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下定决心（1 / 1）

六月初，是江南水乡最美的季节。

初夏的晴空，明澄无际，湛蓝湛蓝的，深邃而耀眼。让人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膛升腾起来，膨胀、开放了。一朵轮廓分明的白云，象一面白帆，慢慢地在蓝海里漂浮。一只苍鹰平展了双翅，凭借气流的托举，忽上忽下地杂蓝天、白云、苍山间翱翔，然后象一抹犀利的闪电，朝着深不可测的天际，猛然击去。

立马钟山之巅，张帅觉得自己的身心思绪都溶进这雄伟壮丽的空间里。他把目光落下来，从一抹淡青的山峦向北看过去，月牙湖如一泓项链紧紧绕在高耸的光华门、中山门之间的石头城下，紧挨着玄武湖的琵琶洲上，旌旗漫空飞卷，远近高低的山水，隐约可辨地出现在视野里。望南望，不远处的独龙阜处是颓废在荒草从中的明孝陵，在青天的背影里显得气势不凡，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陵前的石马，或卧或立，他大约想起了和尚、乞丐出身的朱元璋纵横乱世，成就大业的故事，扬了扬漆黑的剑眉，低声笑道：“说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出身再卑微的人，也能成一代雄主，光复汉室江山！乡民出身的徐达，不也成为了国家栋梁，擎天柱石？！”

跟在他身后的李容发以及众多的亲兵听着义王充满激情的豪言，心中着实一震，是啊！英雄不论来路，男人大丈夫生当如那些英雄人物那样建功立业，活的精彩纷呈，死的轰轰烈烈！那样，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上这一遭了！

李容发凑近张帅，恭敬地道：“义王！咱们出来探看敌情老半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如果再不回去，不知道监军干王该怎么说我们了！”

两日前，天王命安王洪仁发传下旨意，褒奖了在地保城坚守前线的兵士，特别对钟山口之战壮烈殉国的曾宪、汪怀忠追封谥号，又对三军统帅的义王饱以赞扬之辞。最后才又委婉说道地保城乃是天京城外极为重要的要冲，是以派了玕王洪仁玕来为监军军师辅助义王，希望义王、玕王精诚团结，共成大业。

旨意虽然极近委婉，张帅又岂会猜不出洪秀全的意图，一方面是要洪仁玕施监军之能，防备自己拥兵自重，对洪家王朝产生威胁，另一方面也是要洪仁玕来分自己的战功，不让自己独占风头，以免朝中舆论偏向自己。

这洪仁玕本来也算是太平天国后期一个重要人物，但并不象书中记载的那样精明能干，他一回国，就吃透洪秀全的心思，提出防止“弱本强末”弊端的广封王爵之法，以削弱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等人的权力，尤其是削弱和分散兵多将广的李秀成的大权。

洪仁玕的馊主意实行的结果，给刚恢复元气的太平天国带来了灭顶之灾，首先加深了洪氏集团与李秀成的对立，而且使太平军山头林立，没有人可以统一指挥。更令不少将领各顾自己，争权夺利。整个太平天国上下，贿赂风行，**更甚。更重要的是无功受封而有功不奖，令忠诚的太平军将士怨恨山积。看似计得，其实是制造太平天国的内部矛盾，从内部瓦解太平军的超级低级错误。

张帅深知这洪仁玕根本不能给自己出谋划策，但是又不能表现如此明显，淡淡的与其会面之后，便自顾自的开始部署城防，洪仁玕欲派自己带来的数千洪姓子弟兵接管城防，却被张帅婉言拒绝，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私底下，张帅给驻守城防的古亚下了死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不得撤防，张帅明白的很，如果由这些洪姓子弟兵换防，清军一旦攻城，这些只知道享乐的公子哥们定会弃城而逃，他也明白这地保城对于他自己来说有多重要！现在虽然三军为己用命，但无论如何都不能使天京四面受围，一但地保城有失，以后就只能困守孤城天京了！到时候纵使自己有过人的战术也无力回天了，即使最后能成事，亦会落个惨淡奔逃的下场。

洪仁玕倒是热心献策，听得张帅眉头直皱，大爷的，简直就是唐僧在世，嘟嘟噜噜，令张帅心烦不已，只得借探看军情，躲开这个爱罗嗦、又不懂军事的“军师”。钟山之顶，忙里偷闲，游目骋怀，登时觉得胸中闷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李容发本就见父亲受过这样的排挤，何尝不知道天王派洪仁玕来监军这其中的猫腻？但是对于天王又无可奈何，只得提醒义王不要得罪洪仁玕，以免和清军作战之时，处处为其所掣肘。反而不妙。

张帅听了李容发的话，半晌没有言语，他在酝酿一个通盘的计划。他紧紧按住七杀刀，面色凝重地策马而立，他仔细地分析了眼下的形势，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待，眼下只有跳出天京这个数十万重兵团团围困的包围圈，远遁清军鞭长莫及的湖广、川蜀之地，收集部众，利用飘忽多变的战术，在千里平原上和清军周旋，看来，行进到桐柏山的西北太平军和仍在苏、浙等地转战的李世贤、汪海洋、扬辅请、黄文金处，要多做做文章了！

张帅转过头来，瞅瞅李容发道：“容发，我想想听你对眼下战局的看法？”

李容发低头思忖了半天，无奈地摊手道：“义王，小子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我们被曾剃头的数十万人围在天京，就是他们站那不动，我们这几万人去挨个砍，也得把我们累死！”

张帅点点头，抬起手来，指着钟山西面苍茫的大地，道：“那如果我们撇开这个包围圈，跳到那里，情况又会怎么样？”

李容发的眼睛一亮，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气，瞬乎又消失了，他期期艾艾的道：“如果我们能到那里去，那就不是我们头疼了，该换曾剃头头疼了！哎！以现在天京的人马，想要突出数十万清军的包围圈，除非出现奇迹!再说天王也不会走的啊！”

张帅抿住嘴，没有声响，眼中射出坚毅的神色，他已经有了决定！

他猛地掉转了马头，猛地一磕马镫，战马猛地立起前蹄，“咴咴咴——”地长嘶了一番，猛地向下山的路冲去！

李容发和亲兵们一怔，紧跟着策马追去……

钟山之巅，一只振翅翔空的苍鹰猛地冲上碧蓝的天空，鹰翅下的云天，显得那么寥廓深远，又那么地壮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