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南齐暗诡（1 / 2）

南齐扬城一处农舍。

华九也才安定下来，只比苏锦早到一日，此时，正院子里晒着阳光，长眉若柳，面色平淡，眼底愁绪，见得苏锦到来，一颗揪着的心微微放松。

远远看去，高山一抹雪颜色，不染世俗，清冷无波。

尤其他双后负后，一袭白衣胜雪，更加衬得面上少了几丝色。

可是这气质……

恍记得百里墨夙也穿过白衣，简单，明了，分明素尘不染，可他却偏能穿出潋滟风华的感觉。

“我说过，我不会有事。”心神微微痴怔一瞬，苏锦大步走进院子，语气轻松。

华九看着苏锦步履轻松的模样，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你这一路，你应当不太平，不然，按照计划，你应该早我一步到。”

苏锦耸肩，“有一点，不过，有栾生在。”

“我对他自是放心的，可是，我如今，放心不下你。”

“不放心我？”苏锦有些奇怪，眉眼闪亮，语调明快，不管在何时，总能让人无比舒心。

华九清冽如水的目光落在苏锦身上，声音有些凉，“是的，不放心你，以前，你不管多少伤心，忧虑，焦躁，烦恼……就算是心里住了百里墨夙不能承认，都能和我说，任何时候，在我这里，都能心如白纸，可是现在呢……”华九眼底一抹黯然闪过，一叹，“你在我面前，也开始假装，假装的笑，假装的轻松，假装的无所谓，假装的漫不经心。”

这突然的一段话落在苏锦的耳里，就像是大楚的冷空气拍在苏锦的身上，心上。

苏锦一怔，眸光微晃，须臾，又笑，“装了这么多年，习惯了，怎么办呢。”

“习惯么？”华九看着她，“不是将心，再度封尘了么。”

“哟。”苏锦突然撇了撇嘴，“阿九，我是来看你的，你就不能说些开心的事，你对我，只管放心就是。”

“你如今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我又如何可以放心。”华九摇头。

苏锦眉眼间的亮色终还是微微一黯，“我，何曾算计过自己。”

“那百里墨夙呢？”

苏锦抬眸，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华九身上，“阿九。”

一声阿九，温柔又低喃，却带着无限的哀叹，“我们，以后，不要再谈这个名子了好吗。”

“不谈了？”华九面色更沉，“我虽没有亲眼所见那日你离京情形，得见你如何冷淡回拒他，可是，自有消息能飞到我的耳里，我可以想到，一名男子，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那么的渴求你留下，他，是真心的。”

“不管真心与否，你知道的，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后，我们都不可能与他一条路了。”苏锦语气突然冷下，似乎当真不想再提到这个个。

“阿月。”华九看着她，“如果这中间有误会呢，他与凤鸾独待一夜，那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的爱情里，不能有所欺瞒，我当初既然能排除一切，痛下决心的和他在一起，就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不想。”苏锦神色微微激动，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拧紧，“阿九，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最了解你的，所以，我才会顺应你的心意，跟着你来到了南齐，正是因为了解你，阿月，我才要说，我只想让你开心。”

“我很开心，真的。”

“开心吗？”华九神色微微激动，看着苏锦，有一种举世无奈的黯然，“离京以来，我一直在想你要的是什么，如果你是真的又改了主意，或者，不能愿应该百里墨夙，想待寻到先古之玉后要和我一起离开，也不必如此，如此……”华九似都看不过去了，“如此，伤他。”

你可知道人，你伤他，也是在伤我。

如此守护你，如此爱你的我，需要多大的心气，才能接受你和他在一起！

当然，这话，华九不会说，他也知道，这一生，他都说不出口。

华九向来心绪平然，于生死都能超脱的人，眼下如此黯然，如此激动……

苏锦看着，须臾轻闭了闭眼，走上去，“阿九，我们以后，不要提他了好吗。我不是演戏给任何人看，也不是因为改变主意而如此，我不能原谅他对我的隐瞒这是事实，如今，我唯一能说的是，我和百里墨夙，这一生，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的。”

“阿月。”华九一叹，看着苏锦一脸坚决的样子，抚着眉心，终是败下阵来，没再问。

“华九，希望我们一切顺利，如果能够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你应该高兴的。”

“我是该高兴的……”

“那笑一笑。”

“笑你的爱情如此短暂而刻骨铭心吗？”华九到底心有遗憾。

苏锦微微一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转了话题，“栾生的人来信息说，如今这扬城里来了一名潇贵妃，很是了不得的样子，多半是为我和栾生而来，你早到扬城，可有消息？”

华九看着她，也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

“你会意外的。”华九无比肯定的语气让苏锦有些懵，拧眉问，“意外？”

“这是昨夜我让人从青山寺里那位潇贵妃的房里所得。”华九探手入袖，将一张折叠得极整齐宣纸递苏锦。

苏锦不明所已的接过，有些想笑，“难不成，这位潇贵妃是个人妖，或者，暗恋……”声音戛然而止，眸光轻闪，手指也下意识紧了紧，须臾，苏锦将手中的宣纸一揉又递给华九，“不是说皇上如何宠爱吗，她也常为皇上办事，深得君心，竟然，想要红杏出墙么。”

华九接过那被揉成一团的宣纸，又轻轻的打开，看着宣纸上面那男子的素笔轮廓，面色微沉，“所以，我才如此问清楚你和百里墨夙如何了。”

“是啊，是该问清楚，一个贵妃竟然背着皇上画着别的男子的画象，这不是暗恋，是极为喜欢了。”苏锦语气淡淡，听不出是吃醋，还是生气，又或是当真无所谓，而且，脸上还扬着盈盈笑意。

这一瞬，华九都看不透了，只是，抬手，欲将宣纸给毁了。

“诶，别。”苏锦手一拦，阻止了华九的动作，“没准儿这幅画将来会派上用场。”

华九想了想，颔首，赞同，“倒也是。”

“不过，我可是听说那潇贵妃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初来乍到，就让人去探她的底，不怕暴露十方阁在此的据点，阿九，你最是谨慎小心，会这般沉不住气？”

“被你气得，脑子有些乱。”华九道，然后转身，“好了，我看你主要也不是来看我的了，早些回去，如此多事之秋，无事便是最好。”

“连你也嫌弃我了，开始赶我。”苏锦撇撇嘴，不过，身子却已经一一闪离开。

须臾，华九转身，看着方才苏锦所站之地，轻风摇曳，农间土香。

华九捏了捏眉心，神色间，有些落寞。

一旁，小生想说什么，不过，也在华九的眼神中，住了嘴。

苏锦离开那处农舍，便换了一身男装打扮，进了街市。

三转四转的，连小五也跟丢了踪影。

“这苏锦小姐也太厉害了，到哪里去了。”小五拍着头，有些沮丧。

而此时的苏锦却趁着所有人不备，进了就近一家当铺。

当铺里来往人客，极其热闹。

苏锦走至一旁较静一些的柜台边，对着桌面上轻轻击了两下，稍倾，一张极圆润的胖脸便露了出来，“哎哟，公子，想当些什么？”

“当这个。”苏锦也不拐弯抹角，说话间自袖中取出一块她方才在街上花了七十两买来的一块翠色玉佩。

那掌柜的接过一看，顿时抿唇，摇头，很是遗憾，“公子啊，这不是什么好货色啊，当不了几个钱的。”

苏锦闻言，极其坦然的笑了，似是而非，看得那掌柜摸不透苏锦到底是何意思。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男子看着着一袭素袍，却气质风伦。

“这样，贵人，四十两，不能再多了。”

苏锦再笑，“真会做生意。”

“呵呵，这……”

“这样，我不用你给我银子，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苏锦说。

那掌柜的闻言，面上疑惑，又掂了掂手里的玉佩，随即，点头，“贵人请说来。”

苏锦招招手，让掌柜的靠近一些，当下，细细吩咐一番。

那掌柜先是一怔，随即又是眉头一松，再然后，又疑惑了，不过，最后还是笑着认真点头，“公子请放心，生意人，诚信是最主要的。”

“好。”苏锦抬手一拱，也干脆，“那在下先告辞。”

“公子慢走。”

苏锦出了当铺走了没多远，便见着远远的人群里，小五正上蹿下跳的找着她，敛了敛眉，苏锦也没有叫他，而是自己顾自离开了。

“潇贵妃出行，快，快快跪下。”苏锦行了没两步，一旁，一名中年男子扯着她的袖子。

苏锦忍住下意识想煽人冲动，侧睥看向一旁拉住她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一脸黑麻子，皮肤粗黑，落在她衣袖上的手指也又粗又燥，一看就是干着地里庄稼活的强汉子。

“哎，我说，你这位大兄弟，你看着我干嘛，我又不吃你，你看前面。”那汉子抖落下衣襟，让她看前面。

苏锦定睛看向前方，方才发现，紧随着前面一顶轿子而来，周围的人都跪下了，紧了紧眉心，苏锦当即也跟着跪下。

前方，香风旖旎，一顶软轿被十数名卫丫鬟围着过来。

“呀，这就是那位潇贵妃呢。”

“真好看。”

“这还坐在轿子里头呢，你瞧得见？”

“你看这架势，看这引路的丫鬟个个水灵，又俏丽，这主子能差了。”

“今儿个我真是烧了高香了，出门还能得见如此贵人……”

“……”议论声很轻，可是，苏锦若想听自然能听到，隐于人群中，暗暗抬眸看向那顶软轿。

正好，一丝风卷起软轿边上的布幕，也露出轿内那珠钗并摇的女子容颜。

还真是很美！

只一个侧颜便能窥其花容月貌，国色天姿，并无之前所传的出身而带着一丝风尘之气，不仅如此，那由内而散发的端庄气质，竟让苏锦想到了大楚的那位太后。

真要说起来，眼下这位，更加年轻，更加美丽动人而已。

似乎注意到有人注视，潇贵妃偏头，看向苏锦这边。

苏锦比潇贵妃的目光更快的收回了眼神，低下了头。

“嘿嘿嘿，好看，叫你看，差点被发现了。”忍不住头上被拧了一把，苏锦顿时汗毛倒竖，无比惊悚的看着身旁这位正无知无觉，笑着收回手的中年男子。

“看我干嘛，我说得不对。”中年男子动了动满是粗皮的脸，一幅我懂你的模样，“你小子，到底是年轻啊，谁都能看的，不知道皇上有多害爱这位贵妃，还紧盯着看。”

“我……”

“行了行了，快别说了，轿子走远了，快起来。”

二人站起身。

中年男子说着话，又重重的拍了拍苏锦的肩膀，“哎，这样的美人看了，只怕，你这一生媳妇都不好娶。”

“为什么？”苏锦觉得这中年男子太奇葩，可是，对方确实不会武功，也没戴人皮面具，就是一普通百姓而已。

这民间，人情冷暖，有多少热心之人？！

当下，苏锦也来了兴趣，不耻下问，结果，竟然头又被中年男子胡乱摸了一把，“我说你小子，真是个稚啊，笨呐。”

“为什么？”苏锦已经开始无语了。

“这样美的女了见了，你其他的还能入眼？”中年男粗鲁的揉把鼻子，正说着，一旁一长相特猥琐的年轻男子也凑过来，“是啊，这位大哥说得对。”

“说得对。”苏锦唇儿狂抽。

“要我说，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楚那位相府小姐怕也没这幅容貌。”

“谁说的。”苏锦不知为何，却挑了起了眉宇，反驳。

坚定的捍卫自己的美貌！

那中年男子特奇怪的看他一眼，砸巴砸巴中嘴，“我说，你小子，激动个啥，你看到过？”

“当然。”苏锦一拍胸脯，“我曾经有幸得见一面，那相府的苏锦小姐坐在马车里，我给你们讲，可是美死了，简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还美得不要不要的？”那中年男子像看白痴似的瞅一眼苏锦，“果然是见不得美色，这才大白天，就做梦，哎……”说着话，撇撇嘴，走了。

走了。

那猥琐男子都特嫌弃的看她一眼，也走了。

苏锦……

好凌乱！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去争这个做什么。

毛病。

还有这中年男子，神经病。

摸一把头，苏锦想着擦一把，却眸光一紧，似乎，有熟悉的淡香味在身边绕动，可是放眼看去，来来往往，并无异样。

又胡乱的揉了揉头，苏锦无语的抬步要走。

“苏锦小姐，属下可寻着你了。”一旁，小五悄然出现在苏锦的身后。

苏锦转回身，“你这轻功不行，得练练。”

“好，属下听苏锦小姐的。”小五扬着嘴角，倒是精得很。

苏锦无奈，“也亏你认得出我来。”

“认得出认得出，别说苏锦小姐你扮成男子，就是扮成乞丐，农妇，丫鬟，小厮，我也认得出。”

“嗯？”苏锦本来随意一说，闻言，顿时回转身，“你喜欢我？”这是疑问更带肯定。

三个字，却顿时噎得小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四下一扫，一脸紧张，“苏锦小姐我不敢喜欢你啊，你别害怕我啊。”

“那你讨厌我。”

“我讨……诶，不是的。”小五有些举足无措，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锦。

苏锦双手抱胸口，垂眉，也难为这么个精灵的护卫跟在栾生那块木头身边了，遂也不和他兜圈子了，“那你怎么这么肯定，我无论如何样你也能认出？”

“这……”小五嘿嘿笑着，“也不是绝对的肯定，只是，之前曾经看过王爷画你，各种各样的，所以就记了一下。”

“栾生画我。”苏锦拧眉，“你家王爷画我做什么？”

小五摇头，“应该是喜欢苏锦小姐才画你啊，而且啊，每一幅都画得极其传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他还画过我作乞丐，妇人？”

小五点点头，“属下们也不懂，问过王爷，王爷说，这样的话，无论你有哪里，他就都能寻到你了。”

闻方，苏锦心头突然一梗，没再说什么，“我们走。”

“好嘞。”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而身后，不远处，一道人影，悄悄跟上。

……

“贵妃娘娘，那人有什么特别吗，你让人跟着？”已经走远的软轿内旁，一名丫鬟询问着轿子里的人。

潇贵妃只是淡淡笑了笑，“没什么特别。”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