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面上闪过悲痛,哭着道:“阿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今日成了这落水狗皆因我咎由自取。”
“可莫说‘错了’的话了,三个月前你就说自个儿错了,还不是照样又错了三个月……你真是我王惠芬养的人精了,几姊妹里哪个有你这般能耐?既这能耐怎还家来?”王氏冷着脸质问。
“上回是我自己屎糊了心,以为原谅他一回,就能将日子过下去,哪晓得……他……”
“可住嘴,我现今不想听那些。只想听你好生说说,你将自己父兄撺掇着去了东昌,怎又翻脸不认了,可晓得家中包谷全烂在了地里?我们一家子苦这大半年还不够你一句话祸害的。”江春知道,其实王氏是不想江芝在几个嫂子与小辈面前丢份,拦住了她两口子那些丑事。
果然,江芝也是晓得的,就那打住了,只说上次东昌之行:“阿嬷我晓得错了,我不该出尔反尔,不该对不住阿爹与三个哥哥,我对不住你们……这次我离了,分了几两银钱,我将那银钱拿出来偿还家中损失可好?只要家里还认我这姑娘,我甚都愿意做……”说着就急忙又要掀裙子掏袜子的。
王氏眼眶又湿|了,板着脸道:“你可莫折腾了,非要生生把你老娘气死才安心可是?”说得急了还咳了两声。
高氏几个儿媳妇忙上前扶住,倒了碗热茶水给她,又劝道:“阿嬷莫气了,妹子好好回来就行,你瞧她赶了多日的路,也该好生歇息一下,吃口热食……我去造早食,咱们用过饭食再说。”
江老伯也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也莫摆脸色了。”
江二叔是最老实厚道的一个了,急忙问:“妹子你要歇哪间房?我帮你把物件搬进去。”
江芝望着王氏的脸色,小声道:“多谢二哥,我就住以前住那间……”
“那怎成?那老房子都不住人了的,咱们空着这多的青砖瓦房,怎还能让你去住旧房子?”
“就你话多,快去将牲口给喂了,她要住旧屋就让她住去!”王氏有些气不过。
虽然王氏口气不好,但人家那是亲母女,血浓于水的,哪能真舍得,江春笑嘻嘻道:“嬢嬢住我旁边那间,咱们姑侄两个每日还能聊些闲呢”,倒是帮着母女两个下了台阶。
三兄弟又去给她搬行李上楼。
几个小的撵出去了,只留江家老两口与江芝在,江春借口要给他们添茶倒水,就在堂屋里东摸摸西瞧瞧的磨蹭。
“阿爹阿嬷,你们可收到我的信了?”
见王氏不出声,江老伯道:“收着了,只是……”只是你玩过“狼来了”,我们也拿不准真假,还没来得及给你写回信呢。
“我写信那几日真是活不下去了阿爹,你可知那蒋家一家怎作弄我的?他们……他们……居然将那寡妇婆娘讨进门去了!”
王氏憋不住了,奇怪道:“上回不是说了已将她打发了吗?她怎又冒出来了?你婆婆就望着她儿子讨个寡妇?”
“那老婆子,只要有孙子,就是让他儿子讨个扫把星她都乐意……”
“甚孙子?难道……”
江芝“哇”一声又哭出来:“可,可不是嘛,那蒋二真是个好儿郎哪,好本事!那寡妇婆娘的孽种,三月间才打了一个,冬月初一那日又挺着四个多月的肚子找到我豆腐摊子上去……满城的人都晓得我江芝是个没本事,下不出蛋来的了……这让我怎活?”
江春|心头一震,冬月初一就有四个多月了,那就是六七月间怀上的……而六七月间不正是江芝第二个孩子掉了,正在休养的时候?
这蒋二真是个好东西!
王氏听得眼泪又掉下来了,骂道:“你莫提你那些面子不面子的了,你好大个豆腐摊子,好大一张脸面!当时不是说给了她十两银子打发的吗?怎又……”她也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芝也知现不是东昌了,哪个认得她“豆腐西施”的面子,擦了把眼泪,恨恨道:“他蒋二好本事,那寡妇婆娘才打了两个月就怀上了孽种……还将我瞒得好苦!合着骗了我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十两私房……可恨那蒋二,对着我却是左一句‘姑奶奶’又一句‘好媳妇’的哄,背着我又与她搂到一处去……”
“我真是瞎了眼才嫁与他,为他家当牛做马三年,换了一身老疾老病……今后真就成了‘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了!”
王氏又被最后那几个字刺到了,流着泪狠狠骂了句:“这个畜生!”
江老伯也跟着叹口气道:“他怎就这般想不开,好好的媳妇儿不要,要去沾染这些毛病……只可怜了我儿!”
江芝又接着道:“冬月初二那日,他们蒋家就敲锣打鼓将那大肚婆讨进了门,真是迫不及待呢。煮饭那粗婆子也是只好狗,人前人后的唤她‘小二|奶奶’,将我置于何地?我才去讨说法,就被婆婆妯娌讽刺了一顿,回了房,又被蒋二气得肝疼!他居然管我伸手要十两银子去给那婆娘买安胎药!可怜我每日账目银钱一个眼子一个眼子的对上交了老两口,手里哪攒得下银钱来?我才说了句没钱呢,他就给我发酒疯,说甚我是见不得别人好……”
“我这还真是见不得她好,我恨不得这死娼妇下十八层地狱,恨不得她连着那孽种一起死了……可是她依然活得好好的!”
“初三那一日,那娼妇又去我豆腐摊子找茬,说甚她吃了我磨的豆花肚皮痛,定是我下了药……这才进门第二日呢就出这幺蛾子,再过些时日,哪还有我立锥之地?那时候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无法只得急忙找人写了封信与你们,盼着父兄能去接我离了那苦海!”
老两口同时叹了口气,当时只以为又是她故意夸大其词了诓他们去哩……
“我左盼右盼,也未见着你们去,又天天受那一家子磋磨,真是生不如死。初十那日,我摆摊子去了,那娼妇进了我的房,将我那一对儿金耳环摸走了,我晚间回来见她明目张胆戴耳上,自是忍不住问起来,谁知她却抵赖说是蒋二赠与她的……那蒋二也不放个屁,只会支支吾吾!”
江春估计说不得就是蒋二赠的了,二十岁不到的江芝犯了个大错:总以为蒋二是她捏在手中的蚂蚱,吃准了他会对她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却不知男人的心、男人的话,又有几句能当真。
她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不知是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关系,还是实在被蒋家人磋磨了,亦或是那两次流产伤了身子,那脸色蜡黄极了,脸颊上瘦得早没了肉,一双大眼睛愈发深邃,眼窝仿佛似两个骷髅洞……
在后世,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正是胶原蛋白满满,即使再瘦,也会有些自内而发的“少女感”……但这里的江芝仿佛真的就是个弃妇了。
“那你现是离了他了?”江老伯终于问出了这个又明显又残酷的问题。
江芝忍着泪,轻轻点了点头,怕爹娘未看见,又“嗯”了一声。
屋内沉默,三个大人都不说话了。
江春也有些不是滋味,事实若真如江芝说的这般,那蒋二真不是个东西,果然出轨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当时还觉着他对江芝言听计从呢,背了人却是一渣到底。
不过想一想,这男人也不是突然间才变渣的,想想三年前来走亲戚,他一个外州男子,相当于外省人了,能轻轻松松被江芝个村姑搭上,家去了就来提亲……这般草率与唐突,江芝固然不简单,但蒋二也不是个多正派的男子。
后面的出轨,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正因为这婚成得草率与唐突,那蒋家众人看不上江芝,处处为难于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但站在江家人的角度,自己好端端个姑娘远嫁外省,三年间被磋磨成这样,也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们和离是怎说的?婚书可解了?”这是王氏最关心的问题。
江芝眼泪干了,只蜡黄着脸色道:“十五那日我就去府衙解了,十六那日去骡马市找了辆牛车,花了四两银子让他送我家来。”
“你个不省心的死妮子!做甚非得急着就家来?你等两日家中父兄自会去接应,你说你一个人回来,这山长水远的,若是出个好歹……你让我怎活?你个死妮子!”
江芝却是笑了笑,道:“阿嬷你还不放心我?这车把式找的是最老实不过的了,再说我一路都将银钱藏好了,未露出一丝来,就是吃的也日日干粮……再见了一车的破破烂烂,他可怜我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车东西,王氏又问道:“那你这车物什是怎回事?他们能允了你带走?”
江芝“呵呵”冷笑两声:“这本就是我嫁妆,他们凭甚扣下?那一应物件我都早早列了个单子,请他蒋家族里老人帮我做了担保的……不满阿爹阿嬷说,我离了还判得二十两银子哩!那娼妇,还以为进门就能享福?那蒋家多少好东西不是我当牛做马置办出来的?我这般起早贪黑操劳,自有街坊能作见证,他们不判也得判!”
其实现在江家的条件,那二十两银子也算不了甚的,一想到姑娘坏了身子也只得了这二十两,加上上次她交给王氏的三十两,也就五十两罢了……五十两银子就生生断送了江芝的后半生!
王氏又咒起来:“好一家子豺狼虎豹,我当年真是瞎了眼,就是冒着被你记恨一辈子的风险,我也该把你拦下……如今就这般和离了真是便宜了那家子。”
江春却觉着,上次江芝那别有目的的回娘家,回去后定是与蒋家达成某种不消和离的协议了,她定是得了甚好的……况且,江芝这般厉害性子,岂能让那蒋家全身而退?至少也要让他们脱层皮的。
尤其那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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