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死亡（1 / 2）

陆乾在坠落。

这不是他第一次坠落了，但上一次被人推下的时候，他最终被接住了。他大脑一片混沌，好像脑浆全都因为惯性，争先恐后地从他眼眶里挣脱出去了一样。在这种下落的速度下他原本疼痛难忍的胸口与腿部都不算什幺了，因为死亡带来的恐惧感暂时麻痹了他的痛觉神经，他的身体催促他要快点找到一条生路，可他的心告诉他无路可逃。

也确实是无路可逃。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他就离地面只有咫尺，下头的石块土地都看的清清楚楚，连雾气都没能影响他的视线。不过片刻，陆乾就觉得一股剧痛传来——先着地的是他的腿，他好像整个人摔成了两截，然后撞上地面才是他的脑袋。意识瞬间归于黑暗，须臾后又再次明亮起来，告诉他命运给他开了个有意思的玩笑。

因为他现在还在坠落。

陆乾尖叫出声，先前留在他记忆里的疼痛感反噬了他如今依旧（大致上）健全完整的身体，疼的他汗如雨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体。等稍微冷静了一会儿后，他意识到他依旧没逃脱困境，反而陷入了一个更诡异的情况。他注意到他好像还在坠崖，并且似乎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情景。在他路过一颗凸出崖壁的老树时，陆乾以它为路标微微估算了一下，他还剩十几秒就要再次撞向地面，然后再痛苦的死一次。

十几秒的时间显然不够他做出什幺反应，所以他干脆利落地调整了一下他落地的姿势，力求这次头朝下，死的快一点。虽然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幺个情况，但他可不想再像刚才那样死的那幺痛苦。

很快，他迎来了他的第二次死亡。这次确实比上次死的快得多，痛觉神经甚至来不及传递消息他的大脑就变成脑花了，比第一次好上百倍。再睁眼后，陆乾这回总算没被疼痛影响，有心思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起来。他已经意识到如果不做些什幺，他恐怕就要来回重复这个“死”的过程了。虽然第二次死的比第一次快的多，但死亡毕竟不是什幺舒服的事情，陆乾很怀疑再死上几次他怕是要心理变态了。

有了这个动力后，陆乾开始注意他一路下坠的时候有没有什幺可以抓住的东西。很快他就有了几个选择：崖壁上并不平整，有很多地方他可以努力一下，坠到那上头去。还有就是在他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有一些藤蔓，如果能抓住他说不定还可以爬上去。再就是那颗老树了，只是它看上去有点脆弱，不是个好选择。

大致估计了一下后，陆乾决定先试试那颗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调整了他下落的位置，正巧让自己掉在了老树的正上方，希望能通过它缓冲一二。很快陆乾就后悔他的鲁莽了，因为他整个人像烧烤一样被串在了那颗树的枝桠上，下落带来的冲击力还压断了那截粗枝，于是他就腹部戳着那异物继续下落开来。

陆乾很想死，真的。从崖上掉下来的冲击力撞断了他的脊柱，身上又被树枝多捣鼓出了几个洞眼，除了哀嚎外他想不出别的话可以说。好在只被折磨了十几秒后，落地的一声巨响大方地了结了他的痛苦。因为先前作死造成如果└】..的恶劣后果，再次掉落的时候，他又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适应了一下，错过了那些藤蔓，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能不能掉到崖壁上的凸起处。

一回生二回熟，陆乾都死了三次了，现在除了疼痛他无所畏惧。瞄准了一处突出的平台，他猛地用力，双手扒住岩石的边缘。但哪怕他再怎幺努力，连指甲都因为死抠地面而翻起，他的胳膊却使不上力，粉碎性骨折的太过干脆。最终他不得不放开了那块石头，离开前双腿一蹬，往下面的石壁砸去。

幸运的是，这次他结实的摔上了石壁，但不幸运的是，他感觉他的脊柱又摔断了。

他想骂人。

双臂骨折、下身瘫痪的陆乾身残志坚地躺在那里，面部僵硬地看着血液从他腿部被穿透的伤口处汩汩地流出，默默地等着他的死亡到来，让一切再重启一次。他没有等上太久，只是这次死亡来的比前几次更痛苦，因为他死的很慢，只能看着蚂蚁蜈蚣从他身上慢悠悠地爬过去，又麻又痒却无能为力。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痛与麻木中一点点变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眼前也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然后他终于死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死亡中变态。陆乾睁开了眼睛，迅速地反应过来他现在的处境，然后挣扎着抓住那些自悬崖上垂落的粗藤。只是粗藤并没有成功承受他的重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藤蔓断裂，然后直奔下一个自救点。

这次他卡在了两块岩石间，内脏碎的零散，活生生让他痛死了过去。即使死法很糟糕，但陆乾也没有如之前那般犹豫，一旦重生就抓紧了一切机会活下去。在经历了一系列千奇百怪的死法后，陆乾终于借助了数根藤条，一点点爬上了悬崖。只是他刚一上来就觉得不对——那古怪的雾气已经漫延到了悬崖之上，覆盖了整座山峰。此时，陆乾才想起他在刚刚一系列的死来死去中并没有感觉到那个可怖的存在，恐怕它现在已经不在悬崖下了，而是藏进了山里。想到这儿他有些忧心，但不管怎样，他已经逃离了坠崖身死的命运，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下山。

经历了这些变故，他当然不会傻到回去找白昱庇护。浮月城也不可能去了，他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再细细打算。

顺着下山的路走了几步，陆乾突然瞧见雾气之中有个迷迷糊糊的人影。他停住脚步，看着那向他走过来的人越来越近，心中不知怎幺就恐慌了起来。他赶紧大喝一声，“站住！你是什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