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话一出，很多人都瞪大了眼睛。
本来排在最后该是皇帝最不满意的意思，他甚至没有拿及第的头衔称呼我。然而皇帝赐酒表“敬意”，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还是三杯！
杨维林亲自端酒过来，这份殊荣远比书画曲谱，刚才针对我的一帮人脸色都不好看。
我盯着那三只白玉小杯，一时之间猜不透尽渊的意思。
拿“情”考我再给我三杯酒，这算什幺？表扬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把远影的事抖出来？警告我懂些分寸不要再缠着远影跟他作对？暗示从此以后我的好坏都由他定？还是巡按御史的差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这算提前给我送行？
果然是皇帝，三杯酒里面好大的分量！
“臣谢皇上赏赐。”
我端起酒杯，第一杯入口，蓦然哽了一下。
这一顿，前面皇帝看着我，身边明渊看着我，满宴席的人都看着我。一双双眼睛，一道道目光，当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就这意思吧？
酒咽下喉，二杯、三杯，杯杯干掉。
“臣，多谢皇上厚赐！”我再一次，重重道谢。
尽渊，我了。你是天子我是臣。
不要说这酒，就是你给我毒药，我也只能喝。
当下奖赏完毕，庭中的歌舞又兴盛起来。到处热热闹闹敬酒，梅荧照样许多话，明渊絮絮叨叨不知在跟司空戚聊些什幺，我渐渐觉得恍惚，心跳异常，拳握住的手心开始不住冒汗。
那酒没有毒。那是很好的酒，南粤进贡橙花蜜酿，素以甘甜醇香着称。
我不吃甜，很多人知道。很多人以为我不吃甜食是因为口味，却不知道是我不能吃。
我小时候是可以吃甜的，数年前一场大病大约改变了体质，病愈后我发现自己只要沾着某些甜食就会出现异常反应，轻则出汗发悸，重则呕吐昏迷。
这些状况并不是对所有甜味的食物都有，水果可以吃，但只要做成糕点就不行。些微带甜味的菜可以，甜味重的羹汤、酒水，尤其是蜜糖，完全不能碰。
太医找不出原因，只说是我调养不当脾胃失衡。因为无法确定究竟哪些东西会引发病症，后来索性什幺甜的我都不吃。
然而皇帝赏赐我甜酒，我怎能不喝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杨维林看见了我跟远影在一起听见了我说的那些话，皇帝还有什幺是不知道的？
罚吧，你尽管来罚。
我玷污你龙颜你赐我三杯酒，你很客气，足够含蓄。
你该再狠一点，至少当着他的面。让他知道你多重视他，冲冠一怒为蓝颜！
可你从来不是那样磊落的人。你一世卓绝穿在龙袍上，一颗心埋死帝位之下，你做到大爱无亲物用其极，你，兵不血刃。
我真的后悔认识你的，尽渊。
我从前后悔只想躲开你，如今，我后悔地想与你为敌啊！
不知是谁又来敬酒，套话都差不多，三鼎甲、榜眼郎，听不清了，反正，喝。
一连又是几杯下肚，脑袋里仿佛飞进了一窝蜂。背心里一股股往外冒冷汗，我摇摇晃晃揉把眼，双影成三重。
“三儿，你怎了？”
腰上传来一记戳，我“咚”一声倒在地上，酸液逆上喉头，两眼全黑。
“三儿！三儿——！”
我听见明渊咆哮，周围乱麻麻嘈杂。
“怎幺回事？”
“榜眼这是，酒醉了？”
“今日是当醉，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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