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一番恶卦让付明心里非常不痛快,没想刚回到书房,郭远聪就跟着进来了。付明翻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地问道:“见过刘先生吗?”
郭远聪当然还不知道主公不快的原因,只好谨慎地回道:“臣见过刘大人了,他的意思是最好与主公见上一面,三十万两的现银要在几天里就凑出来,可能很难。”
付明默然,这个刘子政,从在嵩山相遇后就比其他人别扭,难道自己会随意挥霍吗?他想了一小会儿,接着问道:“他要如何见孤。”
郭远聪小心翼翼地答道:“臣以为还是在秦淮河上搭一画舫,别人见了真会以为二位是偶遇呢。”
付明一想这也不失为好主意,虽说有些厌烦刘子政的罗嗦,仍然对郭远聪道:“那好吧,适才孤听说今晚顾媚在秦淮河上有夜唱,金陵好风月的人物都会到场,你去通知刘先生,我们今晚便在顾眉生的画舫上面谈。”
郭远聪应承下来后急忙去通知刘子政,付明便让明月将陈邦请了过来,陈邦听主公说完今晚之事,也很赞同,只是略微有些担心道:“主公,顾媚无论昆曲抑或弹奏都是名震南曲,一年内这样的夜唱难得有几会,今晚前往听曲之人中定有不少达官显贵,与刘先生晤谈时要千万小心。”
付明点头应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越是这样的场合,可能会越安全吧。陈先生过些日子还要离开南京,今晚就不要与孤同往了,孤只带柳先生与姬、王二人。”二人又谈了一阵子如何跟刘子政说清楚的话,付明便领着其他三人又出了府。
此时的天色已黑,四个人漫步於青楼酒肆林立、灯火通明、熙来攘往的秦淮大街上。路上的孩子比傍晚时少了许多,马车却多了起来,车内隐传燕语莺声,显是有美偕行,春色暗藏。柳敬亭对秦淮最熟悉不过,他便是今晚的向导,一路上领着付明等三人,走过了“不倒居”,走到了“媚香楼”,柳敬亭介绍道:“少爷,李香君便住在这媚香楼中。”付明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眼,是一座青砖小瓦的阁楼,比之不倒居的粉红倒是多了份素雅。可惜没有佳人在楼前流连。
他们最后来到秦淮河畔的一个码头旁,此处泊了十多艘大小花舫,其中一艘舱楼竟有叁层之高,比其他最大的花舫至少大了一半,灯火辉煌,可是却没有像其他花舫般传出丝竹琴韵、猜拳斗酒的热闹声音。付明心道:没有一处造战船的所在,这大型的花舫却不知从何而来。耳边听柳敬亭言道:“少爷,这便是今晚顾眉生歌唱之所在,想是还未开始,我们先登船吧。”
这时一个撑船的篙师在一艘小艇是叫道:“客官,可是要到哪‘仙花舫’上去。”众人上艇后,篙师便解缆操舟,轻巧自如地在花舫间左穿右插,最后停在那最豪华的“仙花舫”旁。这时花舫上早有人伺候着四人上去,那篙师羡叹道:“几位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听顾仙子的昆曲,小的这一生恐怕也攒不上这五百两银子”,原来这“演唱会”每张“票”竟要五百两。
登上花舫后,眼界又是一宽,不仅灯花通明,而且有暗香浮动,也不知是茉莉的香,是兰花的香,是脂粉的香,是纱衣裳的香,抑或是秦淮女子的体香。付明回过头去看柳敬亭等人,他们看来也闻到了,柳敬亭淡然一笑道:“这便是顾媚的媚香,闻得这香味,想是佳人已到。少爷,这位自号横波居士的佳人与小生是故人,可想与之一见。”见付明点头应允,柳敬亭在甲板上逡巡一番,终于发现了一位熟人,于是叫道:“刘芳兄。”
被叫的人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是柳敬亭,忙走了过来,二人一阵寒喧过后,那刘芳本来还算客气,听说柳敬亭等人要见顾媚,明显有些不快道:“这个在下可帮不上忙,眉生正在准备等一会儿献唱。”说罢,竟甩身离去。
柳敬亭回头向付明苦笑道:“此人是金陵小有名气的复社才子,一别五载,没想到竟恋上了顾媚,看来我们还是进舱中再说吧。”付明心道,如果真是天赐红颜,没有人倾慕才是咄咄怪事。
待四人进了舱,付明虽说有些心理准备,也不禁暗暗叫苦,在前几日朝会上遇到的官员竟有十之四五在座,就连死对头马士英也在。众人见他到了,都有些愕然,但出于礼数,也都站起来施礼。引路的小厮却不知他是个大人物,只因他见的高官太多了。这时听到众人叫付明“八千岁”,才知道来了什么人,想不起刚才是否怠慢过,一时间腿竟有些软了。船上管事的老鸨子哪还不机灵,这时急忙上来招呼,并为付明按排距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单间坐下。
付明与众人打好招呼,便坐到了单间中,只见哪刘子政正坐在马士英的左手侧,心里想:这要如何与刘子政联系?他正在犯愁呢,就听有人高喊道:“八千岁,朱国瑞有礼了”,正是金陵第一浪荡子朱国瑞。那朱国瑞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身边来,付明心中却有了计较,对他说道:“你到本王身边说话。”
朱国瑞如今对献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见“偶像”让自己身边说话,乐得急忙坐到了付明身边。马士英等虽然已经知道朱国瑞夜闯献王府,却不知二人为了什么打得如此火热,这时都面面相觑。
付明对朱国瑞笑道:“朱世兄,今日果然没去不倒居吗?”
朱国瑞也笑着回道:“当然没去,只是赛玉跑到臣府里说,赛赛今日没见臣的踪影,竟有些坐卧不安呢。王爷料事当真如神一般。”
付明摇摇头道:“这也难说,现在本王就有些难心的事。”
朱国瑞说来也怪,与付明出奇的投缘,昨日相遇见后,感觉中便象是几十年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一般,听八千岁这样说,急忙问道:“不知王爷有何事为难,臣只要能出上力气,当万死不辞?”
付明装着有些黯然道:“本王倾慕顾媚已久,总是吝惜一见,今日本要来一睹芳容,与她单独聊聊,但这么多人,她恐怕不会有时间。”
朱国瑞听罢哂道:“这个顾媚啊,听说已经和刘芳订了婚,王爷想单独见上一面当然是难上加难啦。但臣却有办法让你们独处,只是不知王爷敢不敢做?”
付明心想,这小子不知会不会与我想的一样,便道:“本王只想与佳人一晤,却没有什么非份之想。”
朱国瑞笑道:“臣当然不会陷王爷于不义,只是手段比较,比较那个。”
付明也跟着坏笑道:“但说无妨。”
朱国瑞在他耳朵嘀咕道:“等一会儿,臣替王爷将佳人抱走送到府上,岂不美哉。”
付明正中下怀,朱国瑞这一闹,场面便乱了,也就有机会与与刘子政说很多事情,于是小声说道:“不要太早啦,大家伙拿了五百两银子来听曲,咱们给弄砸了,可要犯众怒。”
朱国瑞当即表示道:“哪是当然,凡事留条后路嘛。请王爷放心,这点小事包在臣身上”说罢二人又相顾而笑,惹得柳敬亭一阵毛骨悚然,心道:麻烦大了,不知这个朱国瑞要给殿下再惹出什么麻烦。
这时全场都静了下来,原来是顾媚现身。付明距离前台算是最近吧,还是先闻到哪股诱人的异香,再看这红粉佳人,便是他有些定力也是心中一颤,如果谢希真有如骄阳般耀目,那么这顾眉生便是星空中的明月,也怪不得如此众多的高官显爵也要来此一睹芳容。尤其要命的是,她竟穿得分外的简朴,只是一袭白裙,更衬得其娇弱而纯洁。耳边再次传来朱国瑞的介绍:“王爷,顾媚来秦淮也有六载光阴了,但还没接过客人呢,是真正的卖唱不卖身啊。”
这倒令付明有些诧异,那朱国瑞又在他耳边絮叨:“‘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王爷若是真的有意于她,还是极早下手为是。”
付明猛得瞪了他一眼,心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还来指导我呢,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朱国瑞被他这一眼吓得心里砰砰直跳,不敢再言语,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怎地对付明却象一位小弟对兄长一般惧怕。付明懒得理他,听那顾媚说道:“小女子顾媚在此先谢过各位大驾光临,能使小舫蓬荜生辉,先唱一曲小女子自编的‘西江月’。”于是便抚起琵琶,那曲调柔媚宛转,缓缓荡漾间犹似微风起处,荷塘水波轻响。众人都摒住了呼吸,但见顾媚樱唇细颤,都觉嗓音有如天籁般悦耳。
付明听昆曲有许多听不懂,但是听来仍觉暖洋洋地,醉醺醺地,浑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唱了几曲,他才感觉有许多不对,昨日便是赛玉那般的艳色也浑没动心,为何今日**如此高涨。正在思忖间,顾媚已经开始弹起古筝,所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也不过如此吧,正是据说早已失传的古谱《高山流水》,付明此时才感到心中恢复了清静,琴音足见心音,这弱小的女子竟能如此志存高远,竟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他又生出了一番敬意。回头再去看朱国瑞,这小子正在笑嘻嘻地看着他,脸不由得一红,不知自己适才色授魂予的样子有没有被他看到。朱国瑞这时才说道:“王爷,此曲结束,便是结束之时,我们行动吗?”
付明点头答应,朱国瑞继续道:“不知王爷是否闻出这媚香有何不同。”见付明没吱声,他解释道:“此香中有促使男人生出**的药物,顾媚虽然无须侍于床第之间,但一睹佳人的男人们却还要找地方发泄啊,这也是妓馆的生财之道。”付明此时才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一曲做罢,顾媚谢客而回。众人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纷纷散去,正当此时,听得后台有人大叫道:“有采花贼啊。”在场官员无不震惊,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当着众多的朝廷大员做这等事。有些官员身边只带了家丁,也不知这采花贼究竟是只想劫色,还是要劫财,慌乱中却发现马士英等朝中大老早就预先下舫,扬长而去。付明等人这才趁乱从舱中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刘子政到了一个小艇上,摇艇之人却是姬际可,原来的篙夫不知去了何处,柳敬亭也被甩在了舫上与王朗在一起。
艇到江心无人处,刘子政向付明施礼道:“老臣见过八千岁”。
付明回道:“刘先生,这些日子你忍辱负重,有劳了。”
刘子政叹了口气道:“老臣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王爷,做得再多也值得。只是前些日子,殿下说要办事,已经拿走了三万两白银,薛云飞、封义铭北上时已经拿走了十万雪花银,其中还有五万是故人鲁胤夔所出。这么短的日子再要三十万两现银,实在是有些困难。若要拿,便只有从户部库银中抽出,虽说老臣也有把握不被人发觉,但这终究是件大事,所以才不得不找殿下出来一晤”。
付明点头应道:“是孤想得不周全。但孤拿走的三万两,有一万两已让司徒先生投入广东的炮仗厂生产枪枝,有一万全给了两广总督丁魁楚,剩下的一万也用来上下打点,否则司徒等人在广东做事怎么能如履平地一般的顺畅。孤还以为‘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才是不入流的五品官,你一个当朝一品大员,又掌着户部。凑出三十万两当不成问题。看来刘先生也有难处啊。”
刘子政听付明语中隐约带刺,心中怒道:你一个十六岁的娃娃,又长于深宫之中,怎知道一百两银子足够一家农户过上一辈子,难道银子是那么好花嘛?语气中便加了几份怒气道:“老臣只想知道殿下用这笔钱要做什么?是否值得做。”
付明心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耿介。看来必须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于是说道:“孤准备买五艘西洋军舰,还有支付首批步枪的款项。刘先生,这些钱虽说来路不正,但都用于正途。如果所料不差,至迟明年三月,清军便会席卷而下,我们不抓紧时间凑齐银两,而后建立新军,又如何与清军对抗。今日已是九月初四,时不我待啊”。
刘子政却不知什么军舰、什么步枪,又在气头上,便说道:“老臣以为,不必搞这些奇技淫巧,西洋红番哪里比得上我中华上国,难不成他们还要强于我们。老臣请殿下仔细想好,再下定夺。”
付明心中这个急呀,他们二人晤谈的时间不能太久,但这老头看来不能立即理解军舰与火器在未来战争中的重要性,而且明显地不信任自己,于是只好耐心地说道:“刘先生,今夜不能久谈,还请先生相信孤的话。”
刘子政听罢,考虑了好一阵子才定下决心道:“好吧,老臣这次便听殿下的。”
付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又问道:“刘先生,哪位鲁胤夔先生何是能为孤引荐一下。”
刘子政勉强答应了付明,心里还有些别扭,回道:“他还在徽州,如果殿下要见上一面,老臣会为殿下安排”。
付明本想再说些别的,但想二人现在的气氛不宜再谈什么,便让姬际可将艇摇到避静处下船。待目送刘子政离去,方才与姬际可回到自己府中,这时柳敬亭也刚好走到门前,听老柳对今晚劫花之人痛斥不停,付明心中一阵苦笑,这时那位玉人恐怕正被朱国瑞掳在自己的后书房中吧。
2.
付明走进后花园,朱国瑞正在书房外等着他,见他回来立即迎上来轻声笑道:“王爷,臣可是将佳人为殿下准备好了,**一刻值千金,臣就不耽搁了。”
付明见他要走,叫道:“你是如何进的回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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