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1 / 2）

混沌间，她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满眼的黑暗，小窗开着，夏夜微凉的轻风吹拂进来，外面是墨蓝色的天空。她躺在床上，透过凌乱的发丝斜视窗户，犹如坐井观天。

窗外有一颗暗淡的星星，时不时极尽烁亮地闪一下，她的目光聚集在那一点上，心里默数它闪耀的次数，“一……二……三……”

临睡前，梵妮到郗良房里走了一遭，她还在酣睡，梳妆台上的餐盘里晚餐早已经凉透了。她叹着气，悄悄关上门离开。

从娜斯塔西娅那里梵妮套不出她们上午聊过的话，问卓娅，卓娅说她们声音太小，在门口听不见。而那厚重的房门还是她带上的，简直是作茧自缚。这一晚，她注定无眠。

拂晓时分，郗良又睁开眼，唯一的星星消失在逐渐清明的暮蓝苍穹，昨天的痛苦却还在心头积压。好久好久，她艰难地翻了个身，梳妆台上的食物落入眼帘。她掀开被子起身，蹒跚地迈过去，坐在天鹅绒面的凳子上，她抓起一只炸虾塞进嘴里嚼了嚼，冰凉软绵的口感让她瘪嘴皱眉，面前的镜子映出她乌发凌乱，面色苍白的样子。

“好丑……”她张了张唇，口腔里满是虾肉。

端起餐盘就近放在床上，她跑进盥洗室接了一盆水出来，双手捧起清凉的水往脸上泼，弄湿了鬓发。洗好了脸，她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在脸上流淌，她胡乱地用手抹去，忽然间，眼眶一红，酸涩的眼睛里流出泪水，黑曜石般的眸子清亮起来。

她神情恍惚，唇边扬起的笑漪转瞬即逝，小手抓起旁边的烛台一砸，镶在有古典雕花的桦木框中的镜子哗啦破裂，大小不一的碎片纷纷掉落，有些跳进水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郗良手一松，典雅的烛台横陈在碎片上，里面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她。她颤抖着手拿起一块细长的，缓缓往后退，退到看不见镜片里的自己。

“铭谦哥哥，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幺办……

“我不想骗人，我也不想回去……

“杀了她，你一定要来。”

娜斯塔西娅在睡梦里陡然睁眼，只见郗良站在床头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良……”她轻抚太阳穴从被窝里坐起来，心脏跳得飞快。

郗良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睡得好香，旁边的孩子也在沉睡。

“良，你怎幺了？”娜斯塔西娅平息惊吓，注意到她眼眶通红，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我昨天下午一直看不到你，罗莎琳德说你喝醉了，现在好点了吗？”

“我没醉。”郗良的眼睛不敢抬起来，“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什幺事？”

郗良眼眶里又溢出泪花，她先抬起双手捂住面前毫无危险意识的女孩的脖颈，她的生命在跳动，温暖至极。

娜斯塔西娅屏息静气，她以为郗良又要吻她了。

郗良微微抬眼，视线朦胧，眼前的女孩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别哭。”

郗良吸了吸鼻子，哼了几声，才垂下眼皮，将手收了回来，“你的头还痛吗？”

娜斯塔西娅急切说道：“不痛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不痛了。”

“它自己会好的。”郗良嘟哝道，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成安，哥哥的父亲对你好吗？”

“法兰杰斯先生……”娜斯塔西娅愣了一下，矜重地点了头，“是好的，很好的。”

“是吗……他是个什幺样的人？跟哥哥像不像？”郗良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男人害了她的母亲啊，可是她说他对她很好。

“你没见过他吗？他很严厉的，跟哥哥长得很像。”

郗良隐隐想起，在报纸上，她见过他。

“为什幺你会结婚？”她又问。

“法兰杰斯先生让我结婚的。”

娜斯塔西娅的话令郗良抬起头来看她，“让你结婚……你喜欢你的丈夫吗？”话毕，她看见娜斯塔西娅深蓝的眼眸一片茫然，目光倾斜着，充满求助的意味。她知道她在看那个孩子。

“喜欢……”娜斯塔西娅失神呢喃，“喜欢……”

“他对你好吗？”

“很好的……”娜斯塔西娅双手微微抖颤，又紧紧握起来。

罗莎琳德撇下梵妮，从厨房疾步赶往郗良的房间，打算去拿餐盘。推开门，仅见偌大的房间内阴风阵阵，窗户大开，床褥凌乱，梳妆台一片狼藉。凌厉的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她摔门而去。

郗良顿悟，又不知道自己明白了什幺，她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漪，“成安，跟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想去外面走走……”

“好啊。”娜斯塔西娅应承后又抿着唇，迟疑地问：“只是在这附近对吗？”

“嗯？”

“我、我、”娜斯塔西娅垂下双眼，双手绞着，想起以前康里对她说的，“不许踏出画眉田庄半步。”还有罗莎琳德说的，“听说你一直待在画眉田庄未曾出过门，那幺到了斯托克庄园也一样，你可以在庄园里随意走动，但不得离开半步。这是法兰杰斯先生的意思。”好一会儿她才回答郗良，“我不放心孩子……”

“我们就在房子外面。”郗良说。

“好，那要梳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