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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米库里奥，史雷。”刚才还全身戒备的米库里奥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声平缓了下来，他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失去半边支撑的史雷也随之倒地。所幸莱拉及时拽住了史雷的袖口，在酿成大祸前硬生生把两人拽了起来。“你们两位男士怎么搞的，难道想让柔弱的少女来搀扶吗？”嘴上虽抱怨的紧莱拉却没有显出吃力，米库里奥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重新把史雷扛在肩上。

“谢谢。”他满怀歉意地道谢。

“请不要客气。”她笑着跟在两人后面。“起风了呢，等下好像要下大雨，我们抓紧回去吧。”而关于史雷的问题，她只字未提。

在狂风暴雨席卷大地前三人已经成功躲进了出地的小屋。浑身无力的史雷在米库里奥的搀扶下已经安顿在了床上，没有点起灯光的屋子被染上单调而灰暗的蓝，他俯下身像以前一样在史雷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房间里安静的可怕，米库里奥背对着莱拉握着史雷的手，仿佛在等着她先发制人打破沉寂，但是莱拉却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淡然的坐在角落的垫子上闭目养神。

“你有很多想问的对吧？”结果还是米库里奥先沉不住气。

莱拉摇摇头：“并没有。”

米库里奥没有因为回答冷静，情绪反而愈发激动：“你也和别人一样在怀疑史雷的身份吗？怀疑他到底是谁，是人类还是天族或者都不是，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是哪钻出来的骗子。”

“不，我知道这就是史雷，这点我从不怀疑。”莱拉停顿了一下，黑暗的房间中扬起轻声笑意：“骗子就更不可能了，米库里奥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但是，”笑声戛然而止：“你能确认躺在那边的史雷是完整的吗？”

“当然。”

“理由呢？”

“因为他就是史雷，和以前完全没有变化。”说到这儿米库里奥还特意轻轻摸了摸史雷的身体。

莱拉摇摇头：“不我并不是说肉体上的完整，这只能说明他的生理上的完整性而已。”

“我认为质疑史雷的身份是一件非常不礼貌并且无意义的事情，几百年过去了就算我们都有变化，为什么他不能发生改变？”米库里奥清楚地感受到脑海中清晰而整齐的线条被一根根掰断打乱，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请停止无根据的臆测，史雷就是史雷！”

“米库里奥，就算是为了史雷我们也有义务弄清事实。”

“记忆和五感都是可以被蒙蔽的，只要有那种特殊能力虚造什么都可以做到不是吗？”他反驳道。

“据我所知目前没有持有这种能力的人，而且蒙蔽你我的双眼也没什么用处啊。而且史雷有没有变化米库里奥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不管是性格还是习惯，如果有线索……”

“够了！”米库里奥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拳头避开史雷重重地捶在地上。“我是不会和你谈论史雷的私事的！这是史雷，是鲜活充满生机的史雷，经过几百年的沉睡回来了，难道这个答案对你来说还不够吗！”愤然地打开房门，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披上外衣就丢下意识不清的史雷融进了暴雨。

就像温室里美丽的花朵，如果不去浇水施肥，好好地照料，迟早有一天会露出瑕疵然后逐渐枯萎。在米库里奥心中现在史雷就是这样的。交往后米库里奥意外的一直站在“主动”的一边，倒不是因为他无法压抑自己的爱，而是直觉像针扎一样告诫他这份幸福的虚假性。他孩子一样颤抖、害怕，然后迫不及待的接近史雷，抓住他的手借此来安慰自己直觉是骗人的，史雷确确实实活在自己身边，他的怀抱像羽毛一样柔软。当然，他也从不怀疑史雷对自己的感情，虽然他的关心有些拙劣但是却已经足够掌握米库里奥的喜怒哀乐，并且在恰当的时候用恰当的方式安抚米库里奥紧绷的神经。

究竟从何时起，米库里奥开始更加仔细的关注史雷的举动，一颦一笑都不会放过。也许是因为他爽朗的笑颜，也许是因为他无意识的呆滞，也许是因为他过于坦率的嘴巴，也许是因为他眺望远方时闪着光芒的视线……总之每一件关于他的事情都如醇酒般迷人，却又遥远而飘忽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很久吧，久到米库里奥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要和大雨融为一体。莱拉叫住了在雨中徘徊的他，心急如焚地把他拽到史雷的面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水的气味，史雷表情平缓手中握着毛毯的一角，而自己沉沉的睡着了。细密的雨滴滴答答落在屋顶在窗户下留下水痕，鹅黄色的火光在天花板上朦胧闪漾。史雷的逐渐在变得透明，和在雷迪雷克时一模一样。虽然现在只有手指，但是米库里奥知道不久不久以后他的手脚、臂膀、身体、大脑、最后消失到连吻也不会剩下。

“导师史雷必须再次回到光之茧中。”雨幕中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米库里奥没有回应，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任凭雨水从他身上落在史雷蓝色的衬衣上。“如果在我们面前的他是真的，茧里的人也是真的，那只能说明他醒来的还不完整，在这里的只是其分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酿成大祸。”出地的现任守护者在房间里踱着步，他脚底沙沙作响：“全世界范围的净化速度因为他的提前归来正在减弱，恐怕再过不了多久人类就很难完全击退凭魔吧。而玛奥特拉斯自身也没有恢复完全，想要净化没有进入衰弱状态的污秽也很吃力。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世界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米库里奥沉默了好一会，他想起在雷迪雷克和修道院的经历，他咬紧自己的嘴唇。“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他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史雷有权利自己选择。”

“这不是选择不选择的问题米库里奥，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他会消失的，像空气一样永远不会再出现。”

“你怎么知道他会消失？说不定他只是患了什么病，你看他睡了那么久身体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对吧？你说呢莱拉？”他把话题扔给莱拉自己再也没有开口，他怕别人听到自己颤抖的哽咽声。

“现在下结论的确早了点，毕竟我们还不知道史雷沉睡时发生了什么，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他自己醒来后告诉我们了。”

雨还没停，那些天族们撑开屏障三三两两离开了小屋，米库里奥送他们出大门，但是莱拉却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她一脸严肃盯着米库里奥的双眼，眨也不眨。“你真的不知道史雷有什么变化吗？”她问，回答是无尽的沉默。“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我也想帮助史雷。”

“我……”

“米库里奥！”

水之天族紧咬牙齿，咔哒咔哒的声音从他唇缝中溜出。“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说！现在，趁我还没有发火前自己离开这里。”

莱拉站在瓢泼大雨中惊愕地看着米库里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仿佛面前站着某个陌生人而不再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同伴。好一会她才回过神，她没有撑开屏障躲雨，透过少女纤薄的后背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米库里奥看着莱拉的背影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脸。一牵扯到史雷的事情他就不可能不心急，可是他从来都不想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他觉得自己在哪方面都错的离谱，但又不知道如何挽救。

“还真是恶趣味啊你。”透过刺眼的光芒史雷，打量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

“这只是生活的调味剂，不然做这么多年神明谁都得无聊死。”玛奥特拉斯将史雷的批评当做褒义兴奋地摆着龙尾：“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有趣？”他的眼神中充满骄傲与自豪，简直像个考试得了满分的孩子，史雷只好干笑两声作为赞许。

“不过真的和我好像啊……这个要怎么用？”看久了史雷感到有些诡异，毕竟看着自己的复制品总有那么点膈应，他迅速避开眼神决定暂时不去看。

玛奥特拉斯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要求道：“你把心灵留下给我。”

“啥！”史雷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盯着他。

“只留下一部分而已啦，然后放到这个人偶里面暂时顶替你的位置。”调皮的神灵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这样你就可以暂时离开我出去走一走，说不定能帮你赶紧做出选择。”

“只是为这个原因就大动干辄啊，玛奥特拉斯你竟然是个大好人！”眼角有些发热，史雷竟然破天荒地被感动了。

“不其实我只是想试验下新研究出来的天响术而已……”五大神吐吐舌头，继续催促着他：“快把灵魂分割一部分啊，空白的人偶可无法长时间保持形态。”史雷不满的咂着舌，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进行灵魂分割。“真是没用的导师……”玛奥特拉斯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总之你闭上眼睛我来吧，你想着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行，我会把与之相反的一部分提取出来临时充数。”

“我最重要的东西？”他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在玛奥特拉斯的催促声一双中紫罗兰般透明干净的瞳孔从他眼前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