门又啪的一声合上。
……
长秋宫里,皇后焦急地等待着,宝宁迟迟未归。
她本以为是林尚书那边问话耽搁了时间,但左思右想,忽然找到一处疑点。既然是见过高飞荷的人都要去问话,为什么她不需要去?明明高飞荷与她相处的时间更多才是,可只叫了宝宁……
是她太多疑,还是小叶公公也被收买了?
皇后再坐不住了,她叫了秋实嬷嬷过来,吩咐道:“这事我觉得有蹊跷,你亲自去太极殿走一趟,看看宝宁在不在那里。若是不在,或者宝宁根本没有去过,你直接去寻四皇子,将今晚发生的种种都告知于他。”
秋实问:“娘娘,要告诉陛下吗?”
“无需,你只要和四皇子联络便可。”皇后面色沉沉,“咱们的陛下是个糊涂人,我信不过他。”
作者有话说:上章的尾巴改动了下,把去找裴扬改成了找太医,不需要重看撒
这个part下章还会有个大转折哈哈哈,很有趣哦,然后就进入到甜甜的感情戏啦,我想到了个开车新姿势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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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毒
太极殿里,孙兴业已经被带到了, 他还穿着亵衣, 头发散乱, 一脸的惊慌失措。
侍卫押着他跪在地上, 周帝问:“太子妃死了,你知道吗?”
孙兴业大惊道:“草民不知, 不知啊!”
刑部的林尚书斥责他道:“刁民, 别想偷奸耍滑!太医已经查验过,太子妃就是因着服了小香丹才身亡的, 那药丸是你所制,未经过他人之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草民真的不知!”孙兴业辩解道, “太子殿下待草民情深义重, 草民服侍太子妃也已有月余,所受恩泽不可计数。草民无家无业, 凭着太子垂怜才苟活于世, 为何要毒杀太子妃啊!请大人明察!”
“你不说是。”林尚书挥手道, “带下去,先赏二十鞭, 看他的嘴肯不肯松。”
孙兴业仍旧高呼冤枉, 被捂着嘴拉扯下去,行刑就在院里,大臣们都看着, 不多时,就响起铁鞭与皮肉相碰的声音,和孙兴业的惨呼。
不知为何,听那人呼痛,高贵妃竟然打了个哆嗦。
裴原走到她身边坐下,笑着,手掌朝上摊开,露出几枚莹润的红枣:“娘娘吃吗,甜的。”
高贵妃闭眼道:“你自己吃。”
裴原哼笑一声:“就怕你现在不吃,以后没机会了。”
高贵妃心一惊,警觉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这枣儿很难得,据说十年开一次花,十年结一次果。还要天时地利,有极为肥腴的土地,极为丰厚的雨水,这枣子才不会在成熟前凋落。”裴原耐心地和她解释,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娘娘还是吃。”
高贵妃抿唇道:“我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神奇的枣,一派胡言!”
“不吃就算了。”裴原舒适地往后倚靠在椅背上,翘起腿,扔一个枣进嘴里,嚼一嚼,吐出个枣核,夸赞道,“还真是怪甜的。”
高贵妃盯着他半晌,心越来越慌了,扭头低骂道:“有毛病。”
裴原吃完他的那捧枣,孙兴业也被打完了,鲜血淋漓地带进来,扔趴在地上。
林尚书将打他的鞭子拿过来,刷的一鞭,又抽在他眼前地砖上,厉声问:“还不说吗?非要到皮开肉绽后才说实话,何苦如此,现在就交代出来,也能落个全尸。”
孙兴业艰难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林尚书贴耳过去,待听仔细了,神色大变。
他问:“你说的可是实情?”
孙兴业点了点头。林尚书飞快地瞟了裴原一眼,站起身,向周帝走去,低声转述了孙兴业刚刚交代的话。
周帝脸色微妙,他停顿了片刻,身子前倾,冲孙兴业道:“将你刚才所说的,大声重复一遍。”
“是……四皇子所为。”众臣哗然。
孙兴业大口喘着气,继续道:“四皇子嫉恨高太傅对殿下照顾颇多,想要杀了太子妃,嫁祸给殿下,以挑拨殿下与高家的关系。之所以选择胭脂目,是因为四皇子说,反其道而行之,没人会怀疑他用同一种毒第二次。”
周帝转头看向裴原方向,目光灼灼。
高贵妃骤然松了口气。
她掐自己大腿一把,泪盈于睫,跪倒道:“飞荷死得冤枉啊!请陛下下旨逮捕四皇子,加以严惩,贼人死了,飞荷才能安息!”
高太傅一直站在远处,为了避嫌,不能参与审案。现在真相大白,他也跟着拜倒,痛哭道:“请陛下严惩四皇子!”
转瞬间,地上跪了一片请旨的大臣。
周帝盯着裴原,缓慢道:“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裴原垂着眼,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
虽然是他自己布下的局,就是为了让周帝怀疑他,但当周帝真的上钩了,除了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如释重负外,又觉得淡淡嘲讽。
一个父亲,三番五次怀疑自己的儿子,究竟是父亲的失败,还是儿子的失败?或许两者均有。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解释。
裴原抬起头,他还是坐着,双腿分开,弓腰,手肘拄在膝上,淡淡问:“那位孙先生,我们曾见过吗,我认得你?”
孙兴业道:“月余前,是草民送常喜公公到王爷府上的,您不记得了?”
他说的是常喜被做成人彘的那一次。裴原点点头:“记得。”
孙兴业道:“就是那次后,你暗中约我密会,将毒杀太子妃的详尽计划告知于我,并用黄金贿赂,诱我答应。”
大臣们均信服了他的话,指指点点道:“这孙兴业说的有理有据,四皇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若能证明他们真的密会过,此事便可确认了。”
所有人都在唾骂裴原不思悔改,心狠手毒,几个年长的大臣眼窝子浅,竟然哭起来,说什么人心不古,替高飞荷告冤。
周帝的眼里露出浓重的失望。
裴原笑道:“孙先生不愧是文人,这胡编乱造的本事,可以写书了。”
“你还要抵赖吗?”高贵妃唿的一下站起身,指着裴原骂道,“人证物证均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看你年纪轻轻,倒是心机深沉,事情败露如此,你还有心思吃什么枣子,还有脸面笑得出来,恬不知耻,德行都坏到骨子里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淡然吗?”裴原伸手挡开她的手指,“因为这样的事,我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高贵妃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周帝也狐疑地看过去。
裴原站起身道:“刚刚贵妃娘娘说,人证物证均在,人证若说是孙兴业,勉强也说得过去,那物证呢?”
周帝看了眼林尚书,林尚书立刻会意道:“下官马上安排人手去济北王府搜查。”
“可别厚此薄彼。”裴原冷声道,“若要搜,太子府也得一并搜。万一是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想要陷害我呢?孙兴业是他的谋士,他指使孙兴业嫁祸给我,也不是不可能。”
高贵妃死死盯着裴原的侧脸,忽然就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一切和当初栽赃裴原时太像了……现在这样的情形,只要到时从太子府搜出胭脂目来,霄儿便是长了百口也莫辩!她刷的转头看向孙兴业,她现在怀疑,这姓孙的也是裴原安排的人,现在死咬着裴原不放,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裴原做的,但等物证一找到,他立刻就会倒戈,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霄儿的头上。
从始至终,都是裴原自己在演戏!
他的目的,就是通过做这场假案,平反当初他的冤案,再一箭双雕,将霄儿送上断头台!
高贵妃觉得脑子嗡嗡在响,手脚也渐渐凉了,她该怎么办?现在就像是个不解之局,她能够猜出一切脉络,但是说不出口,就算说了又有谁会信呢?如同当初的裴原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只等林尚书带兵搜出毒|药来,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局面就要垮了。
高贵妃冷汗涔涔,在林尚书就要出门前一刻,大声阻拦道:“凭什么!死的是我的儿媳,我的侄女,被冤枉的是我的儿子,为何要如此折辱我们,让我的飞荷死去也不能安息吗!霄儿与飞荷感情甚笃,做不出毒杀她的事。你们去搜太子府,九泉下的飞荷该如何作想,我不允许!”
“丽姜,你冷静些。”周帝无奈地劝慰道,“查得更仔细,找出真正的凶手来,飞荷才能安息。”
“凶手不是已经就在眼前了吗?”高贵妃视线像毒蛇一样攥着裴原,“凭什么要搜查太子府!如此不信任,太子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朝臣们会耻笑他!”
周帝不再理会她,冲林尚书吩咐道:“去查。”
“你们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搜我的府邸的吗。”裴原负手于后,微笑着道,“红蚁趋毒,砒霜与糖霜混合可以引来红蚁,顺其踪迹,可寻得蚁穴和毒|药。”
林尚书拱手道:“多谢提醒。”
高贵妃几乎是瘫坐在椅子里。她现在只有一线希望,就是她的猜测全都是错的,孙兴业不是裴原的人,他没有被买通,没有往太子府藏|毒……所有人安静地等待,不过半个时辰,院外又传来响动,林尚书已经带人回来。
看着他手里的那只红色瓶子,还有林尚书欲言又止的神色,高贵妃忽的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宫人们大惊失色,忙给她喂水,掐人中,周帝像是没看见一样,问林尚书:“哪里搜出来的?”
“太子府后院的树下,藏得极为隐秘。”
周帝闭了闭眼,抓起手旁的杯子大力掷到地上,指着孙兴业大喝问:“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实情都交代出来,否则,朕将你千刀万剐了!”
林尚书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拿来拶子,要把孙兴业的手指往里塞。
孙兴业先是忍了会,而后实在忍不住,大哭道:“草民认罪,认罪!”
“此事确实为太子所为,太子答应草民,若帮他办了此事,就赏赐草民家中良田百顷,保草民一家几世衣食无忧……”
周帝打断他:“你家不是无父无母,都已死绝了?”
“草民是双生子,只是家境贫困,爹娘只留下哥哥,将我卖给邻村一无子夫妻。后来亲生父母都故去了,哥哥也要病死,临死前,将功名顶替给草民,草民便一直顶着哥哥的名头活着……”看着周帝愈来愈冷的眼神,孙兴业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太子殿下说,让我在今日毒杀了太子妃,嫁祸给四皇子……他早已无法忍受太子妃的跋扈嚣张,如此之举,一箭双雕。”
高贵妃挣扎着醒来,冲上前去掐孙兴业的脖子:“你这贼人,胡言乱语什么,哪里有此事!你分明和裴原是一丘之貉,一同演戏,就是要害死我儿……”
周帝忍无可忍让人将她拉开,而后大声道:“太子呢?太子到底去了哪里,去找他的宫人回来没有!不是在偏殿休息吗,为何一直不见人影?”
裴原笑道:“或许是已经畏罪潜逃了?”
高贵妃怒气冲冲,几乎想要冲过来活撕了他。裴原靠坐回椅子里,看着这嘈杂混乱的殿内,骤然觉得无趣极了。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还没有回家和宝宁一起吃顿饭来得舒服。眼前的这些人,包括他,嘴上说的,心里想的,行动上做的,全都不是一回事。很没意思。
算起来已经几个时辰没见到宝宁,裴原摩挲着下唇,心想着,不知宝宁在干什么。或是已经睡下了?
正思索着,眼眸一抬,裴原瞧见了刚踏进殿门的秋实嬷嬷,他心下一沉,有不详的预感袭来。
秋实嬷嬷也看到他,急忙碎步走过来,附耳将皇后宫中发生的事逐一说了遍,最后问:“殿下,王妃可曾来过?”
裴原倏地站起身,脚步沉重地向高贵妃走过去,高贵妃仍懵着,忽被裴原一把揪着领子给提了起来。
他咬着牙,目光阴狠问:“你干的?”
宫人们都吓坏了,想要上前解救,但看着裴原脸色,又不敢动手,面面相觑。
周帝皱眉道:“原儿,你怎么了!”
高贵妃白着脸,被勒得喘不上气,挣扎道:“你胡说什么,放开我!”
“我说什么,你心里知道。”裴原贴近她的脸,几乎是吼出声,“马上把她给我还回来,若她出了三长两短,老子就地活剐了你!”
……
锁阳宫里,宝宁看着眼前的密信,目瞪口呆。
是贤妃娘娘写的,纸张已经泛黄了,前四个字是:明山亲启。
作者有话说:我错了,我又迟到了这么久,发红包,截止明天中午12点,你敢评我就送!
ps:这个part最慢两章就能收尾了,别急撒,
后续应该只剩一个大的事件就会完结了,但下个事件写多久我也估计不出来……我以前估计的字数基本都是错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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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鬼
犹豫着,宝宁一时不知该不该往下读了。
这封信放在一幅画后的暗格里。既然放在暗格里, 就说明, 贤妃娘娘当年是不希望有其他的人看见它的。
发现暗格也是凑巧。她吃了毒蘑菇后, 除了眼前的幻想, 还觉得干呕恶心,随着记忆找到了角落小榻旁的痰盂。
虽然没来过真正的锁阳宫, 但济北王府的小楼和这几乎一模一样, 宝宁逛得熟悉了,即使现在没有烛火, 她也像是盲人熟悉自己的家一样,可以准确地找到每一处位置。
在搬走了痰盂后,意外的,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太轻, 宝宁甚至以为是幻觉, 但当她接连几次挪动那个痰盂,再放回原地, 都听见了那道细微声响后, 宝宁意识到, 这或许是齿环相扣的声音。齿环相扣,说明此地或许有机关。
而后她便注意到了脚底下的地砖, 借着月光, 能看到那是乱掉的八卦图。
在济北王府里也有这样一幅图,她第一次见着后觉得新奇,还着意去学过一段时间, 看了几部书。只是后来觉得实在枯燥,就搁置了。
宝宁试着去挪动地砖,惊讶地发现,原先不可动的砖石,现在可以轻松地拿起。最开始的时候,宝宁以为这是贤妃自己研究出的游戏,她试着将八卦图还原,等到最后一块砖石回归原位,又一声“咔哒”声响起。
她在墙画后找到了打开了一条缝隙的暗格。
里头有一沓纸,大部分是诗文和随笔,宝宁借着月光一张张地翻过去,才找到了这封信——明山亲启。
宝宁恍惚中觉得自己像是个急于窥探他人私密的小人,窥探的还是裴原母亲的私密。这样负罪的感觉让宝宁第一时间将信放了回去,但思忖片刻,还是拿回来。
邱明山……
他到底和贤妃娘娘是什么关系,和裴原是什么关系?
宝宁按捺着心跳,一字一句地,细细地把这封信读完。
开篇时满篇的情深意切,如诉衷肠,像是深闺女子在思念许久未回家的丈夫,宝宁回头翻看了几次第一句,确认这是写给邱将军的,不是周帝。
这就已经是个惊天的大秘密了!
宝宁想,如果不是吃了那见手青,凭她以前的胆子,是断断不会继续往下看的。毒蘑菇壮了她的胆。迷迷糊糊地翻开下一页,是贤妃对邱明山的劝谏,告诉他不要再留恋儿女情长了,要尽快博得周帝的信任,去边关历练,领兵。只有他强大起来,有朝一日,他们才可能光明正大地重逢,而不是在夜深人静时侥幸寻欢。
宝宁不可置信地读了几遍,确认了,贤妃和邱将军偷情。
最后一句的大意是,我和原儿等着你回来。
……
宝宁只觉得她像是被扣在了一口大钟里,有人拿着锤子狠命地敲钟,她整个人都在嗡嗡地响。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贤妃和邱明山偷情,他们年少有情,但后来周帝倾心贤妃,强娶进宫,邱明山跟随入京,做了周帝的侍卫,企图贴身相伴。后来,贤妃有孕了,孩子是谁的她不清楚,但邱明山不在乎,无论是谁的,他都认。他恨极了周帝,贤妃也恨周帝,所以贤妃敦促他要尽快建功立业,带她和孩子逃出生天……
只是后来,贤妃早亡,这个秘密就成了真正的秘密。
如今被她撞破了。
宝宁直愣愣地站在那方暗格前,手里捏着信,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
直到门口忽然传来异动,宝宁心头一跳,赶紧将暗格的门关上,信纸叠好藏进前襟,自己也躲起来。周围空荡荡的,无处躲藏,她眼一瞟瞧见墙壁上的画,钻进后面去。
赵前带着四个穿着白衣裳,脸画得惨白的宫女太监走进来,他自己穿了黑色官服,手上拿着哗啦啦的铁链子,装成黑无常,一蹦一蹦地跳着往前走。
边走着,赵前低声嘱咐他们:“待会你们便装成被我带走的鬼魂,先将她吓晕,然后趁机将她悬到白绫上,装成悬梁自尽的样子,懂了吗?”
那几个人应是,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分头而去了。
宝宁躲在画后,只能听见铁链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还有纷杂的脚步。她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露出一只眼睛看外头,瞧见个白色的影子在挂绳子。那个影子手里拿着一捆很长麻绳,一端挂在了宝宁这侧的窗棱上,另一侧不知挂在哪里,让整条绳子绷直,离地大概一人多高。
宝宁本来还害怕的,她不知来的是坏人,还是鬼,但瞧着这一幕,心反倒安定下来。
来的或许是傻子。
她稍等了一会,听着了新的动静。
一个装扮成厉鬼模样的人,顺着绳子从另一头滑过来了!
这人的腰肢极为柔软,双脚离开地面一尺余,两手攀着麻绳,竟还能做出开腿、下腰、飞天式,这样繁杂困难的动作。
若不是宝宁刚刚正巧看见了他们挂绳子,怕是真的要相信这人是在天上飘动的。
唯一的缺点处是,这或许是个个子稍矮的女子,后面有个稍高的人抚着她腰助她滑行。
从宝宁的方向,能瞧见两双腿。
这两人的体力极好,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次,宝宁沉默地看着他们,最后一次结束后,终于出来的新的鬼,是个黑无常。
黑无常气急败坏道:“如此不可,你们快快去搜寻,搜遍每一个角落,一炷香内,我要见着人!”
黑无常以面具遮脸,青面獠牙,形容可怖。但声音却有些熟悉。
宝宁不敢妄动,仍旧安静等待着,攥紧了手中的烽烟。这是临别前裴原给她的,只是现在在屋内,没法用。
两个白衣服的女鬼跑动起来,上楼去寻人。
还有两个白衣服的男鬼在一楼找寻。
其中一个道:“大人,太黑了,咱们都看不见啊!能点个灯吗?”
黑无常骂道:“点什么灯,都是鬼了,还需要点灯吗?”
那两人诺诺应是,继续寻找。黑无常骂骂咧咧的,也拖着铁链子满屋乱转。
眼看着就要到宝宁所处的画前了。
其中一人看出不对,疑声问:“你瞧,这画是不是不对劲,鼓囊囊的,后面怕是藏着什么东西。”
另一人道:“过去看看。”
脚步声接近,宝宁的心又跳快起来。对方有五个人,说不准手上还有兵刃,她只有自己,若真的动起手,不出两招她就要没命……宝宁飞快地把自己的钗环拆下扔掉,头发披散在脸前,手背抹一把嘴唇,口脂晕染开。
小太监手已经碰着了画幅,就要揭开的那一瞬,听到画后面传来的声音:“擅自动本宫殿内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说着,宝宁手撕破画幅而出,一把攥住小太监的头发,呵斥道:“装神弄鬼,是想下到地底陪我吗?”
那小太监失声尖叫道:“鬼啊!贤妃娘娘诈尸了!”
赵前闻声也是一惊,急忙赶过来,正看见宝宁从画后出来,露出下半张脸,冲他古怪笑了下。
去摸画的小太监被吓得晕了过去。
楼上的小宫女也听见声音,探头探脑地趴在楼梯上看。早就听说这锁阳宫邪门神秘,姑娘家胆子小,来的时候就战战兢兢,现看见风吹草动,已然吓得失了魂儿了,惊叫着往下跑,要开门逃走。
宝宁也想出门,紧随着而去,那小宫女跑得更快了。
宝宁进来后,那门是从外头上锁的,赵前进来后,为了防她逃走,从里头上了锁。小宫女手忙脚乱开锁的空隙,一直不出声的赵前看出端倪,扔掉手里锁链朝宝宁走去,大声呵斥道:“你装鬼骗了我一次,还想再骗我第二次吗!”
屋里静寂一瞬,宝宁倒吸一口气,猛地转头看过去。
赵前扯下脸上面具,嘲讽地指着自己问:“王妃娘娘,想起我是谁了吗?”
宝宁当然记得他,也想起来他所说的是什么事。当初裴原母妃忌日的时候,她在外头烧纸钱,正巧碰见了赵前,吓过他一次。后来赵前败露,被裴原送去了青罗坊,几日后伤重逃走了。本以为他是死在了外面,没想到进了宫。
那两个小宫女仍旧瑟瑟的,赵前也不再指望她们,袍袖一抖,露出底下的利刃,冲宝宁紧逼而去。
之所以选择装鬼吓人这样的路数,一是为了报当初被吓破胆的仇,二是这样可以没有打斗的痕迹。但到了现在这一步,留下痕迹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能够杀了她便可。
赵前一想起初接客那晚的惨烈,他被人生生折断了命根子,就恨得牙痒痒。
“王妃娘娘,上路!”
他说着,一刀刺过来,宝宁踉跄着躲开。那几个跟着他过来的人都反应过来,也掏出短刃来相助。宝宁被他们团团围住,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几乎是没有优势的,唯一的一点就是对房内摆设的熟悉。
如此想着,宝宁勉力镇定下来,她需要做一些能转移这些人注意的事。她拨开头发,将手放在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处,慢慢地脱衣裳。赵前不知她为何做这样的举动,眼已经直了,只看见一双白皙的手覆在暗红色的盘扣上,月光下,更显莹泽。
赵前咽了口唾沫问:“你想做什么?”
宝宁只是笑,也不说话,把宫装的外衣脱下,拿在手里。趁着面前几人都茫然的时候,她转头朝个子最矮的那个宫女跑去,将衣裳盖在她头面上,用蛮力抢了刀,架在那宫女的脖子上。
她想借此威胁赵前,但他根本不在乎,咬牙切齿问:“你觉得这样有用?”
“我会杀了她。”宝宁威胁道,“我真的会。”
赵前反倒笑了下:“你试试。”
宝宁的刀尖对着那宫女的脖颈,她手抖得厉害,还在迟疑的时候,瞧见那宫女将手偷偷伸进自己的前襟里,像是要掏什么东西。宝宁狠下心,反手将利刃对着那宫女的脖子插下,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刀刃陷进去两寸,一使力又。
赵前没想到她真的敢!
血喷出来,溅了他一头一脸,温热的腥味让他想吐,宝宁也想吐,她已经要到极限了。趁着底下人都震惊的时候,宝宁转身往楼梯上逃去。她记得阁楼处有许多窗子,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窗子或许有不结实的,她可以破窗跳下去。
“追上,不能让她跑了!”赵前红着眼,拔步跟上。
宝宁直接上了三楼,她一扇扇窗子试过去,用刀刃砸,在倒数第二扇的时候,终于砸开。赵前已经站在楼梯口,宝宁一把推开窗子,坐在窗口处,冷眼看着他。
赵前威胁她:“你跳,跳,这是三楼,你跳下去,不死也残,还省得我动手。”
他甚至悠闲地靠在墙边:“不敢?要我帮你一把?”
宝宁问:“你为什么执着要杀我?”
她嘴上说着话,手背在身后,搓弄火石与火镰,企图打着火花,引燃烽烟。
赵前笑道:“那重要吗?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你我有仇,还有别人也和你有仇,我杀了你,既可以报仇,又有重金,不杀你杀谁?”
宝宁问:“高贵妃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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