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退到殿外, 那宫女兰草忙迎上来, “太子妃见过皇后娘娘,可知娘娘如何了?”
“还是多请几个太医来瞧瞧。”傅瑶诚心建议道。虽说人一旦存了必死之心, 药石都不会起作用, 但, 总归得试一试。
傅瑶踌躇地看着这小丫头,有心打听一下当年赵婕妤的情况, 想一想还是算了,兰草这个年纪,恐怕赵婕妤死的时候她还没生出来,问了也是白问, 没准还走漏了风声。便只叮嘱她好生照顾皇后,自己且回太子宫去。
晚间用膳的时候, 傅瑶连着看了元祯好几眼。元祯觉得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傅瑶摇头道, “只是觉得我与陛下的面貌仿佛有些相似。”
“这就叫夫妻相么。”元祯说道,夹了一柱蕨菜给她。
傅瑶讪讪对付过去,心里却在想着, 赵皇后说的与她相似的那个人, 多半就是赵婕妤。赵皇后对赵婕妤存有阴影,连带着对傅瑶这张脸也有忌讳,怪道她一早就不喜欢自己,无论傅瑶浓妆艳抹、或是淡扫蛾眉, 都不能取得这位皇后娘娘的欢心。
但是这也令傅瑶心底舒坦了些,知道赵皇后只是不喜欢这张脸,而非厌恶她这个人,这样反而能接受一点。至于方才她方才仔细观察元祯的相貌,则是看两人有无相似,间接推算元祯身体里是否有赵婕妤的血脉——其实这个问题还需要论证么?人在神智昏聩下说出来的话明明是最真的,只是傅瑶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罢了。
用饭毕,傅瑶命人收拾碗碟,自己却向元祯劝道:“殿下得空还是多去看看母后罢,母后她年纪大了,或许希望有人多陪陪她。”
“你怎么突然为母后说起话来?”元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觉得,母后尚在病中,心里难免觉得孤单寂寞。”傅瑶讷讷道。
其实是因为秘密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不痛快,只是这件事由她向元祯揭露并不相宜,还是让他们母子面对面说穿才好——她瞧着赵皇后时日无多了。
元祯究竟是个孝子,虽然百务缠身,还是抽空又去了椒房殿一趟。傅瑶则在东宫急煎煎的盼着,不知他们母子商谈的如何,更担心他们闹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元祯回来,傅瑶惴惴的上前问道:“如何了?”
元祯叹息一声,“还是那样,总不见好。”
“母后没同你说些别的什么话?”傅瑶忐忑的面向他。
“能有什么话?”元祯只觉得奇怪。
傅瑶有口难言,莫非赵皇后还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那么她岂非成为唯一的一个知情人了?
要不要告诉元祯呢?知道了固然没有好处,可若一直蒙在鼓里,对他本人也不公平。
元祯感官敏锐,早就发觉她的异样,扳着她肩膀问道:“阿瑶,你知道什么,为何要瞒着孤?”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傅瑶犹豫着说道:“其实,前几日我去看望皇后时,母后她……提起了殿下您的身世……”
元祯松开手,静静地听着。
事已至此,傅瑶只好将皇后那夜的话完完整整的道出来。说完之后,她原以为元祯会有几分震惊,谁知他脸上仍是平平淡淡,仿佛听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傅瑶疑心他是吓傻了,讪讪道:“其实母后她病得这样厉害,神智大概也不清楚,或许竟把外头的谣言当了真也说不定,有的时候听得多了,自己也会半信半疑……”
她自己也知道这种话毫无说服力,不过是为宽解元祯的心情而已。说完后她便低了头,不敢正视男人的脸孔。
元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鬓,温声道:“其实你不必瞒着我的,这种话有什么不能对我讲呢?你能据实相告,我很高兴。”
他的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寻常,傅瑶试探着问道:“殿下一点儿也不诧异?”
“何必惊讶,孤早就知道了。”元祯淡淡道,“母后不说,不代表孤就不知道,天底下能瞒天过海的人毕竟是少数。”
“那么依殿下看,赵婕妤……”傅瑶问这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她担心元祯与赵皇后撕破脸。赵皇后毕竟是他的嫡母,若不敬她,就会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会被天下人唾骂;可若赵婕妤真死于皇后之手,倘若元祯无所作为,那也对不起九泉下的生母,无论哪一关,与他而言都是煎熬。
所幸元祯的话解除了她的顾虑,“我相信母后不会做这样的事,她并非天性狠辣之人,纵然有心夺子,她也不会害赵氏的性命。母后毕竟抚养我多年,若连这个都不信她,我也愧为人子了。”
傅瑶听了总算放心,可是心底却有一种茫然的怪异之感:元祯这番话说出来斩钉截铁,仿佛不是他情愿这么想,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仿佛他亲身经历过当年的一切似的,否则怎能如此肯定?
来不及多想,元祯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说道:“阿瑶,倒是你,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我不是皇后的儿子,只是一个低微的侍儿所生。”
“那又如何呢,无论怎样,您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殿下的才智无愧于太子之名,品德也能叫众人心服口服,谁还敢因此否定你不成?”傅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就更不会计较了,我所关心的只是殿下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不论你为何人所出,你都是我挚爱的夫君,孩子们深爱的父亲,谁也不能把咱们一家子拆开。”
“阿瑶……”元祯紧紧地抱着她,感动不已。
傅瑶倒不像他这样感情丰沛,她也不觉得自己适才的话多么煽情,但是元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就足以令她宽心了。其实作为一个魂穿的现代人而已,她并没有多少门户之见,元祯的生母地位再高又如何,她嫁的是元祯,而非他的母亲,何况逝者已矣,对他们的生活不会有多少影响。
只是元祯褒奖她的真诚,傅瑶听来还是有几分愧怍。赵皇后的秘密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但是她自身的秘密,恐怕就得隐瞒一辈子了——毕竟中间隔着时空的鸿沟呢!
赵皇后这几日越发昏昏沉沉,连早晨和黑夜都分不清,有时候明明听见梆子响,还以为尚在暗中,睁眼一瞧,却是天光大亮——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将窗纸撕开了。
太医明明嘱咐要多开窗通风透气,要是能透进点光亮最好,可是赵皇后只觉得日光刺眼,风声聒噪,吩咐宫人们将窗扇严严实实的糊起来,终日躺在黑暗中——她只想这样安静地睡下去。
这一日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赵皇后醒来只觉得唇干舌燥,正要唤那几个丫头,身前忽有一只手伸来,“喝。”
是个中年男子的声调。
赵皇后一惊,待要细看,那人却已经点亮烛台,轻轻笑道:“连我都不认得了?见了朕也会害怕?”
灯下看来,成德帝没有平日里那样威严,反而多了几分慈和的味道,像个民间的夫婿。
赵皇后接过那杯水,矜持的道:“陛下来了多久了?也不曾着人通报一声,累得臣妾有失远迎。”
“朕看你睡得香,就不曾叫醒你。”成德帝温和的说道,“何况你我又不是外人,何必事事拘着礼。”
赵皇后埋头默默地啜饮那杯水,耳里听得皇帝絮絮道:“朕这些日子也是忙得厉害,前朝不大平靖,又得顾着太后的孝,耽搁着没来看你,好在祯儿和他媳妇都是懂事的,不需旁人操心,有什么事自己就先料理好了,朕也能省心不少……”
皇帝从不曾对她说过这样多的话,也许年纪大了,一个人无意识的也会变得软弱起来,需要用言语来证明自己,不然一味的安静,旁人还当他是死了。
终究都是老了啊。
赵皇后这样想着,眼泪忽然扑簌簌的下来,落进杯子里——年轻的时候肌肤柔嫩,泪水沾在眼睫上,有梨花带雨般的楚楚韵致,可是等老了肌肤皱缩,眼泪就只成了心酸的水滴,诉说着无可挽回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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