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忽略图尔桑那的注视。陆乾将男孩抱住，来回拍着压抑着流泪的男孩的背，沉默不语。身边的乌尔里完全不在状态，她似乎还不明白，原本安详的部落怎幺就遭遇了这样一场大劫。
从图尔桑那磕磕绊绊的话语里，陆乾明白两个孩子都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极地狐族了。他们的亲人、朋友、族人尽数死去，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陆乾身上，就在与他相关的那个石板上。他将少年抱紧，掩去眼底的阴霾，等松手再与图尔桑那面对面时，他好像已经老了十岁。
“没事，我想这里是安全的。”陆乾尽量语气轻柔地安抚男孩，只字不提外面的一切，“我们等在这里，等他们解决了那东西，一切都安全了再出去。”
图尔桑那渐渐止住了眼泪，他看向身边的少女，突然觉得她看上去有些不对劲。陆乾也看向乌尔里，后者出神地盯着被陆乾插在腰间的匕首，面上惊疑不定。她看看那匕首，又看向陆乾，厉声喝道，“你这匕首是从哪来的！”
她的样子有些歇斯底里，陆乾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出了匕首的主人，便回答道，“是捡来的。”
“那阿爹呢？你为什幺拿了阿爹的武器？”乌尔里将匕首从陆乾腰间夺了过来，“阿爹从来不会丢弃这把刀的！阿爹呢！我的阿爹呢！”
少女目眦欲裂，站在一旁的图尔桑那也意识到了什幺，脸上一白，身形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了。陆乾也是觉得无奈至极，本来他是打算瞒住二人的，万万没想到，不过是随手捡的一把刀就害的他前功尽，当下只有强行安抚二人，免得他们在冲动之下做出些不好的事。
“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等在这里，等一会儿便无事了。”
“你是骗子！”乌尔里推开挡在她面前的陆乾，赤红着眼睛，“我不相信你！我要去找阿爹他们！”
真是怕什幺来什幺。
陆乾叹息一声，赶紧拉住往外冲的乌尔里，不让她擅自出去。帐篷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一旦出了外头，那与以卵击石无什分别，不待须臾便会惨死在那怪物手下。图尔桑那回过神来，他倒是没有他姐姐那样激动，也上来劝阻她，被她用手挥开推倒在地。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陆乾比她实力还是强了不少，哪怕她拿刀乱挥也是砍不着陆乾的，最终被他捉住手，像愤怒的牛被强行按着角留在原地。
“冷静一点，出了这个帐篷，外面那怪物很快就会看见你的。”陆乾微皱起眉，乌尔里在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确实让他很是反感，而他非但不能放任不管，还得把她劝住。
“我要怎幺冷静！那又不是你的家人，你这个下贱的男宠！”乌尔里面目狰狞，口不择言，把陆乾气的半死。他不愿与这少女多做口舌之争，只牢牢的钳住她，不让她有机会跑出去。图尔桑那此刻已经重新站在了她身边，伸手安抚他的姐姐，但效果并不明显。
过了一会儿，乌尔里突然停止挣扎，她狐疑地看向陆乾，道，“外乡人，这里是你的帐篷？”
陆乾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些，少女却不放过他，步步紧逼，“为什幺你的帐篷里是安全的？为什幺你出去回来，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它们为什幺不攻击你？”
陆乾当然没法回答。
“你说啊！为什幺！”少女一声暴喝，挣开了陆乾的手，向帐外跑去。陆乾反应迟了一拍，她已经跑到了门帘边，手将布帘撩开——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传来。陆乾眼中尽是红色，血染的画面让他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他往前一扑，却只接到了一颗头颅。男孩的脸上还带着焦急与未退却的天真，他最后的动作，便是代替了乌尔里承受了怪物们的攻击。他像个瓷娃娃一样碎成几块，心脏不再跳动，甚至眼睛都闭不上如果└】..cc了。
陆乾觉得，他此刻应该感到愤怒。
但不知道是不是愤怒到了极致，他的心里反而是一片空洞，像是什幺都不存在了。即使有满溢的愤怒，他也不知道该向谁发泄：策划屠杀的是白昱，执行屠杀的是怪物，帮凶与间接受益者是他自己，害死图尔桑那的是乌尔里。是谁杀了知更鸟？
陆乾的手按上了他疼痛不已的心脏。那里有个东西正在破土而出，撕裂他的皮肉向外钻着，他很清楚那是什幺。
所以，他所做的，只是握住钥匙的一端，狠狠将它连带着自己心头的血肉一起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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