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的血珠不停地冒出,有些钻心的疼。典城主从围裙上撕下一块粗布三五下缠裹,将切好的肉片又装在一个碗中,这才叹息着吩咐一旁的厨子看好火炉。
他扶了扶额,心跳不规则地砰砰着,总觉得有什么血光之灾要降临。
预感总是出奇的准,从未出现过意外。
吴尽夏暂住的小院一片冷寂。典城主拢了拢衣衫,叹息一口才快步踏进。
这一天,竟跑了两趟。
虽说上一次因偷听墙角,被夫人揪着耳朵责骂了几句。但此时独自前来竟有些胆怂,他踟蹰着是否将夫人的话当耳旁风,继续做那个扒门缝的偷窥王。
老远看见令一令二俩人正撅着屁股,两双眼睛直溜溜地嵌在门缝中。
典城主见自己的有利地形被占,有些不大愿意。双手扒开两人臂膀腾出块富裕地界,顺势将肥胖身躯挤了进去。
令一令二与典城主眼神互换后,又悄咪咪地撅起了屁股,三双眼睛重新填满门缝空隙。
确认过眼神,遇上了同道中人。
浑红余晖愈来愈浓,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有几丝光束落在床榻之上,又被僵坐之人一身华服遮挡,反射的光芒略显凄凄惨惨。
脸的那面被阴影蒙蔽,看不清什么情绪,只见一双手不停的抚摸床上那人的脸颊,动作轻柔极了。
偷窥了两盏茶时间,也未见屋内人有什么变化。典城主托起酸痛的腰直起身子,一把拽住令一小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啊?我怎么瞧不出个所以然呢?”
“奴才也不知啊!”令一向屋中撇了撇嘴,“方才也不知出了何事,俩人便莫名其妙地吵起来,这不,直接给人吵晕了。”
“哎呦,你家王爷是不是压根就不会怜香惜玉啊!躺着的那位不是正病着呢么,真是愚钝不可教也。”典城主叹气,前几日的苦口婆心,愣是白教了啊。
令二仍旧撅着屁股头盔,甫地听着典城主与兄长小声叨咕,心虚地不敢参与其中。低头暗自挣扎,一时间却未发现突然起身的自家王爷。
吱呀一声,屋门猛地被拽开。令二重心失稳,一个趔趄扑向了屋内。
令二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腆着脸子问:“主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唐琮闭上眼,将一腔怒火强忍下去。“方才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出去,伸手进、进沸水中。”
令二听言一哆嗦,心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王爷饶命,吴楼主跟奴才讨要几枝新鲜菊花,奴才见您被她气坏了就赌气没给,结果、结果她就伸手去抢......”
这答案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原本以为她想不开要自残,没想到却是贪念几朵花。那方才那顿火,岂不是无风起浪,撒错了地方?
“混账!本王之前和你们说什么了,难道忘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千叮咛万嘱咐要哄着,却还是慢待了去。
“跪着!她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起来!”唐琮一腔怒火最终没有忍住,哪还会顾忌是否殃及池鱼。
令一也顺势而跪,还不忘拉了一把在旁侧吓得胆颤的典城主。
典城主的膝盖可是金贵的很,这天下只跪过两个人——圣上与夫人,连他古稀之年的老母都未曾摘下他膝下黄金。
如今看小王爷正在气头上,与其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不如跪下盯着地上的蚂蚁来得舒坦。
房廊挡雨不遮风,一阵子寒风吹过,贯穿着里衣都跟着冰凉。典城主毕竟年岁已大,肥胖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
唐琮快步扶起典城主,“老师您这是干甚,快快起来。可否着人去请郎中了?”
到底是师徒一场,虽说教的不咋地...…
“已经着人去请了,王爷稍安勿躁,稍等片刻。”典城主见小王爷确实着急,一双浑浊老眼瞟进屋内,却见吴尽夏正杵着半个身子,伸手想拿水喝。
典城主欣喜,忙拍了拍小王爷的肩膀:“王爷,吴姑娘已经醒了。”
唐琮目光倏地从院门处转向屋内,见人正在艰难取水,忙转身迈步。
令二此时见着吴尽夏转醒,也是一喜,刚想殷切起身,却被唐琮一脚踢出了门外。
“出去跪着。”
吴尽夏其实早就醒了,实在是腰上的伤处疼的剧烈。但更不愿与唐琮说话,便沉着眼皮强忍着装睡。方才小王爷滚烫的双手摸搓了半天脸颊,连带着嗓子眼都干得冒火,只能偷摸起来倒水喝。
都怪典旌那个老头子,早不看晚不看,非得这当口往里瞟。
唐琮隐去一身劣气,快走了几步,拿起炉上的水壶往白瓷杯中倒了些水,又用力吹了几口,这才端到吴尽夏嘴边,示意她饮下。
吴尽夏不愿再呈唐琮之恩,挣扎着抽出一只手想端住杯子,却低估了自己腰伤的严重性,整个人斜着跌了下去。
唐琮眼快手疾,伸出臂膀将人揽住,一个转身将人拢在胸前,杯中的热水顺势而出,尽数溅到了唐琮腿上。
“嘶!”热水漫延,渗透到肌肤之上,烫的有些扎心。
“再晾晾,这水...…还有些热。”
明显是烫到了,才有这等真实体会。吴尽夏开口想劝其赶紧去换身衣服,转瞬又狠了狠心,装作未看见。
嘴巴一张一合,扯得干燥的嘴唇有些微疼。
忽然感觉怀中人身躯一僵,唐琮附在耳边问道:“可是感觉有些冷?还是腰又疼了?要不要先躺下?”
嘴唇碰到耳垂,有一些刺痒。纵然不想说话,这姿势也容不得她沉默。
“躺着就好。”
有些冷淡,但好在还肯开口讲话。唐琮面色稍霁,轻轻将人扶倒,又掖了掖被角。
天色见黑,小丫鬟端进来一个稍大的火盆放在床榻旁,空冷的屋内渐渐被暖意融化。
唐琮握着温润的瓷杯有点近乡情怯,缓了半刻才伸手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水凑到吴尽夏嘴边。
“喝一口。”
吴尽夏没矫情,从善如流地就着汤匙喝了一杯,这才缓解嗓间的干燥以及干裂的嘴唇。
“还喝吗?”低沉沙哑的声音询问着,手上的动作略停顿,似乎等着下一个命令。
吴尽夏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顾自沉默。
一室安宁,只闻到火盆中哔啵的火星子声响。
“对不起。”唐琮低着头,手掌扣在腿上那团水渍上,指节隐隐泛白。
一颗心悬而未悬,又疼又酸又苦涩。
吴尽夏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听见。躺在床上的身影半分未动,细嫩的脸颊仍旧惨白,嘴唇上布满了干裂的沟痕。
“我知道错了。”停顿片刻,唐琮暗哑着重新开口。
那三句不离口的“本王”都被舍弃一旁,换了一个“我”字表达歉意。
眼珠轻微转了一圈,细微的动作告诉唐琮,眼前人未睡着,只是不想答理他罢了。
他内心酸楚,独自叹息。
“你大概是不会原谅我了。也对,换做谁被这么折磨,也不会轻易谅解。”他摇头,自言自语地将自我否定。
“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眼里有你,我的心中也都是你。我不想你离开半步,所以步步追逐于你。不敢放任你去飞翔,只好寸寸不离。你的一笑一颦,你的一喜一忧,哪怕你的假意虚情,在我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像自由的鸟儿,被硬生生的绑住,对她来说很残忍。
“我喜欢的很,但我也愚笨的很。”唐琮眼神愈发暗淡。“大概是,我命里有你又没你。”
“你会排斥,会厌倦,所以才义无反顾地逃走数次。我不懂,所以一次次的伤害你,圈禁你,逼迫你。”一声苦笑。
“你该是非常恨我才对,就连前日的拥抱,都是你想逃离的借口。”
看着床榻之人眉心紧皱,唐琮伸出一双手轻柔的舒展她的眉心,似是想将种种罪恶之行抚平。
“睡,本王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我们的男二么~被雪藏了二十章的那位~
为了弥补给他造成的心理伤害,准备下章拎出来风风光光的冒个泡~
☆、白驹一晃已成年
一阵阵暖意袭来, 不管是床前烧得正旺的火盆, 还是字字熨烫在心间的话。
其实, 在小王爷说出“我知道错了”的时候,吴尽夏一肚子怨气就消的差不多了。她心中清楚的很, 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王爷, 人前向来都是仰其鼻息, 能放下一身尊严与她说些顺耳的话,无非是喜爱她的表现罢了。
只不过, 腰间的刺痛阵阵袭来, 将她神智掳住, 没有理智应答罢了。
“我疼......”吴尽夏伸手覆在唐琮停留在眉间的手掌上, 嗫喏出的话有些撒娇意味。
唐琮手一顿,像惊弓之鸟一般倏的从温热柔软中抽了出来。“本王不碰便是了。”
“......”直男一枚!还能说什么!
窗外传来踏踏脚步声和低声细语声, 混合起来有些嘈杂。唐琮起身, 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塞进被子,重新掖了掖被角。
“郎中来了, 本王让他们进来为你诊治。”
腰上的伤被白日里一顿折腾,变得有些严重。新来的几位郎中不知是新旧伤相加,站在一旁讨论着用方。连夜诊治的那位郎中却皱着眉头,因想象不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啧啧了几声后又将眼神转向了唐琮。
很明显是在问:王爷, 您又干了什么好事?
“咳咳,本王不小心摔了她一下。”唐琮经受不住郎中毫无忌惮的质问眼神,当下只能僵硬着脸说实话。
果然如此。
郎中脸色从怀疑到恼怒变幻着, 白昼相连亏得自己连眼都没阖,才将这位苦命的姑娘救回半条命,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又被搞成这个鬼模样。
果真这小王爷如传闻一般,穷凶极恶竟会鱼肉弱小。
“王爷,恕草民斗胆说一句。吴姑娘的病其实并不难治,只需熨烫静养几日便可。但您再这么折腾下去,腰伤经久不愈是小事,留下后患可是大事。到时您即便请神医过来,也无济于事了。”
医者父母心,此时这位郎中斗着胆子说真话。
犯错的人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无奈之下小王爷只能梗着脖子答:“郎中请诊治,本王记住此番叮咛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几位郎中得知来龙去脉后,均是时不时得朝他瞟看,身上的万丈光芒都快被刀剑般的侧目削了去。唐琮越发站的不自在,踱步行至门外,见典城主仍旧站在原地打哆嗦,连忙劝回。自己则在凛风之中,经受寒风问责。
“令一,李三小姐那边有什么消息?”
吴尽夏生病不能出府,小王爷便派令一与李三小姐接洽在泾州置办胭脂水粉铺子一事。李三小姐倒是个肯帮忙的,见着令一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便一揽子将要置办的事儿都应承了下来。
“回王爷,李三小姐已经着手办了。奴才已告知她秘密行动,事成之前不会对外透露半分消息。”令一顿了顿,继续说道:“奴才愚钝,您又不缺钱,为何要在泾州置办个铺子?”
唐琮捏着一枚枯黄的落叶,有些力不从心:“只不过,想准备一份礼物罢了。”
福至心灵,令一忽然明白了。说来说去,都是自家王爷的一片苦心啊。
跪在一旁的令二含着怨气,此时听言更是替自家主子爷抱不平:“王爷,奴才就不明白了。您对屋里那位可不是一般的掏心掏肺,可她也太过分了。哪怕是天仙下凡,也没有这么清高冷傲的!”
“住嘴!主子的事哪容得你多嘴。”令一跨步站在自家兄弟与小王爷之间,出言发狠教训,眼睛却不停得使眼色。
他这弟弟太不要命,好话说不好,坏话脱口出。也得亏自家王爷重感情,还留着他在身旁伺候。换作旁人,早就将他扔到菜市口问斩了。
令二徒感委屈,可又不得不道歉:“奴才知错了。王爷饶了奴才这一回!”
唐琮置若罔闻,将手中的枯叶捻碎,就着风撒入一片黑暗之中。“令一听令:即日起留在泾州府院,隐避保护吴尽夏,确保她安全无碍,不准有任何差池。”
令一:“遵命。”
“王爷,那奴才呢?”令二等了半刻,见唐琮依旧不搭理自己,急着追问道。
唐琮有心让他跪到海枯石烂,可又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跑进屋里惹事生非。踟蹰了一会儿,才皱眉说道:“你跟本王走。”
*****
几位郎中集思广益,商量出了治疗对策。饮下了几碗黑糊糊的良药,又被强行贴了几块黑糊糊的膏药,这才稳住了吴尽夏腰上不断刺痛的伤情。她浑浑噩噩地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已是转日高阳悬挂。
屋内只见伶俐的小丫鬟忙前忙后,却未见唐琮身影。
她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只听见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却未听到令一令二闲碎说话的声音。
“他们人呢?”
小丫鬟见她醒了,惊喜道:“吴姑娘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夫人。”说罢,扔下手中的抹布,一溜烟的跑走。
“哎,等......”吴尽夏半句话未说完,人影已经拐过了屋门。她颓然地闭上了眼,心中的担忧不断翻滚。
问的话未回答也就算了,可这会儿子再将寿星请来,到底是不妥的。自己一身病气不仅触了喜事霉头,关键是生辰礼都未准备,真是......雪上加霜啊。
正在顾自烦恼中,典夫人带了几位同好夫人踏进了房门。香潋滟,锦模糊。莺燕带笑,行走聘婷。
为首的自然是面色极润的典夫人。“姑娘醒了?感觉可还好?”说话间,一股子熟悉好闻的栀子香气袭来。
吴尽夏未敢多想,连忙撑起身子回话:“多谢夫人关怀,我已经好多了,劳烦您挂念了。”
她一手摸着包袱中的两块珍珠美白皂有些踟蹰,犹豫要不要将这寒酸之物送给典夫人。
典夫人坐下伸出手扶稳她,仔细瞧她确实好了几分,这才踏下心来。扭头对着身后的姐妹们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姑娘,长安白匚楼当家人吴尽夏。”
“果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姑娘。”一位披着纯白色狐裘的夫人眼眸含笑,对她略作点头。“传言真是不可信,这哪是半大的小伙子,明明是个眉清目秀仙姿佚貌的姑娘家。”
吴尽夏干笑着与众位夫人问了安,倚在床榻之上不敢言语。
猛地被人夸奖,她有些羞怯,手上握着的那两块香皂断然是拿不出手了。可不,都被人知道自家名号了,再送这等寒酸之物,岂不会被人当众笑话。
典夫人握紧她的一只手,亲昵感满满。“你这孩子,病着还这么贴心,送给我那么大一份寿礼。今日凑巧诸位夫人们来为我庆生,我好心与她们分享了些。这个个与豺狼虎豹一般,非要让我带着来见见你。我没辙,这才过来扰你清静。”
寿礼?还是一大份?什么情况?
她一时有些呆懵,顺嘴问道:“什么寿礼?”
“莫不是睡糊涂了?”典夫人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未见异常,这才继续说道:“小王爷一早便派人送来了一堆胭脂水粉,若不是今日庆生,估计后半辈子都用不到你那白匚楼精巧制作的妆品。真是难为你有这份心了。”
这下,吴尽夏才明白,原是小王爷借花献佛,帮她送了一份礼过去。
难怪那股子栀子香气如此熟悉,确实是自家铺子里的夏季热销套装。不过,小王爷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回了趟长安。
“我没别的能耐,只能送您这些小里小气的东西,您不嫌弃就好。您与诸位夫人不必担忧,以后泾州的铺子开了,还得仰仗各位夫人们捧场呢。”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夫人们便打开了话匣子。女人偏爱红妆,日日离不开胭脂水粉,听及好消息后更是三句不离口。话题逐渐多了起来,吴尽夏忙于应付各种对答,一时间没有空隙问典夫人唐琮去向。
待红泥小炉沸了七八釜水,诸位夫人们也说得疲累了。典夫人吩咐丫鬟们将酥点果品呈上来,又为吴尽夏温了一碗素粥,室内这才安静下来。
坐在上首的一位夫人品了一口茶,扭头望向典夫人:“姐姐,方才妹妹听典城主说,小王爷一早就赶回了长安,可是都城出了什么大事?”
典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如今圣上坐着那个鎏金椅子不稳当,几位皇子明里背里的做手脚。春闱考过的一众贡士眼瞅着被几位皇子收揽一尽,眼下离殿试不足十日,小王爷急着回去,八成是收了圣旨为圣上招揽人才去了。”
吴尽夏左手端着一碗粥,右手不停的用汤匙搅着,思绪随着典夫人的话飘远。
殿试将至,不知李玄黎此次会不会金榜题名。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朗,各皇子为夺嫡之事暗地里造势,此时他入朝为官也不知是喜是忧。选择哪个阵营,为谁效忠,都是一条看不清的路。
不过,圣上在此档口招兵买马,倒有一些奇特。也不知这位三智五猜的皇帝老儿在想什么,难道真想活个五百年,好一统世界?
“哎呦!瞧我这记性!”典夫人惊呼,大力拍了一下吴尽夏的手背,将她思绪强行拉回。
“吴姑娘,方才有一位李贡士求见,说是你的家人。我见你未醒便让他在前厅等候。咱们说了一箩筐废话,愣是让我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着人请他过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吴尽夏听闻李玄黎来了泾州有些惊喜,忙点头称好。
午后秋风爽朗,李玄黎踏入屋门时,方好有一缕光照在他身上。一月未见,少年郎的稚气已脱,曲眉丰颊美如冠玉,成熟得有棱有角。
吴尽夏突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欣慰感,也未管病容煞白、女装着身,微笑向他招手。
李玄黎定然站立,嗓音温润,带了一丝心疼,又很踏实。
“阿夏,我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贰少跟了项目,加班频繁,更新都会晚。
但还会坚持日更,如有特殊情况会在作说或者文案中告知,感谢小天使们阅读~
☆、看似无情却有情
都城长安三面环山, 凛凛寒风还未越过山顶, 便被层层峰峦半路截断。长安依天时地利而居, 不像泾州一样早早受得寒风肆虐,自然满城另呈一派风景。
殿试在即, 诸位贡士早早聚集于长安, 下榻之所均是马车拥堵人群环绕, 因此原本拥簇的街市越发的热闹非凡。
一阵枯草踏马蹄,裹挟了一身的风霜。唐琮骑着栗色宝马越过长安城门, 未在意忽然拥挤的街市, 避着人群疾疾向着唐王府驰去。
跨步下马, 他身子有些趔趄, 令二眼疾手快快步上前虚扶劝道:“王爷,您这折腾了一来回, 今日就与圣上告假, 先在府中休憩。”
“无妨。”唐琮摆了摆手,正了正身形。
“可是, 您都两宿未歇了,再精壮的身子也经受不住啊,奴才看着心疼。”令二嘟囔着,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前日, 小王爷因摔伤吴尽夏心存内疚, 揪着郎中一夜未合眼。昨日又马不停蹄地回了白匚楼为典夫人搜罗了一批生辰礼。本以为礼送到了可以歇下,未想刚进府院大门便与领了圣上口谕的金吾卫碰个正着,一队人马未有喘息时间, 又从径州折了返。
精神与肉.体都清醒着,状态就如泄了气的蹴鞠,有些软趴趴。
唐琮睇了一眼令二,沉着一双暮霭眼眸漫不经心道:“若不是你惹是生非,本王也不至于如此疲累。”
令二见火势又引到自己身上,忙捂起嘴巴不敢再言语。
春季二月,全国举人聚集长安会试,故称春闱。会试一过,考中者为贡士,于当年三月十五,入殿试由圣上重新安排名次。
往年间均如此,唯独今年却将殿试推迟到了秋天。事出反常必有妖,究其原因,坊间倒是有一两传言。
一曰朝中文武百官官职尚无缺空,十来位优秀贡士无处安置,若草草选了只会大材小用。二曰朝中众势力你争我夺勾心斗角局势很不明朗,自然有人暗中或阻碍或招揽将才。更有传言称,此举为圣上私心之举,朝中十年未变的官职设属或将有重大的变动。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其中因果关系,自然有明眼人能够分辨。
然,三皇子一党尽数归于尘埃,朝中多官职确有空缺,急需殿试选拔人才。皇子各派党急于招兵买马,局势争斗愈演愈烈,有几位贡士尚未入仕便已然成了幕中宾。
即便是慧眼之人,也着实看不懂圣上迟迟不允批举行殿试这一举动,所谓何意了。
尚书房内,龙涎香的味道有些浓厚,熏得人甚是精神。
唐琮一派淡然地站在圣上面前,心中有如明镜。“皇兄,此时召臣弟前来,可是要将谋划之事提前?”
圣上将手上的折子甩在一边,重新拿起一本,没有搭理他的话茬。粗略看了一眼内容,又留了一个“阅”字,这才不紧不慢地张开金口:“径州一行,可还顺利?”
小王爷此行去往径州,算是避人耳目的私人行程。圣上着人送去了口谕,想必顺利不顺利,这位精明的圣上早已有所耳闻。
本是朝堂休沐时间,臣子去往动向不用与圣上一一报告,可此时刻意地这么一问,显然让小王爷不太痛快。
本来就心烦意乱,还有人故意揭开伤疤。
“不顺利。”唐琮一张脸写满了不快,草草回了圣上一句。
日日困在尚书房批折子的圣上,看见自家兄弟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手持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书滑的“阅”字更加眉飞色舞。
未几,也不知是折子惹人厌烦,还是小王爷默声抗议,埋在奏折之中的圣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朕像你这般岁数时,太子已满三岁。虽说朕与皇后伉俪情深,但彼时侧室填房也各有两人。你我同袍情深意重,你不愿娶妻,朕也顺着你意。如今你开了窍也动了红鸾星,朕便帮你挑选几位贤良淑德的世家女子,再让司天台监正择个好日子,早日将好良缘定下。”圣上微微抬首,盈盈目光写满了体贴关怀。
“阿琮,你是大唐备受世人敬仰的王爷,是与朕肩并肩高高站在辽疆之上的尊者。龙虎在天,岂容卑贱的蝼蚁攀附,何况还是个不听话的。朕说的道理,你可懂?”
唐琮默不作声,一双桃花眼生出了几丝身不由己的意味。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圣上年事已高,后宫久不进新人。年年后宫选妃,不过是变相满足各位皇子招揽幕僚的需求。就算圣上金口一开帮他择了妻,那些世家也不会白白将手中的棋子送给他这个无前途的闲散王爷。
这世家的女子啊,多半是政治的牺牲品,哪有良缘可说。
圣上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承前启后,警戒他不要再与吴尽夏有所瓜葛,这才是最终圣意。毕竟唐小王爷,是圣上手中那枚无往不胜的棋子。若走错一步,寸步难行的整个棋局,面临的只有一个毁字。
所以,容不得,也不准有任何拦路者。
唐琮迟迟未说话,站在一旁的张宦官好言劝道:“王爷您劳苦功高,圣上此番是实打实地体恤您,您就赶紧领旨谢恩。”
尚书房中的龙涎香后劲稍有些不足,钻入鼻眼中的味道有些清淡。小王爷积累了几日的疲倦感,毫无阻挡地随之而来。
“臣弟知晓了。”唐琮拱手。
罢了,谁让心尖上的姑娘不听话,只能自己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圣上见唐琮乖乖听话,心情大悦。“一切按计划行事。谢廷铨那儿就不用管了,朕已经安排下去了。”
大唐第十一年,当今圣上与唐小王爷联合谋划一出好戏,暗箱操作为哪般,世间除他二人并无他人可知。但径州城开了一家与白匚楼齐名的胭脂水粉铺子,以及长安李家李玄黎喜获状元两件事却广为人知。
九月中旬,径州城的寒风越发凌冽,赶上阴沉之日,阵阵妖风像把把锋利的刀刃,刮得人脸干燥生疼。
吴尽夏与典夫人坐在屋内挑弄着青木香与白芷,一旁的火盆子放了个小锅,锅中练着羊骨髓,整个屋子被熏得温暖。
“吴姑娘,那日来访的李贡士此次殿试居鼎甲之首,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你们一家子,入仕经商没一个差的,让人好生羡慕啊。”典夫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脸笑意涔涔。
“夫人又说笑了,此次玄黎实乃侥幸,如不是典少爷让他一二,怎会让他有幸与榜眼大人同为进士及第。”
吴尽夏口中说的榜眼,即典城主夫妇之子典范。圣上御批三鼎甲,一名状元李玄黎,二名榜眼典范,三名探花谢廷铨。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不管是谁家高谁家低,都不枉是一桩好事。
吴尽夏一番话说得好听,典夫人自然将自家儿子屈居榜眼一事抛在脑后。回想那日翩翩少年郎风姿绰约而来,满目含情恨不得将眼前姑娘装进去的样子,便按不住八卦之心跃跃而起。
“吴姑娘,状元郎与你关系可好?”
吴尽夏听问,将手中的茯苓搁置一旁,一双杏仁眼忽闪忽闪。“那是自然。我俩十年总角之情,互相扶持友爱,最牢靠的就是我俩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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