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暗战(二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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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耐住『性』子,静听西山神社众奏毕了四首曲牌,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之时了。中山长昀又请几位贵客往前宅去。正屋大厅内早已设好座位,分宾主坐定。吉野太太奉茶,陪客人坐了一阵子,然后欠身向德川大康告退,表示自己身体不佳需要休息,一切皆由儿子代表自己招待他们了。德川大康起身来送。

出门时,她忽地收住脚步,掉转身来,低声道:“大康君,最近寒舍夜来颇有些鬼祟之事,又克死一人。夜间休息时,请多谨慎。好在,您下榻之所是我三子中山长治的卧房,从未有过异常,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她此话一出,中山长昀、圭骰正雄、池前山本等人尽皆失『色』。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德川大康笑容依旧,连连点头道:“多谢嫂子关心。”

吉野太太出了门,拐弯向西转入巷道往后去了。

中山长昀走过来,刚想解释几句。不料德川大康转身望望屋顶承尘处,微笑道:“百年老屋,有些奇怪是寻常的事情。更何况中山家这累世而居之所,数百年来,辗转多人之手。但德川一身正气,不畏鬼魅。”

不知不觉间,闲谈已到了天『色』坠沉之后,满天星斗跃然夜空。清风习习,枯叶凋零,正是深秋时分萧凉的晚景。这时,中山长昀从后宅上前,去厨房看顾一圈。到了正厅来,请示道:“晚宴已经安排妥当,请大康君入席。”

德川大康笑『吟』『吟』起身,说:“今天半日时间,打扰你们了。看得出,你是个用心之人。”

这次宴席,中山长昀存了个心眼。没有去天光酒楼借厨子,而是到暗探课附近那家名不见经传的酒馆。请了天光酒楼地私厨。原来宅内掌勺的改作下手,帮着切菜配料,忙了个不亦乐乎。

中山家宅屋,虽然建得高大,但毕竟非街市酒楼可比,城中灯光悠然亮起,光线虽比平日的烛火、煤油灯亮了许多。依旧黯淡无力,呈现出一派陈年腐旧的气氛。今天出席晚宴的,中山长昀特地邀请了几位本地有势力人士前来参加襄助。春上家老太爷年纪太大,不能外出,但他管着家业的二少爷自然是到场了。另外还有三位家中亲眷都在各处手握权柄之辈。

德川大康不认识春上次郎,中山长昀在池前山本耳边稍加嘀咕。池前山本急忙起身,抢先一步说:“春上君原来是春上雄的二弟,失敬、失敬。”

德川大康听得春上雄三个字。愣了一下,抬眼望着春上次郎,问:“令兄在江户还好吧?”

春上次郎答道:“家兄新近就任鸟羽行营长官,赴鸟羽任职去了。他眼下不在江户。”

德川大康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应对西北方面,足以显示对于长州极不放心。这一点,和我不谋而合。日后,无论是江户将军府还是北海道将军府,都不会放松对长州党地警戒防备。他们是无缝不透、无暇不入的水银,渗透力极强。万不能给予机会。眼下,我们对付地长州军已成割据之势。要不是清剿行动,怕连江户都保不准被他们占去了。”

席上众人尽皆点头称是。池前山本指指中山长昀,推荐道:“他前些日子,在江户城中破获了长州军的地下情报站,一场血战下来。毙杀若干。擒获一人。至今仍死硬不悔,长州之毒。中得太深了。”

德川大康听得此说,举起杯子来示意道:“来,咱们这头一杯酒,就先祝贺中山君初战告捷。还望日后能够为将军府效力,多创成果,作我幕府的再造大功臣。”

杯盏交响之间,中山长昀心中隐隐有得意的念头,忆及数日前自己狼狈出逃、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简直有云泥之别。厨房中,那位前天光酒楼私厨施展了平生手段,烹制出了十几道轻易不拿出来的菜肴,本想博得来宾的唱和,好讨些赏金。可惜,今天主宾双方只顾着纵论形势,酒菜只是应景而已。眼见流水样上去,满桌铺满了菜,却无人击节欣赏。正郁闷之际,忽见端菜地佣人下来,摊摊。没地方放了。他们没心思下筷子,正聊得起劲呢。”

这顿招待北海道将军府要员的晚宴,在晚9时许结束。主宾双方相见甚欢,酒喝得不少,菜却未见多动,很多都是原封不动撤下去的。春上次郎等那几位外请的客人,纷纷起身告退。德川大康送到门口,又由中山长昀送出宅门,这才四散而归。

德川大康等人用热『毛』巾擦了脸,正谈论着他的前程问题。池前山本力保中山长昀去中枢任职,圭骰正雄则设想新近筹划萨摩分江而治的新占区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给他。德川大康微笑不语,瞧着这二人各抒己见。等中山长昀回来后,便开门见山问他想法。

中山长昀踌躇了片刻,说:“我与池前相交甚厚,不如去北海道吧。”

德川大康望望池前山本,笑道:“就按你的办,财政部税务总署新近成立,你挂个副职,仍在池前君地麾下做事。江户这一带,日后要成为区域中心,池前等地名义上设县,但仍受江户节制。少不了要多倚仗你呢。”

中山长昀听了此话,吃了颗定心丸,自然高兴,忙不迭地感谢领袖的栽培。

当下圭骰正雄先行告辞,回了暗探课陪山下正雄等人打夜牌。池前山本随着德川大康留宿中山家。一来是应中山长昀的盛情难却,二来是为了卫护德川大康地安全。他随身带来四大金刚负责前后宅的巡查。分散开去。烛火灯笼照耀得整个中山家内外通明,犹如白昼。

中山长昀心满意足,领着德川大康等二人绕过照壁向后面走去。

这一夜,失眠的人甚多。从天光街附近茶叶店内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出击地版本龙马,到出海河口坐于船头一身戎装的版本龙也;从池前城内秉烛熬夜的山下,到日本海峡上枕戈待战的中山长治;从封锁线附近田野草『荡』里隐伏地成千上万的长州军和老百姓。到后方指挥部运筹决策,等着发出战斗指令地高级将领们。无不在静静企盼着夜半时分的到来。

但这个夜晚,还有一个人孤独地失了眠。他坐在『潮』冷、阴湿的黑暗中,左手火折子,不是去照照周围的景『色』,生怕它骤然停止,耽误了自己地大事。他知道,相隔数百米外。有一群人正静候着自己地讯息。城外数十里,更有人凭舟等候。他心中所受的煎熬,超过自己更甚。

这一刻,前江户滩浪『荡』公子、清剿督导公署属员、粮油商人、,集数种身份于一身地中山家中山长则,成了这一事件的惟一主宰者。

一天前,天『色』未亮时,他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带着食物、衣服、从敞轩外墙角那丛青竹、花草内进去,拔除了明显安置在墙角、放置风灯的龛盒内的键销,推开看似坚墙的暗门顺阶而下,进入了一个更加令他匪夷所思的所在。

这条密道修建得高大、坚固,潜埋入地底更深。而且通往的地方,从大致走向来判断。直直延伸进入了后花园,并在其中一分为二。一条岔道向西,出口处地砖缝可以辨认得出已到了围墙外缘,直接可以拖身而去。另外一条道依旧维持原先的直线,向上尽头处,出口不是侧面的门扇,而是顶头一张床铺木板。细隙中,隐隐有女人的香味袭袭而下。

中山长则恍然大悟,这儿既然通到了后院吉野太太的房内,又有年轻女子的香痕。决然是她地贴身丫头的宿处了。

由此。一幕幕那个白衣女人轻盈飘忽的动作,绝非母亲吉野太太这样的老年『妇』女所能做出的。如云是实施者。吉野太太是幕后指使者。这也就一下子贯通了他以及远在城外的中山长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那暗中作祟想赶走两个儿子的吉野太太,怎样才能拼着老命奔走于各个暗道之间,不lou痕迹呢,来去无踪呢?

然而此时,真相谜底只有深居地下的中山长则一个人知道。

在地下数米深处,中山长则无法从日光中获知昼夜的变化。好在不过一个昼夜地时间,还有通气孔内微弱地光线可以作为参照物。他在地底等候的过程中,对于这些密布于宅中地密道,感上了兴趣。它们始建于何时,是中山家祖先们所建还是前代异姓主人所建?或者和地面建筑伊始就一起建造了?已经探查出来的三条以上的密道,中山长则通过自己的比较,大致有了数。现今自己身处的这段暗道,年份可以上溯到古远的年代。从砖砌的整齐度、砖头缝隙间糯米浆汁黏合的结合度来看,与地面老太太的宅院处于同一时期。而中山宅中,犹以吉野太太的住房年份最久,是两三百年前的产物。至于他们三兄弟以及门口照壁,都是陆陆续续翻建或新建的。跟数百年前的面貌大不相同。

从这里,可以得出结论,中山宅内大部分密道所建的年代不远,和中山家有关。后宅通向自己所处的密道,则是当年宅中主人为避战『乱』兵火修建用于藏匿逃生的。但是,中山家后来所建的这些暗道的用意何在呢?这就颇耐人寻味了。特别是那座敞轩,原本是一处空地,后来不但建了房子,还加了夹墙机关,定然是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中山长则心想,眼下的事如能全身而退,潜心研究一下宅内这些纵横交错的密道,将会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通风处徐徐吹来的风,不再如先前那段时间热乎。饱含了秋夜地凉意,扑面而至。令原本就处于寒湿中的中山长则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他此刻蛰居在花园附近的地下,上到地面出口处的窥孔后,向外看去。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游走。

敞轩天井东边,是中山长治的住所,也是目前从夹道中窃听到的德川大康地下榻处。但从表面看,那里只有两名哈欠连天的守卫在站岗。不时还互敬香烟,带着戏谑地意味低声开着玩笑。中山长则知道。中山长治的住处从未发生过鬼事,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其中有暗道存在。自己过去,只有两种可能。伊始倚仗身手敏捷,近距离擒杀守卫,入宅刺杀。二是先行猎杀一个游动的岗哨,换了衣服后冒充对方之人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

他的内心倾向于后者。望望天『色』,知道不能再拖了,便着手落实方才根据观察决定的方案。他轻轻从内侧启开出口,屏住呼吸出来,先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然后,他隐身于花丛后面,全神贯注地等候着眼前那个预定的猎物。

负责值守敞轩及周围地安全的守卫是两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晃晃『荡』『荡』地不时亮起手电来照『射』观察。那个卫士每隔数分钟出来一趟,但一个时辰内已见他在树丛处小解了六次,显然不是茶水喝多了,就是肾虚弱『尿』频。

中山长则算准了时间,侧身朝外。借助竹叶的遮护,蹑手蹑脚向前。

数分钟后,那个卫兵吹着口哨过来,左右看顾无人,将手电夹在腋下,双手解开裤子,预备再度小解。说时迟那时快,但见竹草丛中蓦然探出一只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像提小鸡一样往里一拉。这护卫半声未吭。便被拖入黑暗中去。随即。只觉得颈后挨了重重一掌,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中山长则赶紧将此人拖进暗道,三下五除二剥除了外衣,自己逐件穿上,化身成为守卫的模样准备出去。

但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敞轩那边传来。中山长则缩身回去,留神察看聆听,正是哥哥中山长昀领着3个卫兵往后面去。边走边低声嘱咐道:“大康将军临时改变计划,在后宅过宿。你们几个要加强后院两边围墙处的动静。以防刺客从那儿进去。”

中山长则愣了一下,急忙返回暗道,暗忖怪不得中山长治那院子外守卫的人数寥寥,且神情轻松。原来,是中山长昀故布疑阵。德川大康真正留宿的地方是在后院老太太那边。他抬腕又看手表,时间已经是三更时分,刻不容缓,时不我待。他复又沿密道下到地底,快步向那一端跑去。途径通向围墙外地三岔路口时,他陡地收住脚步,向那边深深看了一眼,旋而掉头不顾,直向前去。

中山宅后院静悄无声,院落中站了**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凝立不动,一副警惕的神『色』。谁也不敢大意。一只猫儿懒洋洋的样子,从围墙顶端信步走过,跳上正屋,在屋顶屋脊上游走,时不时叫唤两声。立即有人拣起块瓦砾,凌空一扔,正中猫身。猫儿一惊之下,见下面院中黑压压一群人,接连一个纵跳绝尘而去。只有檐头一棵塔儿草被擦动了,摇晃不已。

中山长则在地底下,自然不知道上面的动静。他腰后佩着短枪,口中衔着利刃,小心翼翼地踏着倾斜向上的麻石阶梯,接近了上面横卧压覆地床板。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敢轻举妄动,先倾耳于木板上,聆听上面的动静。见无异常,这才左手托住木板,暗运劲道向上微微一抬,竟然是空的。想来,是德川大康入住后,女眷都迁到别处去暂别一宵了。

他心底松了口气,仍是不敢托大,点点滴滴地往上,逐渐xian开了出口,撸开花花绿绿的床单,探出头去四面打量。就着微弱的光线内,看清没有人,这才放心,双手一撑两边木框,跳上床铺。他早已料定,德川大康落榻之处,是在东侧厢房。由屋内尽可直接进入。不会被门外的守卫们所发觉。

他极力分辨着脚下的物什,以防碰倒了。弄出响动来惊动了外面地人。当他走到距离出口仅有3尺时,陡地嗅到了一丝熟悉的烟草味道。潜意识内顿觉不妙,正欲撤回。这时,屋子里灯光大亮,他的哥哥中山长昀正襟危坐在张雕花木椅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中山长则蓦然如狸猫般疾闪回头,可惜已经晚了一步。身后陡然间站起了五六支短柄洋枪。对准了他。原来,这屋内早已预先安下了伏兵。隐身于橱柜、画屏之间,这一刻才现身。

中山长则定了定神,抬手取下口中含着地匕首,随手一掷,笔直地cha入桌面,入木寸许。

中山长昀手抚下巴,笑道:“不速之客。竟从地底而来,说出去恐怕别人不肯相信。”

中山长则拣了张椅子来坐下,说:“我在自家宅子里转悠,岂能说是不速之客?”

中山长昀眼望地面方砖,说:“钻暇逾『穴』之辈,别辱没了中山家地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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