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力铸成，然，妖之族并不以结界之术闻名，是以，这道结界究竟何时破碎，并无人知晓。

“神之族，喜清静。仙之族，善铸防。妖之族，司秘辛。魔之族，乐逍遥。人之族，为根本。鬼之族，主轮回。”华轩口中喃喃出声，默念出六界族属闻名长处。眼中乌眸轻转了几圈，方才启唇：“仙之族，善铸防。这句所说的便是，仙族善于铸造结界，转世之人事如同大海捞针，为何不暂且先将这结界修补重造？！”

夜深了，纵是清风拂动，也挥不去阵阵袭来的睡意2(许是哭得厉害了，上下眼睑干涩的发疼，见了妖帝与巫祭二人还在争论个不休，索性化了小狐，盘在古木桩上悄然睡了过去。

山间沉吟悄然淡去，雾却更浓重了。地缝之中升起青墨色烟雾，个个人影自这烟雾之中站立游走，待二人再来看时，四周乌泱泱已然布满了这种身影。

狭长，漆黑，像是阳光之下古木落在林中的影子。可是，竟连这轮皎月也不知何时隐在了云后。枯瘦细长的四肢在空中挥动，颤巍巍向华轩三人走来，聚集在距离三人不过三步远的圆弧之外。

“陛下勿扰，这些是鬼，苍岭古柏逝去的灵魂。都是些尚得了些道行的山中精怪，却未至修行期满便引来祸端之魄。”见了妖帝手中掐诀，似要攻击，圭奉急忙拦了下来，对这些“来意不善”之物做出解释。

“桃木阳气乃是木中至重，是以常被制成倒是手中桃木剑，做驱邪避难的武器。然，柏木却是木中阴气至重，常种植于墓地之中，有转世与轮回之意。倘若，桃木成妖，寻常桃木伤不得他，便只能求借柏木铸剑，方有效用。”

身后，传来呢喃细语。妖帝转身去看，却见木桩之上，华轩却已然团成了团，通身赤火，视之好似这木桩不慎让人做了火把去。可巡视了周，妖帝也知看了团火红皮毛，分不得头尾。只是说话间，处有些翘动，妖帝掀了去，方才发现睡梦之中，华轩口吐人言，张合。竟是在睡熟之中，亦在解释。

只是，睡梦之中，口中囫囵，虽听得懂意思却不甚清楚，这幅口齿不清的模样，险些笑坏了妖帝。

“陛下，这些木鬼，过些时辰便会自行离去，只是这段时间确实极阴，原路返回，极易被蛮荒吸入！”妖帝陛下自娱自乐，圭奉并不去管他，只是卦将自这些阴影之中探知的消息告知，有些话，含在口中，也并吐了出来，“只是华轩殿下妖力低微，又是妖族幼女，蛮荒极是喜欢，想来定会不顾切将她卷了去3(这般，无论何时，华轩殿下回却，也是极险恶之事。”

圭奉手中变出方细雪绢帕，轻叹了口气，将小狐狸提起放置在这方雪帕之上。别看这不过是方帕子，却是圭奉凝了灵力变出来，蕴了几分火灵其中，触之温暖却并不灼人。华轩睡于其上，不过片刻便将紧紧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做了寻常睡相。

只是，圭奉并不曾看见，华轩稍变得有些暗淡的皮毛，亦在这方雪帕所蕴含的的灵力之中，恢复了润泽。

“巫祭是说，华轩便被隔在了蛮荒这端？”妖帝目光不离华轩，透出几分华轩醒时决计不能看见的慈爱，“可是，这侧并非我妖界领土，华轩留在这里，却是如何是好？”

“华轩殿下说，她想去人界寻那个留了前世遗恨的转世之人，她倒是清楚，只有人类方才有前世今生之说。起初，只道是殿下随口说罢了，可是便是方才，殿下竟在梦中还能吐露，这六界奥秘。怕是殿下所言不虚，已将九阙巫楼之中经卷烂熟于心，若是这般......”

“若是这般，我也不会让华轩留在此处！”黑雾瞬间笼于妖帝面上，恶狠狠打断圭奉，“你可知道，人界人类数目几何？其中又是多少心中狡诈诡谲？华轩她自幼不曾离开九阙巫楼，心思单纯，年纪又小。旦踏入了这堪比乌墨的人间，你可知会发生些什么？！！！”

“陛下所言甚是！”圭奉跪下，乞求妖帝的原谅，“可是，臣下，只是认为，以华轩殿下只能，若是自保怕是无虞。至于，寻人之事，只有九尾族那双赤红双瞳方才有这能力。莫说华轩殿下，便是青缡殿下怕也是无能为力！”

狭小结界，流动着星光，承丝灵力其中，将华轩狐身困于其中。睡得香甜，吐出血色小舌舔舔唇畔。

“陛下便允了华轩殿下去寻。至于我们，便尽力将蛮荒封印，好尽早将殿下接回。”

圭奉想的清楚，这与仙界联合，并非没有先例。如今六界安定，也不忌讳这些，来回，不过半月便能轻易将蛮荒封印。

至于，华轩，以她这迷糊的性子，半个月，怕是连这片森林也不能走出！

第六章

?当乌云之中绽放第道晨曦，微弱却丝毫不影响它的耀眼。沐浴在晨光之中的小狐，火红色的毛发奕奕放着光辉，如这个世界最美的血色琥珀。小狐眼睁开道小缝，金光在血瞳之中纠缠出刀光剑影。小狐闭了眼，受不了自己娇嫩的眼球成为征战的沙场，翻身将身下锦帕覆至面上。素白的帕子，承了金色阳光，化为方锦霞，铺在华轩身上。

“不行，还是不行！”妖帝看了那边睡得并不安分的华轩，那道镌星光璀璨的结界，不仅保护着华轩，亦隔绝了外界的声响。结界之中的华轩还在翻着身体，倒腾着四肢，副梦魇缠身的模样。

“这孩子，自小不曾在接触外界，纵有百年道行，仍是放心不下！”目光幽深，妖帝捻了雪须，眉眼之间满是忧虑。

华轩虽生了有五百余年，却不见与家人亲和，自小也就修行之时放在眼皮子底下。即使如此，便是前百年间红狐夫人——妖后——教华轩研习火狐族法术，却也不常见她。只是，妖帝知道，这家伙只是去玩闹去了，若是认真起来，几乎却是整个狐族最好的修行者。

这件事只要看她用了不到半儿时日，便完成了九百年的修业便可窥得斑。

如今的华轩，便是妖帝也不能肯定她的修为，或是高于同龄或是远远落后，皆未可知。妖帝喜欢站在宫殿角，透过丛林，看只火红的小狐，化为日落前最后道晚霞，扑入冰寒的雪水之中，那血般的瞳中，乍出的光芒，比夕阳更美丽！

那孩子，不愿在人前显露性情，却在林间玩的开心。便是九阙巫楼，楼阁层叠，灵气氤氲，华轩知道这楼中极利于修行，却仍是收不下心来。

“不行不行，万她要是在外面吃错了什么果子，中毒了怎么办？人间有许多植株是有毒的！”妖帝连连摇头，口中直道不可不可，索性连这边蹩脚的语言也说了出口，说着，便悄然将身体拦在巫祭与华轩之间。

“陛下，除却狐族，别的妖族便是百岁便开始了。还有，陛下您太担忧了，华轩殿下，比您想象的要顽强许多1(”面上片云淡风轻，圭奉拱手向妖帝进言，只是心中不免腹诽，废话！妖帝心里，五百岁的华轩就是个奶娃娃，怎么可能不强？！个奶娃娃能把经书烧了，还把侍女给弄得现了原形？！！！

你见过这样的娃娃？你见过么，见过么？！！！圭奉心底几乎咆哮。

结界之中，华轩双血色满月睁开，见了眼前这幅景象却开始纠结了。当然，我们不能奢求只只有五百岁的小狐狸纠结什么悲天悯人的大事。事实上，她只是在纠结，这星光璀璨的结界与身上灿如烟霞的锦帕，究竟哪个更好玩些呢？

真是纠结啊纠结！

探出前足，华轩也曾羡慕旁的伙伴，蹄上那团如雪似雾的雪白毛团，不似自己，前爪之上，那团火红毛发，烧得灼眼。指甲伸长，化做三道惊雷，在结界之中闪亮，华轩挠向这美丽的结界。桎梏便是桎梏，美丽耀眼如星空，漏下星光璀璨，洒下九天银河的桎梏，到头来，还是桎梏！

巨大响动惊了寒鸦，那是结界破裂的声音。好在圭奉初始便知了华轩不会乖乖呆在结界之中，又加了道法术，裂开的结界壁上布满蛛纹，承不动自身重量，化了飞羽，借着晨间沁人的凉风，飘落手心，化滴晨露。

妖帝大张着口，满是愕然，略知了失态之后，也是收敛。叹息良久，方才问道：“华轩，你便去寻那转世之人，如何？”

妖帝信了！这几千年来，也没人敢把结界挠破的！不是挠破之后会如何危险，却是，刚刚妖帝看的清楚，华轩下爪之前也曾仔细辨别，那三爪落下之处，正是整个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

清虫低鸣，流水淙淙，空气中飘散着生者的欢喜逝者的安息，笑声哭声，嬉笑怒骂皆在这清晨的林间共谱段蕴含了世间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乐章。华轩化了人身，欣长的四肢伸展，沐浴在这轮旭日之中，这温暖，让她惬意。

“好啊，父王与巫祭大人先回去吧！族中事务繁杂，还是快些回去吧！”华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合着不远处远处条涧间溪流的宣泄流淌2(

妖帝与圭奉真的走了，他们的眼瞳漆黑，华轩却在这漆黑之中看见丝不舍。华轩笑了，她也在这漆黑之中看见了火焰般的身影，火红却纤弱。她的耳中充斥着这山间万物的低鸣浅唱，而并非父亲走前的殷切叮嘱。这里是异乡，自己是异客，这里却是自由，在这里，自己却是缕自由的灵魂。

纵心间万般担忧，却也知，就算仙族的结界之术不能缓些时日，便是如今这道凝了妖帝修为的结界亦不是那怨气轻易可破坏的存在。只是，华轩想不通，为何昨日，自己脚便踏入了其中，那道屏障似若无物，容自己轻易穿梭？

也罢，甩开身后纷乱，忘却心中思虑，群鸟邀了共舞，啼着最动听的歌喉，邀请着这外来的客人。

华轩并不着急去寻那转世之人，正如妖帝所言，自己并不能判别人世前尘。妖火焚过，露出火红皮毛，化道流火，领了众生灵，飞快奔向不远处那道溪流。

这小狐狸只知道，水源乃是万物安身立命之根本，却忘记了，水源也是这林间最危险之所在。只顾领了生灵奔去的小狐狸，却忘记了，但凡是个生命，便离不开水。聚集在河流两侧的生命啊，小狐狸，不是善与恶的分别，是危险的代称。

雀跃，欢喜在心间洋溢，满溢到了脸上，汇成笑意。

借着潺潺涓流，华轩饮了口这山间馈赠的清泉，满口凉意，提神。前肢下滑，华轩轻易将自己滑落溪中，寒冷而温柔如绸般触感，身周萦绕。清凉浸湿皮毛，寒冷的感觉冲上天灵，再睁眼，经溪水滤过的阳光带上丝绸般的柔光。华轩轻缓游动，尽量保持自己在暗流汹涌中，屹立原地。

这种流水环绕的感觉让华轩很是迷恋，早已习惯了九阙巫楼寒冷自远处雪山上流淌出的雪水的温度，这条溪流只让她感到温暖。

浮上水面的那瞬间，玩心突起，华轩变成了人身3(指尖水滴剔透如水晶，偷藏了三分光华。

“妖怪啊！”身后传来阵男子的尖叫。

华轩转身，那是个年幼的孩童，柴薪散落了地，手中紧紧攥着把柴刀，许是太紧张，刀都拿反了，刀刃不向着华轩，反而对着自己。眼中凝着泪，口中呜咽唤着妖怪。

“人类？”华轩扶额，心中直叹麻烦≡己怎么就这么马虎，连个人在身后也不曾察觉，这回倒好，这人怕是已然确定了自己身份。据古书中说，人类似乎从来都不是好客的种族，若是让他这般离去，怕又是要引来队法师或是道士或是和尚，无论是哪种，华轩几乎都可以确定自己好受不了。

“你的柴都掉了，没关系么？”尽力挂上副和善面容，十指纤纤，搅在起。

那人惊呼，匆忙将散落柴薪装好，方才想起似乎已将那妖女忘在身后。僵硬回首，那妖女还在水中，笑得恣意，定是已然想好了，如何将自己烹了，做顿美餐。刚刚醒来，想必定是饿得很吧。

殊不知，华轩笑意盎然，只是因着这人有趣，刚才还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因着句话，转移了注意。溪水虽才漫腰间，却湍急的很，失了意趣，华轩便抬脚向着岸边走去。

哪知，那人类的孩童，哭啼的更是厉害了，以为华轩上岸是要来吃他，哭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直匍匐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哭着，口中还不住的嚷嚷：“呜呜，我不好吃，你放了我吧，我不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找好不好，我真的不好吃的......”

溪水化滴，自衣面滚落，分毫不湿，只添了几分润泽。别看华轩不甚喜欢巫女职，对这衣装却是颇为满意的。没走了两步，身上便连滴水滴也不曾看见了。

那孩子还在号着，华轩听得耳根子有些难受，心里也堵得慌，却偏偏没和人类接触过，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苦了张脸，蹲在不愿的地方，撑着下巴，华轩就这样看着这孩子独自哭泣。

这晨间，真饿啊，华轩妖身早已习惯了辟谷，便也不是太难受。只是那孩子，哭号至此，早些时候吃的几颗野果也消化了，此时腹中空空，放出低鸣。

听了这声，孩子却以为是眼前女妖饿了，哭得更凶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安静点，你能听到山间的野鬼孤魂的歌声。”

好嘛，这山里不仅有妖怪，还有孤魂野鬼，听了华轩这话，这孩子差点哭晕过去。

华轩无奈，向前蹭了些，靠近了男孩，拳心朝上置于男孩眼前，五指轻缓张开，那株娇嫩雏菊，悄然盛放。

“不哭了吧？这花送给你吧。”

第七章

?风送花香，女妖离自己那么近，袖间沾染着清流的清新气息。男童定定得看着华轩，墨瞳之中倒映着天边那轮残月，那抹银辉，在晨曦之中悄然褪尽。此时此刻，男童眼中不再是满溢而出的恐惧，泪还挂在腮边，晶莹如露珠。

最后滴泪珠，因着自身的重量，越过眼眶的桎梏，滑过脸颊，滴落。

那眼倏尔幽深，却不是害怕，华轩堪不破，半跪的姿势让她的双腿有些难受。只是换了条腿的时间，那孩子便低下头去，去接那朵花儿。那瞬的幽深却好似眼花。

看不到了呢，华轩这样想着,可惜。

略略透出暖气的指尖靠近华轩掌间肌腠，快要触及之时略微有些痒意，这异样的触感迫得华轩握紧了掌心。可是，这样，他又要哭了吧，华轩心中暗叹。

那双眸子，升腾了几分水汽，带着疑惑和不解，抬首盯了华轩。扁嘴，作势又要哭，人类的幼童，怎么这样娇气，华轩无奈。旋开五指，朵碧色幽莲伴着五指，在掌心旋开成长，那株碧莲开得正艳，暗香频送。华轩转身，小心放在水面之上，只是瞬，变长成了接天莲叶，芳莲朵朵。借这条涧间溪流化作人间胜景。

男孩儿惊愕，他似乎从不曾见过碧色幽莲，更不知还有花儿能入水生根，眼前的切生平仅见。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水下，那根茎疯长，漫了整片水底，撑起碧莲荷叶，亭亭玉立。

“姐姐，姐姐，你是仙女么？”沉寂良久，男孩儿却终于收敛了，小嘴儿倒是知道如何去哄华轩。只是，那双眼中，瞧不见漫天碧色，却只是七零残蕊。

“不哭了吧。”华轩则是堪堪安下颗心来，平生不善与人交流，可是费了这番周折方才哄了孩童不去哭闹。那株碧色幽莲，不合时宜的开着，含露吐芳，那沁人的香甜却是华轩的灵力，风中摇曳。见这孩子不哭了，便想将灵力收回，想想还是作罢，等会哭闹起来，便又是桩麻烦。

“既然你不哭了，那姐姐走了，姐姐还有事情呐！”装的和煦，华轩却在迟疑，这孩子万便是那转世之人，那便如何？

便是这瞬的迟疑，神思凭空生出双翅，蔓生羽翼，飞向了远方，不曾瞅见这孩子窥视自己时眼中那缕猩红1(

直到猩红铺面。

白玉染血，华轩就那样看着血如泉涌，自那幼小的体内喷溅，那温软黏腻的触感，华轩不知何时，沾染。白芒点，穿胸而过，带着阳光直闪了华轩的眼。不用看，她知道，那孩子身后是杆长枪，枪头红缨紧贴背脊，啜饮着鲜血，散发出危险的暗红色泽。人类的幼童，那双目，微瞪，口鼻之中绽点点红梅。双手扶住咽喉，想是已透不过气来，最后眼，他终是看了华轩眼，这眼，华轩读懂了，那叫幽怨。

血色在视野中蔓延，华轩知道，那是血已滴了眼中。滴清泪，混了血污，将视线洗涮干净。华轩不敢动，任凭赤色血珠在朱砂华服上滚落，微微熨平了衣料上的褶皱。

“什什么人？”那道乌云遮了旭日，华轩低头却看见人形的轮廓，颤抖着声线，华轩开口。

“小狐狸？喂，你是狐狸吧？！”那人问着，却是肯定的语气。

那人身材伟岸，俯视华轩，不过在看只蝼蚁，那身血污，让他满透着嫌弃。眼便能看出真身的家伙，几乎软瘫在不属于自己的满是血腥的泥泞之中。他伸手，自那孩童身后取了利刃，那孩童便失了依凭，软倒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杀他？”华轩抬首，过多的光线被遮挡，她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却知道，危险！

那白刃上的猩红，汇成道红丝，沿锋刃滴落。

那个时候，华轩以为，这枪下亡魂，下个便是自己，尽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