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真满洲精锐交手的薛云飞猛得意识到为何一个偌大王朝与一个恁小部族作战居然气喘吁吁,为什么大明皇帝的天颜屡被嘲弄,他已不再小觑女真的天,女真的地,因为当我们在为自己的家国血战的时候,他们也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这是一个不能被随意侮弄与征服的民族。薛云飞由衷地敬佩着他的对手,也只有这样的对手堪与他薛云飞匹敌。
薛云飞向豪格送去一个淡淡地笑容,对方被手下人扶住,头上的七窍都在冒血,然而仍顽强地立在马上,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死命地看着自己,也许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笑,豪格愣了一下。没想到薛云飞随即弃马跃起,瞬间如狂飙一般掠至豪跟前,豪格听到的是一声:“你去死吧”!
只在瞬间,奇变陡生,薛云飞人在空中,双刀竟被突然窜出的敌人用兵刃抵住。
“叮”!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原野,即使在千军万马的嘶杀声中,也是异常的清晰而刺耳。
薛云飞只觉双臂发麻,接着雷击般的感觉从双臂直贯入体,鞭子似的抽打在五脏六腑上。他吃亏在并无凭借之力,身子顿如丢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飘去,手上双刀却没忘横着架起,在空中仍借力连续砍翻近十骑清兵,然后落在其中一匹马上。身势刚稳,胸腹间便觉剧痛难当,一支血箭竟从口中激喷而出!原来,他今晚两次使用“冷月光华”,身上真气本已不济,这番竟是硬生生受了这反戈一击。
对方却凭跨下坐骑连退近十米,待稳住时,只听“咔嚓嚓”数声,那马儿竟全身骨架寸裂,倒毙于地。
薛云飞眸光聚炽,定神放眼望去,十数年来,仅凭外力便能使他如此狼狈之人,此刻已再次上马向他驰来。来将并未身披满洲八旗铁甲,只裹着一身轻皮甲,然而在凛冽的寒风中,却并不让人感觉如何瑟瑟冻人,反而是裸露在外的一双巨臂,肌肉盘虬,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力量。巨大的头盔更是骇人,若论大小,至少能装下中原十岁男孩两个脑袋,露在外面的脸宠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地露出一双虎目。那双燃烧的双眸似能随时喷出火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薛云飞眼光最终锁定在对方兵器之上,是对狼牙棒!
来将没做任何停留,人到近前,突地爆喝一声,““毛林严鲁!”(满洲话“去死”的意思)。喝罢,便人借声势,舞动着狼牙棒挟着刺耳的呼啸声向薛云飞扑来。
与此同时,薛云飞坐骑手中双刀自然而然地运动起来,没有惊涛骇浪的杀气,没有激荡交错的风声,刀法变幻流转直如日月星辰升起沉落。兵刃再次交错,洒出一片红光,人影一合即分。待两骑互换位置之后重新掉头对峙时,满将的左肩甲已经不翼而飞,鲜血从肩头不断流下。
“来将何人?”薛云飞这次没与对方比较蛮力,但也不想再与其纠缠,毕竟自己身负全军指挥重责。
“你家爷爷,大清高宗皇帝御赐满洲第一巴图鲁鳌拜!”
薛云飞也晓得满洲有这一号人物,只不想会在此遇到,听罢冷笑一声,“荒蛮野畜”!随即一勒马首,两骑迅即再次错身而过。又是一蓬鲜血溅出,薛云飞双刀直如羚羊挂角,在鳌拜右膊至前胸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如泉涌。鳌拜伤得不轻,身子差一点栽下马去,立即就有数骑清兵护主心切,上前圈住薛云飞。鳌拜回头疾视,大声嘶喊道:“不要靠前~~~!”声音惶急,但势难再止。
寒光掠动。
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鲜血再次染红大地,无主战马四散奔逃。满洲兵将护着鳌拜渐渐远离薛云飞,他们惊骇地望着这“魔王”。今夜“萨满”没有保佑勇敢的满洲战士,他们的神主不再庇护“神鹰的后裔”!
强悍如鳌拜者,这时也被薛云飞这次发威所震憾,勒停战马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一刀已达刀法霸道之极致,世间万物不能挡其披靡之锋锐!如果适才过招之时薛云飞用的就是这样一式,那么自己能否接下当属变数。
薛云飞却没穷追,眼看着清兵护着鳌拜与豪格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才策马向本阵急驰。事实上,使出这式“凤凰涅盘”就是为了骇退敌兵,他身上此刻气血沸腾,再与鳌拜恶斗亦非易事。
“禀告大将军,我部伤亡殆半,目前仍能上阵的本部骑兵不足六百人,末将无能~~~”,上前迎回薛云飞的杨三吾言语中声音发颤,眼里含泪,嗓子哽咽,竟再也不能说出话来。适才他与梁敏趁机整顿兵马,但见骑兵队十损其八,这时只觉学艺不精才致此局面,相比长官之神勇,心中更觉惭愧。
薛云飞瞄了杨三吾一眼,心中发酸,但天生为帅的本能使他早已见惯战场屠戳,在此全军生死一线之际,也不由得他儿女情长,只沉声问道:“徐总兵那边如何?”,说话间,他遥望战场的另一边,不知苏克萨哈那边怎么样了。
站在一旁的梁敏血污全身,这时见杨三吾已经泣不成声,只得代其答道:“只余一千多人”,跟着苦笑一声,心道:这仗打得太惨了。
“梁敏,你亲自走一趟,通知徐总兵,让他率部护送万大人立即离开战场,向扬州撤退!”
“是!”梁敏颇有些诧异,但迅即明白主帅意图,赶忙向徐部方向奔去。
梁敏刚走,薛云飞却感觉有些蹊跷,苏克萨哈既然已经杀到,为何没派人来报!自己派去的人又怎地没回来?他久在辽东,深知满人脾性,若不是苏克萨哈缠斗得太凶,清兵对自己这边定会趁胜追击,事不宜迟,必须立即率部挺进苏部所在战场,方能得知分晓!
薛云飞正待下令,不远处却有几人快马奔来,领先之人正是一脸怒容的徐勇。
“薛将军,为何让末将等后撤,难道将军以为徐某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面对着徐勇劈头盖脸的责备,薛云飞颇有些出乎意料,对徐勇这个人,他的认识也深入了一层,实在没想到这位刚刚投诚而来的倒真是个血性汉子。但薛云飞却没留任何情面,盯着徐勇那双小而聚神的眼睛,吼道:“徐勇!临阵之即,尔辈竟敢不听将令吗?”
徐勇听言却非常冷静,拭弄着手中长枪,淡然答道:“薛将军,老实说,徐某是想走也走不了啦!徐某伤得极重,要是骑马向扬州方向逃,不出半里定会倒毙不可。与其死在归途,倒不如与敌拼死在疆场之上。”
薛云飞一阵感动,嘴上却不想饶,正待训斥,胸口突地发涨,猛地远远地吐出了一口血沫。以他的功力,那口真气直到此刻才算缓了过来。就在这时分,徐勇身后又有人缓缓说道:“薛将军,本官虽一介书生,愿随将军苦战到底!”
“万大人!”薛云飞看着闪身而出的万元吉,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谁说我中华无人,且看这年过不惑的文官都愿马革裹尸,笑卧疆场。
“好!”薛云飞的声音坚定而沉着,震荡着整个战场。“将士们,大家今天都看到了,鞑子不是杀不死的鬼魑,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是男子汉,就准备好,随我再次上阵杀敌,与苏将军会合,两面夹击,这一回,定要将他们统统消灭,杀他个干干净净!”
“是!”将士们轰然响应。
眼见回扬州送信的几骑人马在夜色中消失,薛云飞立即下令全军马步兵不足两千人,再次向敌阵冲锋。凝视着这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们,酝酿已久的壮烈拼杀之气化成一声发自灵魂深处地怒吼:“杀啊!”
“杀啊”!全军都在跟着呐喊,一夜苦战,将士们声音嘶哑,听来更觉撕心裂肺,感天动地。
满洲兵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要命的汉人,心中竟也发怵,但他们毕竟日常训练有素,一千精甲迅速排成三层战队,层次间隔不足五步,呈扇形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薛部迎头撞上。
薛云飞纵马在前,刚咽下一口含血的唾沫,便连人带马扎入了如蚁蝼般的人潮中。敌骑惧怕他的神勇,这时再见他策马提刀直冲过来,发出阵阵慌乱的惊呼,忙不迭向两边闪开,竟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薛云飞随即极轻松地深入敌营,只是混战之中,左冲右突,竟没找到敌酋所在,只得向战场的另一侧猛突。正自焦急,却听得身后有雷霆般的喝骂声,那兵刃纵横劈砍的锐风似在耳边回响!他赶忙策马回身,只见有一身着黑甲的巨汉正向自己冲杀过来,黑色旋风所过之处热血四溅、肉块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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