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六十九章 暗战(二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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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一出口,便被同伴拦住,压低声音叮嘱他初来乍到的不要摆谱。这地方是一潭黑水,深浅莫测,可别陷进去。

中山长昀并不知道新来的下属背后对于自己的不满。眼见黄昏将至,便匆匆赶回家去,叫上中山长则、中山长治,一起带着份重礼去登门致贺。中山长治臂伤未愈,以自己不善交际为由,推托了。中山长昀也不勉强,和母亲知会一声,便和中山长则出门,趁着天黑前去了春山府。

中山长昀、中山长则兄弟俩离家后,宅内自然冷清了许多。中山长治有点走神地吃了晚饭,回到院中,刚想闩起门来,用德顺元掌柜所赠的伤『药』换敷伤口。院外,版本宫子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你约我,我就来了。心有灵犀吧?”

中山长治惊讶道:“我没有约你来呀。”

版本宫子惊奇地回忆道:“当时我在场啊。你说自己不善交际推托了不去,将手往背后一放,意思不就明了吗?”

中山长治啼笑皆非,说:“我哪里是约你,正愁着这伤口还没长好,没法掩饰呢。你倒会顺水推舟,溜竿子上岸。”

版本宫子有些生气,但随后又绽开了笑容,望着他已经拖掉的外套,问:“那怎么解释呢?”

中山长治感觉这个女人不可理喻,无理取闹。指指缠扎的伤口说了两个字:“换『药』。”

“那,我来帮你。”版本宫子顺势伸出手,主动帮助他拖卸去贴身地衬衫。中山长治拦住她,说:“别,你还是别在这里。上次那事,还不知是谁窥看去了,要是大哥和老太太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啦!”

版本宫子嘴角轻蔑地一撇,说:“我知道是谁了。那三木。可没有这样的胆子。他的小命不想要了?”

中山长治见她眼中忽然流lou出一股阴鸷之气,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颇为不悦地自顾自拖下了衬衣,lou出半边身体,去取盛放伤『药』粉的『药』罐,准备往伤口上撒抹。版本宫子瞧他不吭声,忙也帮着替他解开绷带。揭去原来盖捂的『药』布,默契地配合着。

这寒意深重的夜晚,袒lou着半边身体的中山长治,似乎没有太多感受到寒冷地刺激,伤口处尚未合拢的创面,依旧有少量地鲜血流淌出来。幸亏有版本宫子的帮助,用消毒棉花迅速地吸血,快捷地将白『色』粉末轻撒于上。均匀摊开。然后,用一块涂有黑『色』『药』膏的纱布按在了创面上。中山长治不禁轻轻低声叫了一声,显然是疼痛难忍。

版本宫子抬手在他的后颈处抚摩一下,以示安慰,随即加快了包扎绷带的速度。

中山长治年轻光滑且坚韧的身体微微在寒冷中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宛如白『色』的珍珠。布满了布料遮护外地皮肤表面。版本宫子替他换完了『药』,立刻被这美丽的情形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用自己温暖湿润的嘴唇在上面深深吻了一下。这温暖的气息立刻令寒凉中的中山长治陡地痉挛了一下。他穿上了那半截衬衣,正想要继续穿衣。版本宫子忽地紧紧抱住他,喃喃说:“不要,我,就要你这样……”

中山长昀、中山长治兄弟俩今晚寿筵酒喝得不少,但是没到醉的程度。他们在几个护卫的陪伴下,脚步微微虚飘地踏过江户街头。向自家宅子走去。进了门。无非是关照管家他们看护好门窗,注意安全。然后。估计母亲吉野太太已经睡了,便各自回院去睡。木村良子和版本宫子早已进了梦乡,鼾声轻俏地起伏在宁谧的夜『色』中,更添一份寂寥。他们酒意涌上心头,也无暇和老婆亲近,钻入被窝,很快就呼呼进入梦中。

冬夜里,鸟雀稀少,若无风起,便似死水一般沉寂。只有月光游移活动,在宅内地建筑上留下了它变幻的痕迹。

又是一个凄清的夜半时分,中山大宅内的围墙柴房处,那堵墙破朽的木门吱呀一开,出来一个全身笼罩着黑袍的女人。她似乎早已知道此时宅内无人活动,均已入梦,步履缓慢而轻松地沿甬道向前走着。她穿过两座院落而不顾,直奔中山长昀地住处,无声无息地入院,然后从外面正房的板壁处幽然现身,走入了中山长昀的卧室。

卧室内,中山长昀的鼾声大作,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这女人似乎皱了皱眉头,悄悄走近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倾斜瓶身,将一些黏稠的『液』体倒在他的脸颊上。然后,她又将一个布偶状的东西挨着他的头部放置好,仔细地就着微弱地光线端详了一气,这才转身回头,隐没在那堵神秘莫测地板壁之内。

次日天明,上午日出三杆。昨晚精疲力竭但却心满意足的版本宫子率先从梦乡中醒来。她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清醒了一下自己地思维,坐直身子,开始穿衣服。衣服穿了一半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身推了推身边的丈夫,说:“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起吧。老太太会不高兴的。你还得去禀报昨晚寿筵的情形呢。”

中山长昀尚在梦中,被她推醒很不高兴,半睁着眼,嘟囔道:“再让我睡一会儿。”

版本宫子喉间哼了一声,掉头过去正要说他两句。孰料这一瞥间,被眼中的情景吓着了,“啊”地一声尖叫起来,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中山长昀早觉被打搅,心中不乐。又见她这副夸张的样子,生气地说:“大清早的,你撞了鬼啦”?

“是。是你撞鬼了。”版本宫子望着他地脸,惊魂未定地说。

“我?”中山长昀心中奇怪,爬起身来正想去版本宫子那边梳妆台的镜子里去照。但抬腿时碰到一个软软的障碍。目光无意扫过去,心中咯噔一跳,知道出事了。那软绵绵的东西,是个红布缝就的人形布偶,正和上次自己初回江户之夜的遭遇仿佛。他拾起布偶来一看。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并以三根银针钉在额门中央和左右太阳『穴』处。以示诅咒。

他心悸地扔下它,爬到镜子前睁大眼瞧去,镜子中那张苍白地脸庞上,竟有三道朱砂样鲜红的长痕,粗约指宽,横曳过整个面孔,给人以说不出地恐怖感。中山长昀大叫一声。双手捂脸便向外面跑去。版本宫子在身后高声提醒他换了衣鞋,他竟是充耳不闻。

这样的早晨,阳光明媚。中山家大少爷中山长昀睡衣赤足,气急败坏地奔向后宅。满院的仆佣都以为他撞了邪,纷纷跟在后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吉野太太此刻已经起床,洗漱完毕正要去前院巡视,忽然听得外面喧哗。不知究竟,立在门口石阶上静观其变。不料院门开处,居然是大儿子中山长昀薄衣光脚,神『色』仓皇地冲了进来,大声说:“母亲!咱家宅中真的有鬼?”

老太太见他脸上血迹长痕,不明所以。啐了他一口,说:“亏你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这点变故就吓得魂不附体,先去洗个脸换好衣服,再来说话。”

中山长昀顿脚说:“唉!那夜的怪事又来了,我床头又有只布偶了,还是诅咒之举。这宅中,我得罪谁了?”

闻讯而来的众人,都涌在庭前,望着大少爷这份狼狈样子,噤声不语。这时。版本宫子草草穿了衣服。头发凌『乱』地拿着那只布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将它交在丈夫地手里。中山长昀接过去递给母亲。吉野太太望着手里这充满了诡异气息的红『色』之物,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说:“这个东西的来路,咱们可得好好参详。你且先回去,这个模样别让外人耻笑。”

中山长昀见围观的人多,不便再谈,便和老婆一起离开了后院。半途中,又恰巧遇上了三弟中山长则。中山长则见他这形状,颇为好笑,忙问缘由。中山长昀草略一说,他油然想起了自己那夜碰到过闹鬼的情形,不由收起笑容来,郑重地说:“这件事,我也揣摩着古怪,咱们待会儿去外面茶楼喝早茶,好好研究分析。”

江户街头,早市早已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充斥满了整个街道。自从上次晚间刺杀案件之后半个月左右,原本紧张的局势逐步平缓下来。满大街警戒的士兵都已各归本位。城内外严密地大队人马又开始陆陆续续向周边地区调拨。江户城,正渐渐向一个非军事区域恢复。全城洋溢着一股平和的气氛。

在这平和的气氛里,中山长昀、中山长则兄弟俩坐在茶楼临街的窗口,望着下面人头涌动的街道,不禁叹口气,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至理名言啊!”

中山长昀手捧茶杯,竭力想回忆起半夜间的感觉,为自己夜里地酣睡而感到后悔。中山长则见他出神,不由感慨说:“百年旧宅,有些鬼祟作怪的事情,本属寻常。不然,咱们小时候看过的神怪故事,那上面的也不全是些杜撰的内容。”

中山长昀长长吁了口气,凝眸深思,说:“这蹊跷劲儿,倒叫我生疑。可是,鬼是从哪里不知不觉逾窗越户来到我们床前,怕是非人力所为。这中间定有文章。”

“我也有同感,”中山长则点点头,说:“一夜惊魂,长发女鬼,倒真算是传说中的故事。咱们江户中山家倒应了小说家言了。”

中山长昀思忖道:“这本来闹鬼之事,是有规律可循的。那事咱们都是归家之初的夜里出事。我本来猜测是有人故意为之,驱赶我们离开。但昨夜的事来得非常怪异,无迹可寻。它的用意是什么呢?”

中山长则听他这样说,心头一动。伏栏望着楼下地屋脊和檐角,正沉『吟』之际,忽见远处小街有一人长衫围巾,踽踽独行,身影极为熟悉,正是自己地兄弟中山长治。他刚想叫中山长昀来看,但是随后见他拐弯向西去了。便一转念,没有开口。中山长昀见他神『色』微有变化。忙问究竟。中山长则笑笑说:“我正眺望那边咱们的家宅呢。这闹鬼之事,难说难讲。但我有一个办法,咱们暗中施行,定然有效。”

“什么办法?”中山长昀大感兴趣,追问道。

中山长则故作神秘地一笑,摇摇头说:“我去请个高人来,届时你就知道了。”

兄弟俩吃完早茶。沐浴着温暖地阳光在街头告别,各自离开。

中山长则在街头逛了几处古玩、茶叶店,买了半斤上等清茶,用牛皮纸包好、细绳扎定,提在腕下,小心察看背后无人盯梢,便抄捷径从小巷径直向西赶去。

西山神社外表日显残破。驻寺和尚龟板和尚所居的后园,却是生机一片。和尚费尽心力养了些花草。都被搬放到外面空地上晒太阳。屋子的门窗俱开,正与访客谈笑风生。中山长则耳尖,听出了那客人的声音,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正是弟弟中山长治。

今天,中山长治一反常态地起床晚了一点。没有赶上目睹大哥地狼狈模样,只是稍稍听到了几个佣仆的窃窃私语地议论而已。他油然想起了昔日二哥中山长则撞邪后,请和尚占卦的经过,感觉奇怪。正谈论间,外面院中又有一人大声笑道:“糟糕,看来今天和尚床下暗藏的美酒又要遭逢一劫了!”

屋里人闻听这声音,相视一笑,均知是中山长则到了。和尚起身迎到门口,淡淡道:“昨夜忽得一卦,今日有不速之客前来讨酒。故而和尚连夜将酒喝个精光。至今宿醉未解。二君莫要嘲笑。”

中山长则朝他望望,大笑道:“瞧你和尚那点不成器的小气样。只可惜我的好酒都存在北海道租界里了,不然随意找几瓶来,也足以吓杀你这和尚。”

和尚也是一声长笑,说:“那我和尚可是想被施主吓杀,饱尝美酒而死,至乐也!”

中山长则微微笑道:“你们都是酒鬼,忙不迭地要醉死,埋醉鬼的酒缸可要涨价了。”

三个人俱都站在门外温馨无风的阳光下,闲聊地高兴。中山长则问弟弟怎么有雅兴拜访龟板方丈的?中山长治看着他一笑,反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和尚略观二人的神『色』,便心知肚明,说:“中山家宅子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你们兄弟俩,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和尚猜得如何?”

中山长治冲中山长则挤眼,说:“你看呢?”

中山长则笑道:“你跟我打什么哑谜。适才,我和老大在茶馆吃早点,坐在楼上窗口,远远见你悠悠闲闲向了西。便猜你是来寻和尚,果然不差。自然是为老大的事情了。”

中山长治从书袋里取出那只红布偶来,交给和尚,说:“昨夜,我大哥一梦醒来,脸上平添了红漆之类的东西,弄了个花脸。他的枕边就放着这东西。”

和尚举起布偶来迎着阳光略照一照,取来剪刀,剖开布偶外皮,lou出里面雪白地棉花,抽出一缕来迎风一吹,飘飘扬扬飞出老远。这中山兄弟俩见他如此,似乎各有所悟。但是都不开口,心中盘算。和尚见他们不语,将布偶奉还,说:“细细参详,还是有破绽可找的。上次送来的那件东西,我放在柜中,咱们来瞧瞧。”

说罢,他又去室内取来三个月前中山长治带来的那只布偶,照样从拆开的线缝里拽出一丝棉花,相对比较,『色』泽、絮长极其相似。

和尚摇头道:“这并非鬼魅所为,而是人做的。”

中山长则仔细看棉花,点头道:“这是上等地棉花,咱们中山家是否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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