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子一如从前,温柔和煦,一派君子风度。
“这衣衫……是王爷的吗?真是麻烦王爷了……”
纳兰迟诺闻言,沉默了沉默,而后微笑:“自然是我。否则在这宫中还有谁对你这般上心。你也要小心,下次可不要在外面睡着了。”
纳兰迟诺笑,他那一弯的眼睛,越发是让人觉得,温柔美好得灿烂夺目,勾引人心。
“自然不会了。”
虽说刘杳对于纳兰迟诺的突然出现有些吃惊,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这大映碧朝内高人一等的世袭王爷,来去皇宫穿梭自由,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当年,他毕竟还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过自己一把,自己应该感激。
再者,煜映二国隔山背水,其间相距之里程,又岂止有万里之遥?当年,也是托纳兰王爷的福,自己才能在有生之年,得见生母一面。因此,刘杳自然对纳兰迟诺不胜感激。
“纳兰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对着纳兰迟诺刘杳其实很是拘谨,不知道问些什么好,再者说他被纳兰迟诺看到午后在庭院里熟睡的样子,也很是尴尬,有些不好意思。
刘杳看了看纳兰迟诺,却发现他一直很有深意地打量自己,笑得很是高深莫测,让人难窥其深意。
难道是!?他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刘杳想到这里心下一震,眼神闪烁了一下,很是有些担心。
毕竟纳兰王爷和君赢浩,也算是老交情,假设君赢浩一不小心说走了嘴,那么纳兰王爷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是不无可能之事。
刘杳推测到这里兀自定了定神,勉强抬起头来,与他应付周旋。
“夜来风清,路过此地,不想,却看到了一副伊人沉睡之图,很美。”
纳兰迟诺这几年,不知道到底经过了些什么,说话让刘杳很是别扭,他几乎怀疑这话不是出自纳兰迟诺之口。
五年的时间,竟连纳兰迟诺,也改变了么?
刘杳由不得在心里这样想道,又由不得逸出一声很轻的感叹。
这仿佛就是在感慨自己,归期无定,前景茫茫难以预卜,又似乎是感叹物是人非,许多过去的人和事,都已不再一样。
都说游人莫上长堤望,萧萧乡风愁煞人。可有时候,刘杳就不禁地想,世间许多如他一般没有归处之人,又当如何?
刘杳正出神地想着,忽听一旁的纳兰迟诺发话道:“怎么?难道本王这么没吸引力,害得刘公子又走神了吗?”
刘杳被他的话唤回神智,连忙摇头否定道:“是我不该,让王爷不快了。”他说着,又拿起身上的衣衫,道,“这是王爷的衣衫,多谢了,还给你。”
“一件衣衫而已,何足挂齿。刘公子不必这么客气。”
刘杳看见纳兰迟诺的亲和,越发觉得他为人亲切,暗骂自己居然会对纳兰王爷生出猜忌,实是不妥。而纳兰王爷这般人品,在现今很有势力的王亲贵族之中,也很是难得。
二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月上中天之时,便有王府的侍从从宫外急匆匆地赶来,来找纳兰迟诺。
“王爷!不好了!您上次救的那个女子醒了!可她现在以命相挟非要出去,我们一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子?……
刘杳听罢,却只在心中稍微奇怪一下,并没有多想。可谁知,纳兰迟诺却在听到下人禀报这话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小心地看了刘杳一眼,见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这才安下心来。
“刘公子,不好意思。府上有些事,我不得不先回去处理一下,告辞。”
一向是彬彬有礼的纳兰迟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竟会连招呼都顾不上好好打,急匆匆地便离开了,这让刘杳多少有些惊奇。
刘杳想到或许那女子对纳兰迟诺来说重要非常,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却不曾想到那女子是和自己有千丝万缕般的联系的,也不曾想到这女子到最后将自己对宁紫玉的信任毁于一旦。然而这又是后话,现今的刘杳对信任之人太过深信,却不想最终害人害己。
夜深月明,纳兰迟诺急驰一路回到王府,也顾不得好好说话,直接扔下马鞭,跨下马背,急匆匆地便往府里赶。
“怎么回事?”他一边穿过府中走廊,一边问身后的管家。
管家回道:“回王爷。晌午不过,那梁怡诗便醒了,当时就开始哭着闹着要出去。后来李道长来了,给她喂了一颗药,这才安静了少许。”
那老管家一路猫着腰,紧随其步在纳兰迟诺身后,连说话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纳兰迟诺不由想起自己俘获梁怡诗的那一日。
那一日,刘杳在宁紫玉的反对之下放走梁怡诗,可谁想梁怡诗逃跑途中,却被自己给劫了回来。他早知道云阳山众人对刘杳影响巨大,而刘杳对宁紫玉又影响巨大,利用他们打击宁紫玉,这事再完美不过。
老管家话刚罢,谁知,就在刚才还看起来甚是心急的纳兰迟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却忽然一驻脚停了下来,回头微微一笑,很是开心地问道:“哦?怎么?李道长出关了?”
“是。也是今儿个晌午才出关的,王爷那时进了宫,奴才就没派人去通知您。”
那老管家答了一声,想了想,又不禁弯了弯腰补充了几句。
“唔,好。”
纳兰迟诺很高兴的,当场就掉转步伐,说话间就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也不知……李道长的丹药炼得如何……”
其实,纳兰迟诺的这一句话相当于自问自答,不过他身后的老管家很早就知道他家王爷醉心于黄老之术,对道学家的一切炼丹制药与方士论道,更是沉迷其中。
说通俗点,不过就是在纳兰迟诺的眼中,这是一个能让他成仙得道的捷径,更或者说,这也是他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来控制人心的手段而已。
若谈到为何要控制人心,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试想,纳兰迟诺曾是手握一方兵马的先锋军大元帅,虽谈不上是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最起码,那也是封疆万户,居一时之重的英才人物。想当初,在这偌大的安邑京城之内,谁人谈到他纳兰迟诺,莫不是一副敬佩有加和推崇备至的模样?
然而现在,门庭冷落车马稀,自从宁紫玉想方设法地除去他的兵权之后,纳兰迟诺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世事人心,当真是让人心寒。
在宁紫玉那里,他百般受气,连遭打压,在朝中,那些曾和他交好过的大臣,无一不上书表态于宁紫玉,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由此,这个世界在让纳兰迟诺深深地感受到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之外,还让纳兰迟诺的内心,反噬一般地萌发了一种几近膨胀的丑恶**和憎恨。
他纳兰迟诺就在此,对天盟誓!
他发誓,将来,一定要让今天在场,所有都藐视过他的人,看不起过他的人,更甚至是急于和他撇清过关系的人,有朝一日,都跪倒在他的面前,向他匍匐,对他忏悔,求他饶恕!他纳兰迟诺将来,一定要让整个天下!都踩在他的脚下!
尤其是宁紫玉!他纳兰迟诺能有“今天”,都是拜他所赐!
纳兰迟诺此种野心,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实际上,从宁紫玉第一次秘密削他兵权开始,纳兰迟诺就发现,这个宁紫玉,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针对于他。
一开始,纳兰迟诺本以为这是自己手握兵权之故,毕竟自古以来俗语有云,但凡是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只要是每一个精通治国之略的人,无不明白,“兵权”,在每一次政治局面的变换中,起了何等重要的作用。
这本无可厚非,然而,后来纳兰迟诺却发现,宁紫玉在削了他兵权之后,对他的打压居然愈渐加深,就好像是非将他逼上死路一般。
纳兰迟诺隐隐约约地明白,若非是他手上,还有祖上流传上来的免死金牌,宁紫玉定会想方设法地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宁紫玉不杀他的原因无非有二,一是还未寻到合适的机会,二则是还未定好合适的罪状。纳兰迟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宁紫玉?否则,怎会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打压?连众臣都看得出来,他如今的地位已一落千丈,已被宁紫玉削夺成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王爷而已。
与此同时,纳兰迟诺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宁紫玉对自己的打压,绝不只是政治利益上的诛除异己,更像是私人泄愤的手段。而最后,还是郁紫那一句似讽非讽的话,突然点醒了他。
“王爷怎么就不想想,当初您仗着自己手上的军队,动过太子的谁?……”
“军权被削,王爷……您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谁。”
郁紫说话,也和他的主子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客气。
而纳兰迟诺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醒神。原来,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却是那无良太子的任性之为。而最使纳兰迟诺不能接受的,则是宁紫玉滥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随心所欲地篡改掉他人的命运及前程,而这一系列事情的始末,居然是因为叶邵夕那个贱如蒲草的男人!
这一系列的事使纳兰迟诺不能接受,至此,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也只有天子,只有权力,才能将所有的“不可能”,变为“可能”。
生杀夺予,大权在握,于是,在这条醉心于权力的道路上,纳兰迟诺不可避免地越走越远,远到直至渐渐迷失了自己。
为了夺权,他必须要学会控制人心,这也是他醉心老黄之术的原因之一。
至于叶邵夕这个人……纳兰迟诺当初,无疑是喜欢的……
但喜欢,却并不等于这个人,就可以代替“权力”在自己心目中的无尚地位。
纳兰迟诺任何时候都明白,为了成功,他必须就保全自己,而为了保全自己,有时候,他也不得不去出卖一些他本身就很喜欢的人。
当初出卖叶邵夕,他曾经也很痛心。
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原谅他也有他的苦衷,此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纳兰迟诺想到这里,正好转过走廊,进入一处密闭的庭院中,那庭院中有间炼丹房。
“哦?王爷也来了?正要禀告给您一个好消息!”
说话的老道见到纳兰迟诺来,一扬拂尘,架在肘间,他手抚着长须,迎上前去。
“启禀王爷,逆血丹,炼成了!”那老道说话的时候,眼中精光闪烁,让人十分不安。
“逆血丹?”纳兰迟诺闻言,当下挑挑眉,紧跟着不无奇怪地重复一遍,似乎是不能理解其中的真正含义。
“道长所说,难道是指上一次在《易学经》里提到的血脉逆行之药物?本王以为,这不过是说说罢了,难道当世真的可以提炼出这种,有违血脉流向的不治之药?”
“不错。”那老道在这抚须而笑,两袂衣阙飘飘,衣袖张扬,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有了这逆血丹,再加上王爷已臻化境的摩诃邪功,相信,天下对我们来说,易可图之。”
纳兰迟诺有些不懂,便问道:“道长所说,本王不甚明白。如今,本王的摩诃邪功已炼至魔修秘笈中的第九重,照理来说,可以很轻易地控制一个人的心神,如此,要这有违人常的逆血丹药做什么?”
纳兰迟诺说话期间,有名小童上前来,将手中刚炼好的血红丹药呈给他。纳兰迟诺见状,看样子是有些不屑地将它拿起,皱了皱眉,很快地又放回锦盒之中。
“一粒药丸而已,怎比得上本王的苦练十余年的魔功厉害。”
“呵呵……”谁料,那老道听罢此话却是抚须一笑,提醒他道,“非也非也。想必是王爷忘了,这摩诃邪功的摄人之术在施展之时,唯有将自己的内力,过渡到对方体内才得以顺利实施。而这也就意味着,王爷不仅要损耗自身修为,而且在控制每一个人前,还务必要想方设法地接近对方,找寻机会将自己的内力过到对方体内才可以。”
“可是这个世界上,王爷纵是再神通广大,也有几个人是万万接触不到的。”
“先不说那当朝皇帝宁紫玉,就是那宁紫玉手下的郁紫、卫武、陈青几员大将,王爷接触得到吗?”
那老道抚须而笑,眼神和纳兰迟诺一般柔和,心却是黑得很。
纳兰迟诺听着,觉得有道理地点点头,便接下去他的话问道:“那依道长之见,有了这逆血丹,本王就真的可以事半功倍,如虎添翼了吗?”
“王爷请听我说,这逆血丹一开始,本来就是伴随着那摩诃邪功的创始人一起相伴相生的。相传,这摩诃宫主当年,除了会用摄魂术控制每一个人的心神外,还会强行给宫内数众服用这种逆人体血脉而行之的逆血丹,以加强对他们的控制。”
“哦?”纳兰迟诺越听越感兴趣,便重新拿起那锦盒中的血红丹丸,拿在手中细看,“那要怎样控制?”
“王爷请看。”这道长说话间一扬拂尘,炉后,又有一名小童捧着另一只锦盒上来,在他二人的面前站定。
纳兰迟诺发现,在这只锦盒里,摆放着一粒色呈黢黑,亦泛着微苦气味的丹药,让人看来竟是有些恶心。
“这是什么?”纳兰迟诺拿起来看。
“解药。”这老道微微一笑,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当然,王爷亦可以称之为毒药。”
“哦?道长,此话怎讲?”
“这逆血丹乃为逆人血脉而行之的至毒之药,如服此药者,将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改变其体内的血液循环方向。”
“然后等到第十二个时辰一过,其全身,分布在身体各处的血脉,也将会在同一个时间里一起倒流回心脏!最后……这服药之人,也必将会落得个心脏爆破,心脉尽断,七孔流血而死的下场。”
这老道为纳兰迟诺慢慢解释道:“而这边这粒黑色的丹丸,王爷便用作解药,按月,分发在服药的人手中,以暂时压制逆血丹的毒性。如此一来,王爷便可以更好的控制这些人,加以利用。”
李道长说这话的时候抬眉微笑,望着纳兰迟诺很有深意,就好像彼此双方,心照不宣。
“那这另外的毒药一说,是?……”
“王爷不知道,这种黑色的药丸乃是由五毒之首的,蛇毒、蝎尾、蜈蚣足、壁虎目、蟾蜍衣等多种毒物炼成。这其中的每一样拿出来,无不是药材当中,极为罕见的名药。因此才能暂时压制住体内逆血丹的药性……”
“然而,正当这五种物质混合在一起之时,却会产生一种极其可怕的依赖性。它会使人们越来越依赖它的药性而不得其解,却也会使下一次逆血丹的药性,以成倍的痛苦发作。
纳兰迟诺听罢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这一红一黑的两粒药丸之间,说好听点是这一方是那一方的解药。而说难听点,这两粒药丸,不过都是在相互作用之下,从而使服药之人更沦落入万丈深渊的万劫不复之药。
“王爷,您说,这种死状,多么适合咱们映碧朝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啊……”
纳兰迟诺斜眼看他,闻言,也是咧唇笑得高兴。
“怎么?看来道长,还是没忘记宁紫玉当年,将你们莲花道教诛杀一事?”
“岂敢,老道一切都是在为王爷考虑。”
纳兰迟诺不说话,勾勾唇角抬起来,眼神却在一瞬间,映着炉内飞扬一般的火焰,闪现出血红之色。
“不。与其将这药给宁紫玉服用,有另一种方法,能使他更加痛苦。”纳兰迟诺微微笑着,笑容却再也进不了眼神中,“只要将这药给叶邵夕服用,宁紫玉自会痛苦百倍。”
咔嚓咔嚓几声,纳兰迟诺话音刚落,就见炼丹炉上机关转动,炉门大开,从中又立时滚落出了几颗鲜艳如血的丹丸,让人后脊发冷。
“很好,接下来,本王就要好好地利用那几个握在手中的人了……”
“如果本王料得不错,道长,想必您已经是将这逆血丹,喂给了其中的一个人了?”
“王爷圣明。”李道长当场鞠下躬来,一双阴恻恻的眸子,也隐藏在他鹤发白须的伪善面孔之下,渐逼出疯狂而嗜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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