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2 / 2）

跟安格斯相处久了，她好像能准确感觉到他的情绪。

她冷哼一声将枪扔在草地上，扭头进屋。

安格斯没去捡枪，不明所以跟在后面，他都还没做什幺，她闹什幺别扭？先发制人？

“不打了？”

郗良回头，明亮的眼睛充满警惕，害怕又生气，她选择生气，“不打！吵死了！”

安格斯搂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他拿起桌上开着的葡萄酒给她压惊。嗯，她要杀他，他还得因为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吓到她而安抚她，就因为她变聪明了，会若无其事先发制人。

郗良抱着酒瓶喝了几口后才放松下来。

约了妮蒂亚两天后见面，在准备赴约的时候郗良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跟轻松。她翻遍了整个衣柜才找到了一条合心意的黑色长裤，然后将擦得铮亮的匕首插在腰际。她穿上厚重的大衣，衣袋里放着那把枪。浑身暗沉的黑色令她消瘦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沉稳了不少。一头漂亮的长发一大半都垂在胸前，主要为了脖子保暖。安格斯给她买了很多围巾，但她从不用。脖子上有东西的话她会很不自在，假如戴一条围巾在脖子上，她会不自觉地去拉扯，一不小心就会想勒死自己。

她常对安格斯说她不想死，可她内心又有隐隐的自杀冲动。安格斯不会知道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想死，也不想死，都是因为佐铭谦这个人。

要跟妮蒂亚见面的地方是酒吧老板史密斯刚装修好还没开业的咖啡馆，这是她这几天在酒吧听史密斯在吧台说的，地理位置比较僻静，不在喧嚣里。而且还有花费重金的极其先进的隔音设备，将是一家安安静静，与世隔绝的英式风格咖啡馆。史密斯完全不在乎赚不赚钱，他的酒吧已经很赚钱了，这个咖啡馆是为他女儿开的。郗良作为酒吧的常客，即便她不跟任何人做朋友，善良友好的史密斯自己却默默将她当作朋友。她说她对他的咖啡馆非常有兴趣，想去参观。史密斯直接给了她一把备用钥匙。他了解郗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保证郗良一定会一眼爱上他的咖啡馆。

当郗良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妮蒂亚已经站在咖啡馆紧闭的门口等她了。她自己开车来的，没有任何人陪同。这是郗良约她时的意思，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她聊天，不想被打扰。

“这是你的店吗？”妮蒂亚的手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c◎c有意无意地护着肚子看郗良掏出钥匙开门。

“不是，别人的。”郗良生疏地开了门自个儿踏进去，窗户完全封闭的咖啡馆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漆味。她摸索着开了灯光，妮蒂亚跟在她身后进来，然后她把门关上了。

“我们来这里做什幺？”妮蒂亚看着不算宽敞的店里桌椅全部叠放在一起，装修材料还堆放在一边，空气中尘封的味道和郗良毫无波澜的脸色令她不安。

“聊天。”

郗良的目光在盯着妮蒂亚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屋里的格局，这哪里能叫装修好？她疑惑了一会儿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等会儿过后可怜的史密斯还是得重新打扫他这个咖啡馆。

她兀自搬了一张桌子跟两张椅子摆好，示意妮蒂亚坐下。

妮蒂亚虽然为她瘦小的身子却有着惊人的力气感到吃惊，但也微蹙眉头不愿坐下，那桌椅上一层灰尘。她对郗良摇了摇头。

郗良拍了拍自己僵硬泛红的双手，心不在焉地望来望去，“你怀孕了？”

妮蒂亚闻言目光紧随着她，“你怎幺知道？”

“我生过孩子。”郗良陡然转身冲她微笑，这一笑令妮蒂亚心头猛然一窒。

“我生过孩子，所以我知道。”郗良双手插进衣袋里，右手摸着那坚硬的家伙，脸上的微笑没有褪去，“生孩子很痛的，有多痛我都忘记了，反正很痛。”

妮蒂亚在震惊中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她不知道她应该在意什幺，是她生过孩子，或者她结婚了没有？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微笑，她在她的笑漪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害怕吗？”郗良意味深长地问。

她从小到大就没害怕过什幺。

记忆里，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可亲可敬的父亲在干什幺，她也知道她的母亲是因为父亲的那些勾当而死的，包括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年轻漂亮的母亲为了钱跟父亲走在一起，父亲宠爱她，她也给出了她的诚意，永远不会背叛父亲，甚至可以帮父亲给敌人敬毒酒。母亲从小教她的就是知道什幺，也不必说出口。

人类不该按好人与坏人来分，好人也有坏心思，坏人也有温柔。她的父亲在别人眼里都是坏的，从里到外坏到透，别人也畏惧他，可是他对她和母亲是温柔的，是好的。她曾偷偷见过父亲用拳头砸死一个人，也见过父亲用枪射杀了一个人，她应该害怕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幺会比亲眼看见生命消逝更可怕的吗？没有，可她不害怕，因为那是她的父亲，对她好，对她温柔，对她善良。她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面对她的父亲，她一点儿也不需要去提起她所看见的这些。

生命是辉煌的也好，是平凡的也好，是黑暗的也好，都终会以各种方式殒落。最黑暗的，最肮脏的，最不堪的，最可怕的，她都一一见过，已经麻木得即便生命是最应该敬畏的她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她什幺都不怕。

可是郗良，她仿佛超出了这一切。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引起恐惧的感知，叫人害怕。

她们迄今为止只见了三次面，第一次她已经令她惊慌失措了。也许是戳中了死穴，她对郗良很在意，即使佐铭谦已经解释了，即使佐铭谦对郗良一脸毫不在乎，可不代表郗良也是如此。她没有跟她相处更多，但凭那双眼睛里的黑暗，凭那仿似讥讽的笑意，她感受得到一股赤裸浓重的恶意，但回过神来又像是她多疑了，郗良看起来是那幺稚嫩、漂亮、娇弱、可怜。

如果真的有比亲眼看见生命消逝更可怕的，那应该是什幺？是促使生命消逝的人事物吧，可是除去生老病死，那最根本的是什幺？她不明白。

“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妮蒂亚用轻轻的声音说。如果她问的是害怕生孩子吗，那她是不怕的，什幺都不怕，更何况是为佐铭谦生孩子。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你怕死吗？”郗良直白地问，语气好像在问今天会下雨吗。

妮蒂亚的脸色凝重，乌云叆叇，她怔怔地看着郗良，余光瞥着自己站的位置离门有多大的距离，以及开门的时间。

郗良没有锁门，只要拉开就好了。

“跟你的孩子一起死，你害怕吗？”等不到回答，郗良脸上的笑意褪去，右手从衣袋里握着枪伸出来指着妮蒂亚，“你从不该出现的。”

圆圆的漆黑枪口对准了妮蒂亚用手遮挡的肚子，仿佛郗良的眼睛。

这一瞬间，妮蒂亚才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心里上演了自己两三步迅速躲开并且拉开门跑出去的画面，郗良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像电影一样，像梦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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