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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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然是陈青传家的宝物,转交并不合适,改日,还是你自己转交给他。”郁紫嘴上虽然如此道,但心中却想,你若还要,也不是还陈青,而是该还给皇上。

叶邵夕啊,叶邵夕,你接受了皇上多少好处,想必日后,你终是数都数不尽的。只怕日后,你连他的命都要随意拿来,毫不手软。郁紫想到这些,心中低低地叹了一声,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知你如今不方便踏出这里,改日,待陈青身子骨好完全了,我会请求皇上,带他来见你。”

叶邵夕想了想,把半枚玉诀收入怀中,道了声好。

二人又坐了些时候,聊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待到日暮西山,郁紫忽然噤了声,沉默很久,终于忍不住,有些责怪他似的道:“叶邵夕,你不该回来。你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叶邵夕确实答应过丞相大人再不踏入这映碧半步,然而前提是,宁紫玉不会对我身畔之人再下毒手。假若陈青遇险,想必郁丞相不论发过什么毒誓,都会千里万里奔赴而来。现今我大哥梁千就在这映碧皇宫之中,你叫叶邵夕如何安心?更何况……”

叶邵夕说到这里沉默了,双眉之间紧紧皱起,手下紧握成拳,似乎是痛苦不堪。

郁紫却代替他说下去:“更何况,柳茵与高钧天刚刚遇害,所以你便更加不放心,是不是?”

叶邵夕沉默不言。

“叶邵夕啊叶邵夕,你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柳茵与高钧天之所以被杀,自有他们的道理,你不想办法探明其中原因,反而一味怨怼责怪皇上,你如此行事,终有一天会悔痛不堪。”

叶邵夕冷哼:“能有什么原因?!”

言语之间,自是对宁紫玉的嗤之以鼻及不屑一顾。

郁紫叹了一声,也不多说,便与他告辞。

后来几日,君赢浩与墨水心又先后来看他两次。

君六王爷与墨水心这二人,这两日也不知闹什么不愉快,以前墨水心天天恨不得粘在君六王爷身上,不论谁来都拖不走。然而这些日子,叶邵夕一在墨水心面前提起君六王爷,墨水心就立马拉下脸,表情阴沉沉的,忽然变得很严肃,很沉重,和很悲伤。

“别提他了。”墨水心总是说,板着脸。

“哦?为何?”

“我直到今天才知!原来他什么都听他皇兄的!比起我来说,他更看重他那个皇兄的密令!!”墨水心咬着牙,狠狠一捶桌子,“那个煜羡皇帝真是该死!!”

墨水心说到这里,忽觉自己说漏了什么,连忙捂住嘴,又开始玩世不恭起来:“我说错!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我家浩浩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叶邵夕皱眉,奇怪,不知他一前一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究竟是因为什么。

墨水心最后走的时候,到了门口,忽然停下,背着身,对叶邵夕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刘老头儿对我有恩,救过我性命,他一心一意要护着的人,我绝不会置之不顾。即使君六王爷,为了他那位皇兄,与我决裂。”

他说这话时,门外的阳光打进来,照射出一大片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背影之上。那样的背影,不知为何,配上墨水心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形象,一时之间,竟有种对世事的不能谅解,和对人生的不能参透及无法淡然。

墨水心将君赢浩的称呼,忽然之间,由一向亲昵的“浩浩”,改为他从未称之过的“君六王爷”,这明明是在他和他二人之间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叶邵夕隐隐读得出墨水心的抗拒和冷漠,但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你和君六王爷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墨水心沉默了沉默,却没有转回头来,只道:“你这两日,要小心些。”

叶邵夕却听得稀里糊涂,待到再想唤他,却发现门外已没了人影。

墨水心这个人,依隐玩世,诡时不逢,很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因此,他的话,叶邵夕也没放在心上。

又过了两日,君赢浩也来看他。君六王爷来这里,却出奇地沉默不言,像是来到他这里只为了让他陪着自己喝茶一般。眼看着茶上了一壶又一壶,新茶旧茶换了一拨又一拨,君六王爷却依旧是沉默不语,不发一言。

“君六王爷……和墨水心之间……可是出了什么事?”

君赢浩明显有些魂不守舍,手一抖,碰翻了茶杯:“没有没有。”

“真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叶邵夕见状,叹了一声,劝他:“君六王爷与墨水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此恩爱,切莫要因为一些小的事情,再生嫌隙。很多人,好多事,我们原本以为暂时放手,明天仍然可以再续,然而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那么……你和宁紫玉呢?”

“……”叶邵夕沉默。

“是不是他一旦有一次对不住你,你一生一世,都再不会原谅他?”

“他杀了我身边的人。”

“那难道就不能原谅吗?”君赢浩追问。

叶邵夕打了一个很简单易懂的比方:“君六王爷,假若墨水心有一天毫无原因,平白无故地杀了你几位皇兄,你还能毫无芥蒂地和他在一起吗?”

这回轮到君赢浩沉默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君赢浩自从踏入这间房间起,就很是奇怪,看叶邵夕的目光闪躲,不敢对视,就连刚刚说那两句话的时候,也颇有些僵硬。

“嗯。”

送走了君赢浩,叶邵夕坐在桌前,感觉天上照射下来的阳光十分温暖,他沐浴阳光,忽觉小腹传来一阵踢动,踢得他心间跟着紧张一阵温暖一阵。

对于这一次的胎儿,叶邵夕是极陌生的,不曾与他有过太多交流。前些日子,他是一直极力漠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今时日长了,不知不觉,也渐渐习惯起来。

腹中孕育这样一个脆弱的生命,要说叶邵夕心中没有半分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中所念所想,一直是第一个孩子离开自己时候的惶恐难安,他没有信心,到如今这一次,他能否平安诞下麟儿。若有万一,他此次诞下的,仍是死胎可怎么办。叶邵夕不安极了。

小腹中的胎动还在持续,这么大的孩子,不动上一会儿,根本就是难以安生下来的。叶邵夕皱着眉,被他踢得有些不适,翻来覆去,站着坐着躺着,都是感觉腰累得厉害,怎样都不舒服。

如今……这孩子六月有余了……

还记得他上一次带着腹中胎儿跳下悬崖之时,那孩子,也是六月多大的样子。

叶邵夕回想往事,会没由来得难过。

同样是六个月,可是怀着第一胎的时候,却比现如今小多了。试想,他当初身在军旅,吃不好,睡不好,不眠不休,要站岗,要打仗,一切的情况,可谓十分糟糕。可就是在那样惨烈的情况下,他腹中的孩子还是一直陪着他,出乎意料的坚强,这让叶邵夕在欣喜之余,自然又多了不少的心疼。

而现如今,他身怀有孕六个月了,却不知道比当初大了多少倍。其实他也妄想过,他这一次腹中的胎儿,会不会就是五年前那个已经死去的胎儿,他们父子缘分未尽,上天见怜,又投胎回到自己的腹中。

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他当初买的小银锁,专门挑的小虎鞋,可都又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叶邵夕不由得有些激动,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黯然。

“告诉我,你是他吗?”叶邵夕抚上自己的小腹,眉目之间,忧愁的。

第一个孩子,是印刻在叶邵夕心中最深处的伤疤,永远也不可能被忘记,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忘记。

小腹中一个小小的踢动,透衫传来,落到叶邵夕的掌心上。

他笑了笑,颇有些宠溺的。

不论如何,他与宁紫玉的关系,并不影响到他对腹中孩子的宠爱,这是人性本能。

起初,他并不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那时的他,一直选择漠视,逃避,不承认,他还和苏容撂过话,说一定会打掉腹中骨肉。

可是待到柳茵事件之后,因为柳茵的一句话,他开始正视自己腹中的骨肉,他开始渐渐地尝试接纳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叶邵夕毕竟是极爱孩子的,况且骨肉相连,如此时日一长,便渐渐地,也对腹中之子溢满了如山如水的父爱情谊。

不知不觉,叶邵夕一手支着桌缘,手撑着额头,而另一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在阳光中渐渐睡去。

温暖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连他肌肤上细细覆盖的一层绒毛,也在这阳光中被挑染成了温暖的金色,就像给他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明明的光华一般。

宁紫玉在窗外伫立许久,透过小窗,他看到这样一副景色,便不由微微一怔,缓缓一笑。

不多久后,待得叶邵夕睡熟了,他轻轻走进房来,将他抱起,安置于床上躺好。

叶邵夕躺在床上之后立刻翻了一个身,却又觉得不舒服似的,隐隐皱着眉,一手本能地按上小腹再翻身回来。

宁紫玉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

期间肖烜进来,埋怨他:“皇上锁骨有伤,抱不得人。就算有我在,皇上也不能如此不知顾忌,皇上可知?”

“名满天下的无须圣人,不会连一处锁骨上的旧伤都治不了。”

见床上有人正在小憩,肖烜只得压低了声音轻笑:“皇上这可是转着弯在骂我,我若治不好你,你就要说我浪得虚名,我若说一定治得好,你就要更加肆无忌惮了。”

“难道不是如此?”

宁紫玉面无表情的,好像打定主意,肖烜一定不会对他身上的伤口弃之不顾。

不过宁紫玉说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以来,自从他的伤口换肖烜来照料之后,确实恢复得比以前好不少了,虽然并未痊愈,但好在伤口的脓肿之势开始慢慢缓解,再加上肖烜用药颇神,想要彻底恢复,想来,也并不是那么异想天开之事。

然而肖烜却道:“皇上,就算草民有千千万万的本事,若皇上不配合,也是难上加难。皇上日后,还应该多注意才是。”

宁紫玉没搭话,看样子是懒得理,也不会承诺。

“好。不过说正事。”不一会儿,肖烜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忽然正色的,“皇上要我力撮叶邵夕与君四王爷相认之事,这回宫都好些时日了,为什么一直不让草民与君四王爷和白小子见面?”

“时机还未到。”宁紫玉胸中早有盘算地道,“再过几日,朕会将君四王爷、梁千、叶邵夕、你凑在一处,到时,还要拜托神医了。”

“也好。既然皇上早有打算,草民便不再多问。不过还有一事,不知皇上可知?”

“我?什么事?”宁紫玉挑眉。

“早前我为叶邵夕把脉,发现他身体中一种慢性血毒,若我猜得不错,该是医家所称的逆血毒。”

宁紫玉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沉默很久,才问:“可有解法?”

“没有。逆血之毒虽是慢性毒药,但会严重影响他腹中胎儿,其厉害之处,皇上可知?”

“朕知道。所以朕也在想办法。朕现下,只有听命于纳兰迟诺,才能每月从他手中换来一枚解药。”

“皇上可知那解药越吃,依赖性便会越强,没有半分益处。况且那药,只对逆血毒早期中期有效,待到晚期,就算是有解药,也再无用处。最后,他必定血液逆流,全身筋脉崩裂而死。因此,皇上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宁紫玉听罢沉默不言,只有眉宇紧皱。

夜深,叶邵夕再次睁开眼睛,醒来之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谁知他一个午睡,便已过去如此之久。

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睡着之际,有人在自己房间伫立许久,只为看他一抹安然睡颜。

微微转头,枕畔,忽然就有一抹微弱的光亮吸引自己的注意。

月光下,叶邵夕伸出一指,挑起枕畔亮莹莹的东西。

叮铃叮铃,光影婆娑的月华之下,有一枚银白色的长命锁,被一串打造的很精致的小银链拴着,挑在叶邵夕的手中,长长的垂下来,在空气中左右摇晃。

淡淡的月华将它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华,浩渺烟波如玉,气如湘烟横波,萦染在小银锁的周围。

叶邵夕看得怔了一下,随即又不由惊了,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连忙蹬鞋出门,向宫廊两处左右看了一下,除了守在两旁的御林军与侍官之外,并没有他人。

“皇上说,叶大人不可踏出去一步。”守在殿外的御林军尽职尽责地向叶邵夕报道。

“……”叶邵夕不语,关门之前,又向外张望了两下,很是心事重重。

回到房中,叶邵夕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中那个银白色泛着光芒的小东西,过往的记忆,又如潮起潮落一般,泛滥而来。

第一次,他在酒肆之外,因为江棠的一句话,买下街边小贩的小银锁。

“这是长命锁,小孩子都要带的。有人说没有长命锁的小孩就锁不住命,魂魄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勾走的。“

第一次,他会因旁人的一句话,担心自己腹中的小生命。

“锁不住命……是说……没有银锁……小孩子便很容易夭折么?”

第一次,他与自己腹中的孩儿说话,将手中的小银琐赋予不一般的意义。

“你看,爹爹给你买了礼物。这小银锁,锁住了,便会平平安安,会长命百岁。你今后便会依偎着爹爹,聪明伶俐,健康活泼地长大。”

手中小小的银锁,不知记载着他生命中的多少“第一次”,叶邵夕忽然有些恍惚,他这一世,不知是因“锁”而与腹中骨肉结缘,又或者是因腹中骨肉而与“锁”结缘。

他忽然想起,他坠崖之前,曾告诉过腹中骨肉,下一世,千万不要再错投胎到他的身上。然而,此时此刻,叶邵夕却是无比希望,自己如今腹中之子,仍旧是五年前那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下来的孩子该多好。

恰好这里,腹中有胎动,轻轻地踢在了叶邵夕的肚腹上。

叶邵夕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肚腹,神情温柔,他对自己腹中的胎儿道:“你知道吗?你有一个小哥哥,爹爹过去曾为他买了长命锁,以盼望他能健康长大。可是……小哥哥还是被爹爹害死了,爹爹害怕,将来你也会如此……你会离开爹爹吗?……”

叶邵夕的问话,终是无人回答,夜半月明,轩窗静烛,不知过去多久,才见他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后来又过了些日子,一直平平静静,并无异样。

直到有一天,君六王爷前来拜访,身后跟着一个家仆打扮的老翁与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老翁进屋后一直垂头不语,丫鬟也是,至于君六王爷,更是不敢抬头看他,眼神乱瞟,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君六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叶邵夕奇怪。

“本、本王带故人来见你。”君赢浩咳了一声,唤那老翁上前,对叶邵夕道,“宁紫玉虽看守甚严,但好在本王是煜羡王爷,又一向与墨水心在一起。墨水心怕负刘挽恩情,一心向着你,是故,他也不会对我生疑。叶邵夕,我料想,你该是很想见他们二人。”

君赢浩说完话,老翁与丫鬟走上前来,他二人一抬头,叶邵夕惊喜,不由控制不住情绪,忙出声唤道:“大哥!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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