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宫深似海(1 / 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沈仲玉走后,付明心里想着谢希真的模样,越发的拿不定主意。也许是沈仲玉过于敏感吧,付明怎么也想不出这美女剑向自己表露过什么爱意。

夜已深沉,付明将匆忙起来的王朗与姬际可按排下去后,独自踱回卧室。刚刚走进卧室所在的院落,就见房中仍有灯火依稀,心中便升起一丝柔情,这么晚了,冬梅还在等自己回去安寝,自己什么时候竟成了薄悻之人,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中有没有。佳人也许早就等得困倦,沉沉睡去也未可知。一念及此,他放缓了脚步,门却被轻轻地推开了,正是冬梅站在门前,这姑娘真可能是刚刚醒觉,脸蛋粉扑扑地,在月光掩映下竟也有说不出的娇柔。只听她腻声道:“殿下总算回来啦,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快些休息吧。”

付明进屋后,轻声对帮他洗濑的冬梅道:“以后若是孤再回来得晚了,就莫要等了,女孩子家,不好好睡觉,老得可要很快哩。”

冬梅听心爱的人儿这么疼自己,开心地笑道:“冬梅不怕,只要殿下高兴,冬梅就再知足不过。”

付明忍不住握住纤纤软荑道:“你就不怕老得快,孤不喜欢?”

冬梅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人家不怕,冬梅早就认定了殿下,心甘情愿为殿下做任何事……”说罢眼光流动,粉颊微红。付明见了她这副娇羞模样,胸中一荡,竟搂住她纤腰,微笑着道:“傻姑娘,跟着孤,可要受太多的委屈和磨难呢。”

冬梅见他这般亲妮,身子早如那春水一般地软,想要挣脱,却没了力气,只有一双大眼睛求饶似地看着付明,那明亮的双眸竟象蒙了一层薄雾。付明这才放开了她,冬梅轻喘了几下,才道:“冬梅不计较,为了殿下,冬梅就算死也不怕”

付明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有些莫明的不安,日间那算师的恶卦,不知怎地又从心里冒了出来,满腔地**竟全部冷却。他拍拍冬梅那柔弱的肩头道:“睡吧,别故思乱想了。”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南京的大街小巷便出了一个传闻:这顾眉生是被天下第一剑----那个女扮男装的谢希真掳走又送回的。应天府的捕头上门查问一番,那顾媚却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就象从前的江湖案件一样,官府对这样的事免不了也是淡而化之。

此后没过几天,刘子政就把三十万现银筹集完备,沈仲玉、陈邦、迪马斯三人按计划告别付明联诀南下广东购舰运枪。他们走的那个早晨,因为不能十里相送,付明只在书房里同他们说了几句送别勉慰的话。待三人出了门,付明独自静坐时,竟突然有孤家寡人的感觉,司徒清雷早在前些天就南下做前期的准备工作,蒲尚任也在沈仲玉他们走的前一天,与郭远聪把江南的情报网交接清楚,起程北上,身边竟没留下几位近臣,以后在金陵,要全靠个人打拼了。他正想着呢,有人自书房外报道:“殿下,臣郭远聪见驾”。

付明心道,还好有个郭远聪,便让他进屋说话,却发现他有些慌张,不悦道:“急张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郭远聪忙道:“主公,臣刚刚获悉,今日早朝上,皇帝不知怎地,说要领几位大臣到回春阁来看看。”

付明心里也是一惊,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帝此来必有原因。偏巧今日轮到袁继咸到回春阁讲座,但有些不舒服,早晨派下人通知不能来授课。付明仔细想了一小会儿,才沉下脸问道:“可是我们露了什么马脚?”

郭远聪回道:“没有啊。主公,臣想可能因为一件事,只是臣若说了,主公可别恼。”

付明一愣,难道和自己有关,便道:“你但说无妨?”

郭远聪这才字句斟酌地说道:“前几天,主公抓了一个太监,是卢九德的亲信,现在他下落不明,臣想可能是卢九德撺掇皇帝上门要人。”

付明听罢冷笑道:“此人现就在府上,他来要,给他就是了,为了个奴才,还不值得惊动皇帝的大驾。不过,卢九德因此记恨在心,倒有这个可能。你看,他们是不是抓住了孤的什么痛脚,纯心利用皇帝来找麻烦。”

郭远聪直摇头道:“臣实在想不出他们能抓到什么把柄。”

付明只好吩咐道:“这样吧,袁先生今日生病不能来,你去通知明月把王先生请来,省得皇帝来了说孤整日里不学无术。”郭远聪这才领命离去。

不多时,王铎到了,见过付明后,心里非常高兴,看来孺子可教,还知道主动找老夫求学。付明见他心情不错,多少也猜出了些原因,便跟着之乎者也起来。王铎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虽说已经上了年纪,但到起兴之时也总有惊人之语,他记忆力甚好,年轻时背诵的古文仍能记得一清二楚。今天,老头听付明背了一段《大学》,又考究了一番其中微义,非常满意,于是喝了一大口茶。付明立即明白,这是王铎要大论一番的准备工作,果不其然,老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方才说道:“我朝以朱子之说立纲,朱子所谓‘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但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于齐家、治国,可以平天下’,当是此理。然以此纲制科取士,则科举盛而儒术微。进而波颓风靡,为日已久,何异于病革临绝。王阳明有见于此,遂讲求‘格物致良知‘。然何谓格物。。。”。

付明听得半糊涂半懂之时,明月在门外唤道:“主子,皇上,皇上来啦”。付明没有告诉王铎皇帝要来的事,老头听了吓了一跳,见付明已经把门推开出去,忙跟着向前院大门一阵小跑。明月虽说从前在北京宫中见过先皇,但从未见过当今皇帝,小脸也涨得通红,在他眼里,整个回春阁都因圣驾到来而忙乱起来。

付明走到前院时,皇辇刚刚在院外门前落下,他急忙加快脚步到辇跪候,大声迎道:“臣献王朱慈琅迎接圣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朱由菘在辇答了声什么,旁边的卢九德传道:“皇上有旨,献王起身接驾。”

付明这才站起身来,只见皇辇后跟着些步行的大臣、太监,两侧有不足百人的禁军,看来皇帝这次出宫也没太铺张,并没有大队的随行人马。

付明欠着身躯,陪在皇辇旁进入回春阁的前院,一边走一边侧身看跟在后面的几位大臣,马士英、钱谦益、还有自己的老丈人诚意伯刘孔昭都赫然在列,刘子政跟在最后。付明几次回过头想与刘子政碰一下眼神,但他却眼睛瞅着地面,面色沉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辇在前院又一次停下,朱由菘在卢九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几日不见,这蛤蟆天子的脸色依然苍白,付明在他的身后跟过来时,发现他肥厚的后颈竟堆起了三层。

朱由菘心情不错,见付明又跪过请安,竟甩开卢九德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携着手向院里一边走一边说道:“王铎平身吧,朕把先帝的骨肉托于你教导,勿负朕望。”王铎这才站起身来,听朱由菘继续说道:“慈琅啊,朕怎么听说你最近总往哪花街柳巷跑啊,少年人,该多读些书,不要只知道胡闹。”

付明忙跟着说道:“皇上说得极是,侄子定会谨记在心。”眼角斜了卢九德一眼,却见这老太监正阴阳怪气地笑着,真觉得牙根直痒。

朱由菘这时停下了脚步,盯着付明说道:“朕说的话,你真的都记在心上吗?”

付明马上做出慷慨之色,郑重地答道:“臣侄回皇上的话,臣侄无时无刻不心记皇上的每一句话,臣还将皇上给臣的所有谕示都亲自抄录了一份。而且每天早晨都会默写一遍,每默一遍都让臣感到,皇上的学问、皇上的见地的确是高屋建瓴,深不可测,皇上看万物,皇上做决策,皇上的每一次批示都是字字句句闪金光,照得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心底光亮,无论做什么都有劲头、都有方向。臣侄虽说幼稚,但皇上对臣侄的好、皇上的伟大,却一刻也不能忘。明月,你去把本王临募的皇谕拿来让皇上留下墨宝,也好让咱们献王府沾些吾皇的仙气。”

明月听罢早一溜小跑到书房去拿,付明知道朱由菘最近迷上了道家的练丹,才说沾些仙气的话,把个朱由菘乐得有些忘乎所以。本来嘛,付明这番话用的是道地的“主席颂歌”,集中国新文化运动颂歌之大成,即使如马士英这等脸皮深厚之人也要自愧不如。

众人跟着朱由菘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门外传来噪杂声,早有一名老太监赶过来报道:“皇上,是南京守备副将朱国瑞说要见献王,被奴才等拦住了还要闯。”付明仔细一看,报事的老太监正是先帝安置的南京守备太监、本朝东厂首领韩赞周。朱由菘听罢怒道:“尔辈无能,连个小小的守城副将都拦不住。”

那韩赞周老脸一红道:“皇上,这朱国瑞可是有名的京城无赖,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皇上从前还挺喜欢他的,所以老臣便没下力拦他。”

“噢,有这等事。”朱由菘仔细想了一番,终于想起还没做监国时,潞王介绍给他的那个熟识秦淮风月的家伙,已经几个月没见了,便道:“原来是个故人,带他进来。”

不多时,朱国瑞走了进来,这小子进了前院才看到皇辇,他原以为是宫里什么人要难为献王,却没想竟是闯了圣驾,心道今儿个,皇帝老儿怎么没带天子仪仗。虽说一路走得心惊肉跳,但他生来胆大狂放,老远见到朱由菘早早发福的身子,便跪了下来,喊道:“臣朱国瑞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听哪卢九德扯着脖子喊道:“皇上让朱国瑞就近说话。”

朱国瑞却喊道:“臣不敢!”

卢九德只好拼足了老嗓子继续喊道:“皇上说了,过来就近说话无妨。”朱国瑞这才爬起来,走到朱由菘身前,笑嘻嘻地也不言语。

朱由菘看了他几眼,笑道:“还是那副德性,朱国瑞,怎么怕见朕啦。”

朱国瑞回道:“回皇上,不是臣不想见天子,是圣天子烦恼小子,要不,怎么几个月也没了消息。臣想啊,与其让皇上烦,还不如远远看着,一来呢,别惊动了皇上;二来呢,臣既然见到了皇上,也该心满意足啦”

朱由菘哈哈大笑道:“好你个无赖朱国瑞,明明是你闯了圣驾,现在却成了朕的不是。好吧,算你还有些故人情份,朕今天就不罚你。但你听着,以后少领着献王去那些烟柳地,否则看朕不扒了你的皮,走吧,你也陪朕溜达溜达。”

付明听到这儿,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虽说朱国瑞还不是手下足以依赖的干将,但也实在不想看他出什么事,这时向朱国瑞望去,他却趁没人注意向自己使了个鬼脸。付明暗暗摇头,好一个不知分寸的小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还有心耍弄。

朱由菘当然不知付明的心思,依然游兴不减道:“慈琅,当初朕在洛阳落难时,哪能想到会有今日,真是世事无常啊。朕初到应天府时,也只想能有回春阁这样的宅第,过上些太平时光,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哈哈,虽说朕现在住在哪九重深宫,还是怀念着从前的逍遥自在,早就想回来看看。”此时付明在左,朱国瑞在右,二人似有默契一般,一唱一和间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这回春阁并不足逛,时间不长,众人便随朱由菘回到了回春阁的前厅大堂内,他坐到堂前的太师椅上,又赐众人坐,便问王铎道:“给献王造的王府如何啦?”

王铎忙站起身回道:“回皇上,老臣与袁大人正在督造,自本月初选址动工,以最快计,也得到十二月方能成规模”。

朱由菘点点头道:“献王府的建设不能耽搁了,现在可有什么难处?”

王铎又回道:“还没有,只是如果赶在献王成亲之日,工期稍有些短促。”

马士英看朱由菘略有不悦,插上一句道:“王先生与袁大人都是老实人,那些工匠不给些颜色看看,又怎么会卖力。皇上,臣不才,愿意代替王、袁二位大人督造,保证在献王成亲前完成。”

刘子政心知马士英的意思,知道这时再不出面,则马士英定会见缝插针,于是跟着说道:“皇上,臣刘子政也愿代劳。”马士英非常满意,心想这是双保险。

朱由菘看看王铎为难的样子,心中突然老大不忍,说道:“这样吧,还由王铎来督造,但在十一月初成规模,否则就要换人啦。马辅、刘卿都太忙,就改由诚意伯刘孔昭督造。慈琅,朕这样按排可满意吧,让你的未来岳丈亲自帮忙,也是美事一桩。”

付明心道,好在刘子政是自己人,否则只要说户部没钱不拨款,任你大罗金仙也甭想完工。听皇帝说到刘孔昭,便向他看去,没想他也正在看自己,翁婿二人竟有些尴尬。嘴上却回皇帝的话道:“臣侄当然满意,臣谢主隆恩。”

朱由菘哈哈大笑道:“既然来了,慈琅你该不会让大家空腹而回吧”。

付明忙回道:“那是当然,只是臣这府上也没什么好厨子,做出的菜肴恐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朱由菘摆摆手道:“无妨,朕今日来就是为了恋旧,只管来些粗茶淡饭既可。秋日午后,对坐花前,也是件美事。各位,随朕一起到院中坐坐”。于是众人便在后花院中的绿荫处坐下,早有丫鬟、下人端茶送水伺候。

付明却发现朱由菘此时的心思却不在景致,而在这些丫鬟身上,心中感到有些不妥。看刘子政起身如厕,也向皇帝告罪跟了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今上此来何事。”

刘子政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知,小心应付。”

付明心道,原来不是马士英的主意,心中更加疑感。回来坐下正好看到卢九德在朱由菘耳边细语,这才明白,定是这老太监要搞什么阴谋。

朱由菘见他回来了,便问道:“慈琅,你府上可有位叫冬梅的姑娘?”

付明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强笑道:“回陛下,是有个冬梅,是臣的贴身丫鬟。”

朱由菘嘿嘿笑道:“孤听说竟是个绝色,不知能否一见啊?”

付明怒火自胸口升起,心道:你个无道昏君,论辈份,你是我叔父;论地位,你是我君上。却怎么如此淫暴,不知廉耻。见他不出声,朱由菘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与这丫鬟还有私情?”要知道皇帝已经赐婚,在没有成亲前是不能有妾的。

付明只好强压怒气,淡然一笑道:“哪到不是,臣想那山野草民,莫污了皇上的眼。”

卢九德在一旁冷笑道:“是舍不得吧。”

朱国瑞把话接了过去,讥笑道:“公公如何知道不舍得,莫非尝过那调调。”

“你!”当太监的最忌别人说他们没有那话儿,更别说卢九德现在地位之尊崇,这时听朱国瑞竟敢这样讲,当然勃然大怒。碍于皇帝在,没有发作而已。

付明这时已明白卢九德包藏的祸心,看来真是宁可得罪君子,莫要招惹小人。无柰之下,他只好让明月去将冬梅叫来,却发现马士英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2.

时间不长,冬梅便跟在明月的身后袅袅婷婷地走到院边,她此时仍身着丫鬟的素衣,细黑的软发在后脑两边梳出只有未出阁的姑娘才扎的蟠桃式双髻,让身材高挑的她越发显得清秀可人。卢九德诌笑着在朱由菘耳边不知说些什么,朱由菘听罢也满意地点头微笑,其他同来的人无不心中暗道,献王年纪虽小,眼力却着实不错,此等艳色,真正是金屋藏娇。

第一次面见天颜让冬梅非常紧张,但这姑娘已经历过太多苦难,并不怯场,旁边则早有小太监告诉谁是圣上,让她上前见驾。她偷眼向献王望去,却发现心爱的人儿面如春风,心里稍稍平静了些,这才走到朱由菘面前,曲身施礼道:“奴婢冬梅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音轻脆,不似江南佳丽的酥柔。

朱由菘听罢眼睛一亮,说道:“平身吧,你可是河南人氏?”

冬梅站起身来,也不知皇帝为何有此一问,只能照实回道:“奴婢家乡河南商丘。”

朱由菘听了笑道:“朕听你的口音就是河南人,唉,朕也是河南生人呀。家乡、家乡,朕也不知何时何日方能再见故土”。

话音刚落,众臣都急忙俯身下拜道:“臣等有罪,不能为君父分忧,以至兵败地蹙,江山半碎,社稷堪忧,臣等请罪。”

朱由菘看看众人,叹道:“卿等平身吧,朕未暇虑此,所忧者梨园子弟无一佳者。离乡背土,难得一见中原红颜,心中便有些忧郁。”

众人站起身来,再不敢坐,本以为皇帝想念家乡,因之忧敌未宽,或思先帝,没想却是慨谈美色,心中都觉不值。

东厂总管太监韩赞周这时急忙回道:“万岁爷,屈尚忠已在三天前起程前苏杭,想来定会寻到绝色闺女。”

朱由菘听罢有些伤感地道:“可惜中原已落胡人之手,朕偏爱北方女流,却不甚喜江南红粉的娇小。”

付明心里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皇帝已经看中了冬梅,朱国瑞知道献王心中是老大的不自在,便狂浪地笑道:“皇上,眼前的这漂亮妞,虽说是北方人,但与秦淮河上的姑娘却还要差许多。难道,皇上还会在意这等庸脂俗粉?”

几乎所有人听他如此无礼,都勃然变色,但朱由菘却不以为忤道:“那些都是姹红的艳花,这却是深谷的幽草,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冬梅本就心怀忐忑,姑娘家的心思细得很,听到这里,当即想到了皇帝的企图,脸色顿时惨白,心中慌得几欲昏厥。朱由菘也是花间的老手,看她的样子知是有些惧怕,心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便笑道:“冬梅,冬日蜡梅,名字起得不错啊。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冬梅本有些慌张,这时看朱由菘那胖嘟嘟、色迷迷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阵恶心,但仍不得不回道:“皇上,奴婢家中都被闯贼屠杀,已经没人啦。”

“是吗?”朱由菘听得有些诧异,“你与朕倒是同命相怜,朕的父王还有家人也是被闯逆所害,唉。”众臣听罢,免不得又跪下请罪。朱由菘叹道:“算了,都平身吧。慈琅,这冬梅看来还算懂事,人又生得俊俏,朕就赐她做你的干妹子如何啊?”

付明听得心头一震,不知皇帝此举何意,只好应道:“臣当然愿意,臣与冬梅谢主隆恩。”

朱由菘笑道:“既然做了你的干妹子,便是半个皇家的人,难得有个河南本乡本土的自家人,明个儿让她进宫陪皇太后说说话,这些日子朕忙得很,也没得空陪她老人家,冬梅去就权当给她解解闷。”

众人中心思转得快的一听就明白皇帝的意思,无非想借机尝尝腥呗。付明此时只好有苦难言道:“皇上既然发了话,臣侄岂能说半个不字,只是臣自入南京就没见过太后,不知明日能否一同进宫见驾?”

朱由菘心中恼道,果如卢九德所言,献王对这小妮子倒是情根深种,竟想随同入宫护着,当下冷笑道:“难得你有这个孝心。但太后看到你,定会想起这些年来我们朱家的诸端祸事,免不得又得伤心一场。这些日子身子她老人家身子骨又不大硬朗,你就不必进宫了,把冬梅送来既可。好了,不谈些让人不快的话题,这顿饭朕也想不吃了。慈琅啊,你好自为知。”说罢,朱由菘站起身拂袖而去,随行众臣也向献王简单地道了声别,忙着跟了出去。付明一路相送,感到自己笑得很职业,脸上只有微笑。刘子政依然走在众臣的最后,他此时也已明了皇帝的企图,对着付明意味深长地点了一下头,眼光中竟难得地出现了些许暖意。

付明把朱由菘等人送出了府,长长地出了口气,王铎今天被皇帝训斥工程进度较慢,也向付明告退,要去到现场亲自督建,只有朱国瑞特地留下来陪他。二人回到书房,王朗等依例在门外守好,朱国瑞看献王坐到书桌前,脸色依然不好,只好说道:“王爷,难道还要为一女子伤心。”

付明陪了半天的好脸色,这时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向他吼道:“你他妈放娘的狗屁!”

朱国瑞一愣,不想温文而雅如“八千岁”岁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迎上付明可以杀人的眼光道:“前些天,王爷劝导小子时,不也说过类似的话?”

付明霍然而起,双眼狠狠瞪着他,朱国瑞倒也不怕,脸上还有些笑嘻嘻地。两个人对视了一阵子,付明才没理他,走到了墙边的字幅前端详良久。朱国瑞在他身后看到,那字幅上写着“理明怀乃裕,心定气自清”,落款是“大梁封怀若”,虽然朱国瑞不是读书人,但毕竟世家公子出身,多少懂一些书法,这笔间行若龙虎,确是一幅好字。看字里行间的意思无非是让人明理而胸襟开阔,定心而气清神闲。

朱国瑞却不知付明看这幅字时内心的焦灼,他在想:皇帝无非是要得到冬梅,他一定已经得知我们的恋情,但仍要强迫我就范。是已经多少得知一些我们最近的举动,还是只为女色。如果已经得到类似的情报,又是谁透露出去的;如果他只是为了女色,那么我是为了冬梅而和皇帝决裂,还是为了图谋大事而将她牺牲。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竟拿不出个主意。“理明怀乃裕,心定气自清”,付明心中默默念叨,不由得想起了封义铭:那位与他亦师亦友的封怀若。封先生,如果你还在身边,定能帮我理出些条理吧;你是谦谦君子,定不会象我刚才这般失态吧。

想到这儿,付明已定下心计,回头盯着朱国瑞道:“你为什么总到孤府上来?”

朱国瑞愕然,有些不自然地笑道:“臣只是感觉与殿下意气相投,所以才常来叨扰,难道殿下为这个恼了,那臣这就走,再也不来。”

付明冷笑道:“孤这府虽小,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朱国瑞心道,你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刚才骂我,我还吃亏没还嘴呢,怎么?还欺负定了,以为朱某好相与,就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没心肺的狗贼…”。却没想话音未落,付明已经一巴掌打了过来,一来是没料到;二来是两人距离太近,武功也不相上下,竟被付明狠狠地在他脸上落下了五指红印。朱国瑞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几乎是从噪间吼出一声嚎叫,便向付明扑去。付明连忙招架,门外的王朗也在同时开门冲进房间,却听主公喊道:“出去,别让人进来!”,只好又退了出去。

付明分心说了几句话,就被朱国瑞在他小腹重重地击中一拳,甚至能感受到胃因此猛地痉挛了几下,他捂住腹部,连退数步,倚在墙上,向朱国瑞惨笑道:“这下咱们扯平了”。

朱国瑞这才想起适才这拳下手重了,对方必竟是八千岁,自己太过造次。见付明竟还向自己笑,又有些诧异,没想这南京城里还有比自己更怪的人,便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过了好一阵子才停止了这无意义的狂笑,付明道:“朱国瑞,你看得懂那墙上字幅吗?”见朱国瑞点头称是,付明又说道:“孤无缘无故地打你,你都很生气,有人要生生抢走孤的爱人,孤的心也是肉长的,难道就不会气痛,就不能发脾气吗?”

朱国瑞这才答道:“臣明白王爷的感受,难道王爷要与皇帝老儿翻脸。”

付明抬头看着房梁,摇摇头道:“偏偏孤不能,你可知为何?”

朱国瑞当然不知道,但仍隐隐约约地揣测着问道:“王爷自然不会贪生怕死,难道是图谋大举?”

付明哈哈笑道:“大举!你又如何想到什么大举?”

朱国瑞不悦道:“王爷,臣虽说愚鲁,但还有些头脑,殿下救那个西洋人,又去劫顾媚,其实背后都不简单,臣虽不知其详,却也能略窥一二。”

付明这些日子已令郭远聪派人盯紧这朱国瑞,知他近期并没有与朝廷上的人接触,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那么你是真心地要跟着孤做一番事业啦?”

朱国瑞听罢俯身跪倒在地,语气激昂地道:“殿下,臣朱国瑞愿为殿下做任何事。”

付明前扶他起来,笑道:“不怕挨打?”

朱国瑞也笑道:“如果主公乱打一气,臣还是要叫的,但再也不敢还手了。臣想啊,主公既然收下臣,就绝不会舍得再打臣这样忠臣。”

付明唾道:“你若做了白脸奸臣,孤才是有眼无珠呢?”

朱国瑞这才认真地道:“臣虽顽劣,但随了主公,就只会一心一意做事,让主公放心,更不会做奸臣。”

付明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脸上还疼吗?”

朱国瑞嘿嘿一笑道:“还是主公占了些便宜,虽说肚子疼,但臣这脸,出去如此见人。”

付明仔细看看那五指山,才道:“你不仅要见人,而且要见皇帝?”

朱国瑞反应非常之快,脱口而出道:“主公要让臣用苦肉计与那皇帝老儿拉近距离?”接着又想到了冬梅的事情,心中一颤,为那姑娘担心道:“主公已经决定让冬梅明天进宫了。”

付明就喜欢他这一点就透的聪明劲,但这时突然被点破,心里又是一阵气苦,胸怀一阵激荡后,才定下心来道:“只能如此啦,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孤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孤还在守孝啊,孤的君父刚刚殡天,孤不能大不孝、大不义地去娶妾,那样别说是后世人,还是当世人,就连孤自己都心灵难安。”

朱国瑞却很快不屑地跟道:“哼,这个狗皇帝,如果他决意要女人,就是别人娶到手了,也未必放过。不瞒主公,臣早就看透他是这种不计廉耻的人,才再跟随他,否则,哼哼,臣也算定策成功之臣呢。”

付明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事情没说,便道:“接着说”。

朱国瑞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臣初识今上,不是在南京,而是在淮安,当时他与潞王、周王、恒王都泊在西湖咀,潞王较今上还不思进取,就连当皇帝的野心都没有,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是玩女人。那时,潞王手头宽裕一些,经常周济今上,就连上窑馆泡窑姐也一同去。但后来怎样呢,今上到了南京就不再理潞王啦,不仅如此,从前潞王喜欢的那些女人全都被他给强要到宫中淫乐,你说他还是人吗?还有一件事就更骇人听闻,这狗皇帝喜欢奸淫幼女,臣从前也是无所事事又好奇,曾在夜里亲自到厚载门偷窥,真的发现抬出二具女尸,看样子也就十岁左右,可能是被他…”

听到这儿,付明恶心地摆手让他停下,愤然道:“畜牲!”转念一想,有明一代,这深宫中多少淫暴肮脏而又恐怖离奇的事,不计其数吧。在太子的记忆中,唯有父皇崇祯不喜女色,嘉靖朝竟有宫女要勒死皇帝,那是一种多么深入骨髓的仇恨,迫使花季少女要与仇敌同归于尽,而熹宗恋奶母更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情。想着想着,付明又迟疑下来,让冬梅进宫是把她往火炕里推啊。朱国瑞看主公的脸色便知自己一席话让主公又有些犹豫,自己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待主公的最后决定。

付明过了良久才又说道:“还有半天的时间来让孤做决定。不过,你这次进宫责任重大,可能一无所获,也可能会得到皇帝的些许信任,孤要让你将来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那样,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有没有信心啊?”

朱国瑞听主公的意思是冬梅的事还有些希望,不知怎地,虽然与冬梅并没有什么交往,但心中还是为她高兴,于是非常自信地道:“请主公放心,臣对这个非常在行,定会成功。”

“好!”付明听罢满意地令道:“你这就去。”朱国瑞答应一声,正待出门,又被付明叫了回来,只见付明从书橱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到他的手中。是块上好的绿水玉佩,朱国瑞拿起来仔细端详,上面只书四字:“明理知兵”。

最新通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blnovel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