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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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万窍关破,起义大军长驱直入,统帅沈凌桓中流箭而亡的消息作为紧急军情,被传入映碧朝堂之上。

宁紫玉震怒,当即大袖一挥,决定御驾亲征。

谁都知道,万窍关一破,起义军距离都城安邑不过百里,之后,只要再破峰阳一关,敌军的骁勇铁骑便可如马踏荒原一般,长驱至国。

至此,安邑已告急!映碧已告急!

映碧群臣纷纷谏言,阻止宁紫玉亲征,而宁紫玉却在朝堂之上大袖一挥,厉声道:“联要真留守安邑,国人不齿,天下人亦不齿!”

而郁紫在廷下深思半晌,犹觉不妥,他从列队中站出一步,正要说话,却被端坐在龙椅上的宁紫玉以眼神制止。

“丞相要说什么朕很清楚,此事便如此定了。退朝!”

郁紫见状心下一颤,以为自己今日言行惹皇上不快,却不想下朝不久,又有侍官来传唤自己御书房觐见。

“不知皇上急急传唤于臣,所谓何事……”

进御书房有一会儿了,郁紫却一直跪在原地,膝盖都有些隐隐作痛,却仍不见上方的人唤他平身,空气中有一种难言的沉默。

“启禀皇上,亲征一事,微臣仍是深觉不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皇上有个万一,龙体受损……”

郁紫想起今日上朝时的皇上所提的亲征一事,深觉不妥,他心中着急,虽知皇上现下心中不郁,便也忍不住劝道。

要知道御驾亲征,乃是棋行险招,万不可用,一旦皇上有损,关系到家国之本,江山根基,根本无可挽回!

谁知他正说到一半,忽被案牍前正在品茶的宁紫玉垂下眼帘,淡淡打断他道:“朕一直知,当年你郁紫出山之际,便胸怀至君尧舜之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想做一个万古流芳的五佐宰辅。”

郁紫听罢宁紫玉的话一愣,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来。

“现今,就有一个好机会。”

宁紫玉说到这里,放下手中茶盏,长身而起,来到郁紫面前,示意他平身。

郁紫谢恩,一撩衣摆站了起来,不经意间抬头,却被宁紫玉异常认真的眼眸所惊呆。

“皇上……”他心中突然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也许你不知朕为何突然要御驾亲征。”宁紫玉极其平静的,“只是联答应过那个人,待他这一次生产之时,一定会陪在他身边,朕一直都在算着时日,朕要去寻他。”

“只是那个人身处敌军之中,对皇上又是万千误会,皇上即便是去了,又能如何?”

“朕会将他救出来。”

“为了那个人御驾亲征,皇上可曾将自己的龙体放在心上?”

“郁紫……朕,没有时间了。”

宁紫玉陡然的倦态与叹息,让郁紫忽然不忍再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必再说,只要关于那个人的事,这天下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皇上。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要嘱托于你。”不久,又听宁紫玉突然道。

“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月之后,朕命数将近。朕只希望在朕死后,丞相可以照顾好那个人,不要因为朕……而为难他。”宁紫玉的神情淡淡的,“另外,朕要托孤于丞相,只愿日后,丞相能辅佐朕与那人之子登上皇位,宁氏江山,从此之后,不复存在,改姓为叶。”

宁紫玉语毕,郁紫却已呆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朕托孤于你,想来丞相若可辅佐朕之子坐上皇位,如此一来,丞相必会万古流芳,为世人称道,这样,也就实现了丞相你的宏图志愿。”

不知过去多久,郁紫终于回神来,语气激动得不能自己。

“皇上!!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映碧,是宁氏江山!皇上如何愿意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更何况,更何况,在皇上醒来之后,勤加治理,昼夜辛劳,映碧复兴,指日可待!!如今,你就甘心让它冠上叶姓?!”

谁知宁紫玉听罢此话,却是摇头一笑,道:“郁紫,你不知,朕如此作为,勤勉冶国,也是为他……朕能留给那个人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个足以和煜羡抗衡的国家……”

“那个人身份特殊,煜羡皇帝君赢逝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将那人置于死地。虽然那人已与君四王爷已经相认,有君四王爷护他周全。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若有个万一,朕希望,朕能留下一个强大的国家给他,足以与煜羡朝廷对抗,护他性命周全。毕竟能对付一个国家的,只有另外一个国家。”

“朕希望,朕死之后,丞相可以倾全国之力,护那人周全。”

日光中,宁紫玉眉色浅淡,犹如初月,长睫轻垂,微微地笑着。耸如此幸福地笑着,是郁紫十余年来,从未看到过的表情。

郁紫在此刻,忽然忍不住地想,幸福是什么?

或许,幸福就如皇上现在这般,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人做任何事,却永远不让那人发现自己的辛苦。

而他忽然懂得,或许皇上一直唤叶邵夕为“那个人”的原因,除去会心间疼痛之外,更重要的,则是不让自己一心治国,拼命积攒起的力气,因提到那个心痛的名字,而瞬间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因为,他是那么地想,那么地拼尽全力,想为那个人留下一个足够好,足够强大的国家,以代替自己来守护他。

可惜上天有时就是这般会作弄人,且悲且叹,情何以堪,所以,这样一个情深意重,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最后的结局,却注定凄凉。

为何天长地久的许诺,最终,却也因为上天不悯,只能换来一场花事了无痕。

为何尽管在情爱中遍体鳞伤,在前行中蹒跚了脚步,却唯独坚持着只爱那一个人,那一颗心,唯独坚持着那唯一的一个人带给他唯一的一份温暖,就算早已注定碎裂一地,却仍然固执地前行,不改初心。

郁紫不懂。然而宁紫玉与叶邵夕之间的波折,情谊,又何须他来懂,他来道。

郁紫缓了半晌,闭闭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才从牙关中硬挤出一句话:“臣知皇上信臣,可臣……终究是没有办法,面对那个害皇上诸多的人,还将好好的宁氏江山双手奉上!”

谁知,宁紫玉却拿出郁紫之前欠下的一个人情来要挟他:“昔时,朕救下陈青于纳兰王府,丞相在千军万马前起过誓,会答应朕的一个请求。”

“那时所说之请求,便是如今这一个,只愿丞相不要食言。”

郁紫至此大惊,不禁瞪大眼睛望着他,心中却无比酸涩地想,原来,原来,皇上在那时起,竟已算无遗策,谋算好自己的终局,与叶邵夕的将来。

郁紫真心后悔,当时为何会答应皇上。

这日之后,不论白日黑夜,郁紫都将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里,避不见客,也不再参政论事,只怨皇上当初为何便为自己定好了如此的终局。

为何他可以这般清醒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预设的死亡。为了叶邵夕,蹈死不顾,万劫不复。

又过三日,郁紫仍未出现,直至宁紫玉移驾丞相府,在他门外甚是冷淡地道了一句:“郁紫,你口口声声说对朕忠心,而你所谓的忠心,便只是如此吗?现下非常之期,你如此任性而为,又是作甚?”

郁紫闻言无奈,又过一日,才整理好心绪,重回庙堂,被迫接下宁紫玉所托。

四日之后,大军整备完毕,辎重粮草准备妥当,开拔在即。

当日午后,宁紫玉一身紫甲紫靴,紫金盔冠,手持长戈,腰佩利剑,弓箭随身,坐下嘶风骕骁马,当先一骑,停马伫立于三军将士前方。

他的背后映着万里征途,长去漫卷,十万大军厉兵秣马,一眼望去,何其的豪迈壮阔,雄浑刚健!

风起云飞,安邑城头,旌旗猎猎,士气如虹!

狂沙漫卷之下,只见宁紫玉驱骑上前,于三军之前朗声训诫。

“诸位将士,可知安邑已告急,映碧已告急!”

“尔等为我映碧锐士,兵锋强健,无人可敌,无人可挡!现今国境之上,敌人的虎狼毒军正在屠杀你们的战友,兄弟,将来,他们攻进安邑,还要屠杀你们的妻子,爹娘,毁坏你祖先的坟冢,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答应!不能应答!!”

扑面而来的冲天的杀气和热忱,犹如紧急的军情点燃烽火,漫透长天。而三军将士一致的喊声,亦伴着他们手中的长戈捶杵大地,简直就要震动整个映碧。

宁紫玉的一席话,铿锵有力,豪气千云,他的语气以及他在风沙中被模糊的表情,止不住地让滚滚豪气和热血,从三军将士的心底升腾而起。

孤注一掷,最后一搏,报国的意气层层激荡,心中的英气亦突然翻滚。诚如宁紫玉所说,所有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都明白,安邑城中的人,是他们妻子,儿女,父辈,是他们想要用生命来保护的人,所以他们不得不变得更强大!更强悍!更无坚不摧!

“朕要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上战场!朕要第一个取下敌军的首级,为众将士的长戈祭旗!”

“从这一刻起,你们不分等级,不分卑劣,朕也不是皇帝,我们是一个人,我们是映碧人,我们只有一个映碧,我们能退让吗?!!”

“不退让!!”

“不退让!!”

“不退让!!”

整个大地,仿佛被血性与杀气打翻了一盆烈火,转瞬之间,早已是更辽阔的燃烧。

三军将士一阵紧接着一阵直抒胸臆的呐喊,如直下的飞瀑,在山涧中激起阵阵轰鸣,气壮山河。

“我们要不要杀敌?!”

“杀!”

“杀!”

“杀!”

“朕拜托诸位,挥舞起你手中的长戈,拉满你腰间的弓弩,跟着朕一起退敌!让敌人的鲜血,为我映碧利剑祭旗!!”

“映碧万年!绝不退让!”

“遇碧万年!绝不退让!”

人生最重的赌注是什么?在这一刻,没有人比宁紫玉与在场的将士更明白。长剑染血,英魂祭旗,他们将自己最重的赌注——生命,压在白骨累累的疆场之上。全因他们只想,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周全。这些人相约共同抗敌,浴血同袍,结为生死之交,并用自己的鲜血写成血书,发誓与整个映碧共存共荣!

宁紫玉训诫完毕,过去很久,三军将士的那一句“映碧万年,绝不退让”,还在整个安邑都城的上空久久激荡,犹如奔涌的海洋,荡气回肠。

“映碧,拜托诸位!宁紫玉,拜托诸位!!”

而宁紫玉最后这顿挫有力的几句话,几个字,更是犹如千斤重锤,情词恳切,字字有斤俩,敲击在众人激情澎湃的心间上。

他说罢,骑在马上微微一鞠躬,给了三军将士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就仿佛此刻,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众人也不是他踩在脚下的蝼蚁,万众一心,他们再也未有等级之分,只汇聚马一个人——映碧人。

“映碧万年!皇上万年!”

“映碧万年!皇上万年!”

“映碧万年!皇上万年!”

而回答宁紫玉的,是比之方才更加有力的呼喊声,长风万里的英雄气概也就此平地而起。斩将搴旗,功封万户,足轻戎马,映碧大军中的七尺男儿,虎贲之士,早已是一派慷慨悲歌的凛然士气,今后,他们将追随他们的帝王,将他们的勇武无畏泼洒在疆场之上。

宁紫玉长叹,他望着眼前将士一张张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中亦像是受到反被激烈和感染般的,五味陈杂。他知晓,自从自己醒来,映碧经此劫难,自己心中已有什么不一样了。

艰危之际,进行上下齐心协力,中有臣工辅佐,下有百姓拥戴,这种全朝上下同心协力只做好一件事,力气只朝着一处使的感觉,是宁紫玉从未经历和体验过的。

他的胸中有些什么在层层激荡,他想起郁紫及众多臣工彻夜不眠,同点一盏烛火,与自己编写各项律法施政纲要。他看到如今映碧三军将士豪迈刚健,与子浴血同袍,为了保卫所爱之人,今后便要同自己同生共死,共同进退。

宁紫玉领略到了一些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也许人在宝贵之时,最容易忽视的东西,但当你困难之际,那些东西的可贵之处,才渐渐体味出来。

宁紫玉心中虽感慨万千,却也默默地压下,他振臂一挥,拔出腰间佩剑,冲天一刺,朗声道:“出发!!”

十万大军顿时两三行人为一排,训练有素地变换为长蛇一般的队形,向着黄沙漫漫的地平线远处,急奔了起来,全速前进。

这一咱上,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中军幕府居中,马不停蹄,兼程急进。

中军幕府,只因军队主将的府署设在账幕内,统御战事,是全军最重的军事指挥机关,所以又如此称呼。

南线十万火急,大军便再也没有安营扎寨,修整补给,养足精神与体力的时间。整个大军昼夜奔袭,便是夜里也不脱铠甲,顶着如刀的狂风在暗夜里行军奔跑。

此次亲征,宁紫玉派郁紫留守安邑,掌管粮草调配,及各项新政之推行。

蜿蜒的军队后方,是大军的冲车云梯,连弩投石车,以及诸多辎重粮草。

众将士都明白,他们此次所面对的敌人,是苗疆赫赫有名的毒军。据说,苗疆毒军所过之处,皆会或杀或抓来一些老幼妇孺,青壮男子,以培育成药人。更何况,南国国主离幽,多么精明睿智的一个人,他借兵与纳兰迟诺,一旦苗疆毒军攻下映碧王朝,试想,离幽可能那般轻易地就退兵吗?

只怕,到那个时候,盛极一时的映碧大国,就要沦陷为苗疆的一个郡或一个县,抑或从属于苗疆的一个附属国。而纳兰迟诺,便会成为那称不上是皇帝的“傀儡皇帝”。

这是所有映碧子民都绝不愿看到的。

映碧一方由于三线开战,分兵严重,虽比之纳兰迟诺,南线人数甚少,但由于皇帝亲征,士气大涨,所以一时之间,竟都是全军上下戮力同心,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然而,反观纳兰迟诺之方,虽兵力众多,但借兵于外,兵将心不齐,犹如置散沙于一器,只要稍加离间,便如下破了个洞,顷刻间流沙便如泄地之水。

如此一来,胜负难料。

约莫一夜的时间,大军全数抵达峰阳关。夜里行军,本就是为求隐秘稳妥,不被敌人发现,宁紫玉如此做,就是想打纳兰迟诺个猝不及防。

而这峰阳关东西两面环山,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关恰处一座高山的山脚之下,只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相通,被人称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万险之关。这峰阳关,同时亦是通向映碧京都——安邑的最后一道关卡。

峰阳关后,距京都安邑不过百里,骏马全力疾驰不过三四个时辰便至。

宁紫玉一至,峰阳关守将刘子安连忙来迎,而老将司马染一看到宁紫玉便是“咚”的一声跪在地下,老泪纵横道:“臣有负皇上所托,万窍关破,沈凌桓将军亦葬身于敌人的流箭之下。”

“老将军请起。”宁紫玉上前扶了他一把,卸下铠甲上的金属护腕,放于身后随侍的小将手中,而后几人跟随他,走到账内的军事沙丘图前站定,宁紫玉问:“现今战况如何?”

“禀皇上,现下局势,峰阳关以北,东南万窍关,陕塬关,西南濮阳关,虎牢关,以及最南处的从焉关,都被纳兰贼人所破。如今峰阳关,是我军南线最后可守之处。”

为宁紫玉解释战况的峰阳守将刘子安,说着说着,便不禁出了一身子的汗,南线战况不妙,几乎是处处不敌,他生怕宁紫玉一气之下,便拿着自己的人头祭旗。

然而宁紫玉又哪里还有时间计较这些,出乎众人意料,闻言,他却只是十分平静地道:“纳兰迟诺自小从军,十几岁时,就已是映碧先锋军的领袖人物。一般人敌不过他,倒也寻常。峰阳关现下战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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