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军事会议结束后,付明留下众将吃了顿便饭。宴罢已是夕阳西下,付明待众人走后,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只见暗蓝的天幕下残阳熔金销玉,独销不去园内结实而苍老的黑青屋顶,凝重与悲怆之感随之油然而生。
付明踱到园中,想要仔细琢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但心儿却总也不能平静。“不知真儿去了何处,我们这夫妻做的当真是如朝露晚霜啊。”付明想到这儿,只觉胸中思绪似可描摹,却又无从起头。此刻恰有鸽哨自园外淡淡飘来,天色渐暗,远方的炊烟虽仍有痕迹,却也丝丝散去。
“明月”,付明想起了在园中住着的几位“旧人”,这时想要去探望。
“臣在”,明月早在一旁伺候,这时见主公叫唤,急忙上前应声。
付明略有些迟疑,继而下决心道:“你带路,孤要去看看钱夫人与顾姑娘。”
明月发觉主公有些郁郁不欢,却没想到献王打算做的是这件事,太监嘛,即使再聪明,也不能理解正常男人在某个时刻的感受吧。说话间,一轮新月已爬到了半空。明月拎着一个红灯笼引路,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踏着月光下冰盘似的清辉,穿过了几个桃形月门。眼瞅着就要到了,付明却突然想要如厕。明月嬉笑着,把付明带到了一个室外毛厕中。如厕之际,曝光于露天之中的付明产生了一种风雅的快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景致中如厕的。
等从毛厕中出来,付明却想道:有钱人家就连“方便”也如此讲究,而占人口最大数的穷人们却要为一日三餐害愁。自己成日里只想着恢复大明江山,却忘记了刚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天,曾面对苍天、大地许下的诺言:“要让中国人都过上好日子”!感慨之余,付明又想起中午进餐时,封义铭所提之“免江北各省三年赋税”的议案,看来要尽快下达落实,战乱经年,中原板荡,民不聊生,诚如封先生所述,民心之收拾并不在“讨逆伐虏”,而在使民生安顿,百姓各安其业啊。
“主子,到了”!
付明只顾凝神想心事,这时听明月禀告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来到两位红颜下塌的房间门前,此时屋中烛花闪烁,他却突然失去了想要进去的兴致。正待往回走,却听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付明微微一怔,原来早有人通报,里面的人是出来接驾的。
门前有几个婢女挑着大红的灯笼,而在红光掩映下俏然挺立着的正是娇靥若花,唇红齿白的顾眉生。这美人早知道从前献王对她与柳如是的“轻薄”均“事出有因”,而且此番对她们姐妹又有救命之恩,风尘女子虽然自认残花败柳,但对恩怨是非却远比平常女子要分得清楚,也来得直接。因而傍晚时分,听到付明要来,顾媚便轻施粉黛,欢喜着出来迎接。这时的她身着一袭白色衣裙,外面套着嫩绿色的夹袄,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头上则挽着俏皮的“貂覆额”式发型,钗钿簪珠配着披肩长发更显洒脱与飘逸,尤若仙女下凡,即令明月这样的小太监,也为之着迷。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大眼睛灵动剔透,此时见到确是献王,还没说话嘴边就露出了一丝若明月破彩云而出般的笑意。
如此绝色,如此天赐的美丽容颜令付明一时语塞,令他惊愕的是,从前这美人总对他横眉冷对,没想也会有这等温柔娴淑的时候,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顾媚早已习惯男人在她面前露出种种痴狂的表情,但此刻眼前的这位天之骄子却不能同那些俗物同日而语,那火热直视的目光令她略有些羞涩。顾眉只得职业性地扬手挽起耳边一缕垂下的青丝,借以掩去心头突如其来的一丝慌张,如白玉般洁净的皓腕便也跟着显露出在皎洁月光之下。
“嫣然一笑融冰雪,一挽寒爽妩媚生”。
付明终于从脑海中找到了一句诗来描述此时的顾媚。他笑了笑,想推辞要走,却说不出口来,还是顾媚走到了他近前,做万福道:“民女顾梅见驾,献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付明朗声道:“免!”接着疑道:“顾小姐,孤想知道你大号究竟是何?是妩媚之媚还是眉眼之眉?”
顾媚低眉浅声回道:“回殿下,这两个都是小女子的艺名,但爹娘给小女子取的本名是梅,梅花的梅。”
“噢,原来是这样”,付明点点头,即而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顾小姐父母亲当年起这个名字是用了心的。你今后就还是用梅花的梅吧,或者便改名做寒梅。”
替人改名字,这是多霸道的事情,但以付明如今的地位而言确确实实是件极轻松的事。顾媚听得一愣,继而喜上眉梢,但凭献王这一句话,她便脱了乐籍,真正是重新做人了。她连忙再次跪下,柔声谢道:“寒梅多谢八千岁赐名。”
付明嘴角荡开一丝微笑,轻声答道:“但望姑娘莫再对孤恶言相向便好!”
顾梅听后也眉眼含笑道:“殿下仍在怪罪寒梅,却不知当初殿下是那样的凶,那样的不讲理咧!”
付明哈哈大笑道:“好吧,好吧。孤还有事,你先请回吧,待过些日子,孤有空再来”。
顾梅没想到献王这样急着走,听罢忙劝道:“八千岁难道不想看看我家柳姐姐吗?她大病初愈,听说殿下要来,已从病榻上起身。只因经不得风寒,方才在房中恭候,难道是殿下因此而不悦吗?”
付明心道也罢,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去看看那位“桃花得气美人中”的秦淮花魁。当下笑道:“孤岂会那般小家子气,就依姑娘所言,见过再走”。
言罢,付明便携众人进了屋,屋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脂粉气,更多的是汤药的甘辛味。付明猛得意识到柳如是前几日小产,对妇人而言这无异于是坐个小月子,他此时来访,颇有不便,可惜悟得有些迟了。
隔着一帐轻纱,付明听到了女人自账内传来的尤若悬丝的声音,“八千岁,请恕小女子无礼,只是身子不净,不能与殿下相见。小女子在此向殿下见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付明见帐中有一窈窕身子盈盈下拜,而她的声音虽说柔弱,偏又自带一种刚强,配着那曾经唱戏亮嗓而陶治出的极富磁性的女中音,惹得他心中不禁又爱又怜。于是付明没假思索便道:“钱夫人不必拘礼,孤既然来此,便未计较世俗礼教。若不有碍病体,夫人只管出来相见。”
付明身旁的顾梅有些惊诧地望了献王一眼,那时的男人可都极不喜月子中女人的晦气,待见八千岁确是非常认真的样子,心中倏然一动,原来千岁也是性情中人,美目便眨也眨也注视着付明。
柳如是帐中似乎也是娇躯一震,但听那动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所待如是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殿下既不嫌弃小女子贱质弃身,小女子又何敢不从。”
声罢,柳如是已经欠着身子,从帐中走了出来。她有疾在身,早没了付明多日前与她在香草堂初会的丰润模样,着实清减了许多,但丰彩依旧不减当年。再次拜过后,付明发现她那对美眸历经磨难,未见苍老,却更加深邃难测,浓密的眼睫毛更为凤目增添了几许神秘。付明心中叹道:钱谦益好福气,年近六旬的老翁能够得此书画双绝、娇美无双的美人,却不知珍惜。可惜自己励志进取,若是太平天子,能得此后妃,不吝是天堂般的日子。
柳如是见献王凝视着自己,也没紧张,只淡淡笑道:“殿下请坐,小女子与妹妹仓卒间得知殿下驾幸,没得空安排,请殿下恕罪则个。”
付明听罢,收回夺魂摄魄似的目光,大马金刀般跨坐在桌案旁,继而向柳如是与顾梅说道:“你们也坐”。
顾梅看柳如是一眼,对方点点头,二姝便在付明身旁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钱夫人身体当无大碍吧”?付明关切地问道,一边打量着柳如是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洁白脸颊。
柳如是在椅上微欠娇躯,款款回道:“谢过殿下厚爱,小女子身子好多了。殿下莫要再叫小女子什么夫人,如是已与那人再无任何瓜葛。”
付明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二姝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孤从前是不信的,如今信过了。可能绝世容颜,上苍也要妒艳几分吧。”
二姝又一次没想到献王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感激中,就听付明又说道:“二位姑娘今后生计便包在孤的身上,勿要再为颠波流离而愁苦伤神。”
柳如是忙携顾媚再次下跪拜谢,付明让她们都坐下后,柳如是慨叹道:“殿下,小女子几经磨难,所谓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如是本已存遁世之志,今番见到殿下幸待若此,那里还敢与上天争艳。只求身子强健稍许,便要削去三千烦恼丝,与青灯古佛为伴,以赎此生**之过”。
付明听得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蘼芜君万万不可!”
2.
蘼芜是柳如是的小字,除却旧朋故交之外常人并不以此来称呼柳氏,而这君字也是友朋之间的一种敬称,付明心急之下突然说出这句“蘼芜君”当然令两位仕女诧异莫明。顾媚略有失望,虽说姐妹情深,但献王已知柳如是的小字,却不知自己从前的名字,在情份上实实在在地是差了一层。她女人家心事,却没往深处想献王知晓柳如是小字的缘由。
而此时心中更如涛天巨浪般搅动着的是柳如是本人,女人的敏感使她早就感觉到献王对她发生的那极微妙的一缕情愫,而今晚如此直接明了的表白焉能不使她心动,但这心动也只是一瞬间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若将她与张溥的相知比做雪莲之纯真,那么苦恋陈子龙则是如火如荼般竭尽缠绵,最后毅然极端理智地选择钱谦益则足够惊世骇俗。要让她这样的女人付出真感情,只怕真要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但见她低眉淡然道:“小女子悉听殿下安排,不能守佛,但求入道也好。”
付明也是过来人,此刻他凝视着两位佳人温婉的眉眼,心中对她们的想法却出奇地掌握了个**不离十。柳如是现在的这种想法是一种极度失望之后的一种防卫性的退缩,与其性格是不相符的,她需要的是一种强劲的力量再将她推回上流社会而已,毕竟曾经身为“相国夫人”的她已不能再过从前的日子。
不过说老实话,付明对柳如是的调查不是出于私心,那是在他大闹香草堂后,作为钱谦益的“夫人代表”,由他授权郭远聪展开执行的“正常访查”。调查结果令付明震惊,绝美的容颜、柔弱的身躯、蔑视礼教的行为与足够苍老旷达的心胸,这一切难道不足以勾成诱惑一个正常男人的理由吗?可能也正是因此吧,天下才俊才会以一睹柳氏红颜为幸甚,而她依然我形我素,孤芳自傲。相从钱谦益,那是被征服吗?那么,民间盛传的柳氏“面首八百”又如何解释?也许只是种交易吧?所以才会有后来留都的种种,迷一样的女人总会让男人着迷。
据郭远聪的报告,柳如是本姓杨,名爱,是嘉兴人,因家中贫寒,自幼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十五岁时即挑帘出场,二十岁时艳名已名播南曲。她不仅歌舞双绝,而且精通词律,尤善吹横笛,其动人心魂者,绕柱三日而不绝。更难能可贵的是,柳如是知书达礼,作诗填词,千言立就,倚马可待。这也是她不同于一般青楼女子,而终能从那害死无数女子的火炕中跳出来的原因吧。
在秦淮诸艳中,论城府与心胸,首推这位“河东君”,柳如是在政治上投注的热情、付出的艰辛也的确非其他群芳可与之比肩。嫁给钱谦益后,老钱给她造了绛云楼、我闻室,心存金屋藏娇之想,毕竟红袖添香,佳人检书,是旧时大多数士大夫向往的一种极佳的人生境界。但柳如是却心不在此,她的行为更加的政治化,不惜牺牲色相讨好阮大铖,目的是帮助钱牧斋在南朝留都谋得礼部尚书的职位;陪婿戎装镐师,则是为了拉拢掌握实权的藩镇军阀。钱谦益的一切都在这个小女人的算计下成功,直到她被出卖。
付明想到这儿,站起身来,柳、顾二姝也忙跟着起身,此刻屋中气氛被付明那句话搞得颇有些暧昧,本来清冷素洁的房间也在烛光闪映下多了些暖洋洋的色彩。
付明踱到房间另一侧的书桌前,桌上铺着一幅画,是幅《春兰图》,在烛光下看来,那花质朴而形胜,表面狂放而实则雍容,足见着笔人用心之深刻、绘画技巧之高超,再看落款却正是“顾眉生”。付明回过头,见二个女人都在盯着自己,待见自己望来,也就低下头去。他笑道:“所谓‘兰心慧质’,古人、今人都喜用兰自比,也用兰来喻人。寒梅的这幅花足见你心底纯善、笔法纯熟,孤以为其用心立意直追那些所谓的大家手笔”。
顾媚听到献王夸自己,欣然道:“多谢殿下葆奖,小女子的这点功夫还真没到火候。”
付明叹口气道:“寒梅啊,你可知兰花虽弱质,却有根,生于彼,亦落于彼,所谓花落归根即是此意。最可怜者,冷雨寒风中飘飞的柳叶,无根无助,随风飘荡,就如你我在尔今这乱世的动荡激流中上下沉浮。可是,我们是人,不是随波逐流的叶片,我们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由别人来替我们主掌。你的柳姐姐曾经这样的企图,她也切实地去做了。虽然失败了,但这不要急,关键是不能退缩。孤非常欣赏在香草堂上见到的你们的姐妹,为什么呢?因为你们的刚烈与执着。孤从前不解,为何衣食国禄、身负皇恩的达官显贵,不计天下苍生,不顾廉耻,反而是你们这些坠入章台的烟花女子多了些骨气与血性。现而今算是想明白了,作为女人,最可值得珍重也最容易失去的便是贞节与性命。对你们而言,前者无须顾忌,那剩下的也就只有赤条条的卿家性命了。所以你们敢爱、敢恨、敢怒、敢言、敢哭、敢笑,为情为义不惜以死相拼。如遇真知己,能以身相许,以命相托;对真朋友,也愿双肩扛道义,豪爽气概不让须眉!”
听献王说到这儿,柳如是与顾寒梅都不由感动得心折,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能像八千岁这样说得出这等秦淮儿女的心里话,也从没有人会把女人当做真正与男人平等的人来待。而这些在献王适才的话中都表达无遗,看着献王那爽朗的笑意,那如大海般深邃的目光,两个女人真正的痴了,毕竟这样的男子,世间只有朱付明!
付明由感而发,这时见二姝听到心里去了,自然非常高兴,他继续说道:“所以然啊,孤以为柳姑娘还是不要隐,孤还要需要二位之处。”他见柳、顾二人眼中闪过一线疑色,便笑道:“但请二位姑娘放心,孤绝不会委屈二位。不过,到时候还需二位抛头露面,做一些那班被三从四德束缚得要死的妇人们想都不敢想的大事迹出来。现在,还要保密。”
看着献王神秘兮兮的样子,柳如是被这小亲王突然间露出的那滑稽样子所感染,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只是与顾媚那不着世间尘气的天然不同,她是掩袖半遮面。
这声笑让屋中三人都轻松了下来,顾寒梅心中料想献王至此,只怕也想消解一下心中紧张的心绪,于是便说道:“殿下,不知是否进膳?”见付明点头称是,便又道:“那就吃些甜点吧,维扬的夜点极富盛名,不知殿下可有兴致。”
付明听她说得真切,便笑问道:“寒梅看来对维扬菜系颇有见地?”
柳如是经过适才一番谈话,已同付明亲近许多,这时听他这般调笑,便代顾寒梅答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眉生不仅精通文史,琴棋书画、食谱茶经也莫不精晓。”
“还有一副绝妙的好嗓子”,付明接过话来,他总也忘不掉第一次见到顾寒梅时,那如星空中明月般的佳人,还有那如天籁般悦耳的美妙歌喉。
“最妙的是我们眉生便是这扬州本地人”,柳如是继续回道,不料付明听罢突然问道:“原来卿乃扬州人,前日孤审陈再起时,这厮说起什么‘瘦马’,不知是何意?”
二姝听献王突然问起“扬州瘦马”,都不由得脸色顿变,她们都是玲珑般的心机,继而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明了那献王自幼长于深宫,恐怕真的不知晓名满天下的“扬州瘦马”究竟何意。
顾寒梅苦笑一声道:“殿下有所不知,若论及‘瘦马’,那寒梅也在其中。”
付明心中一颤,再看柳、顾二人的脸色,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旁边的柳如是打圆场道:“殿下是天之骄子,当然难以体察民间女子的苦楚。扬州人多买贫家小女子,教以笔札歌舞,长即卖为人婢妾,多至千金,名曰‘瘦马’。殿下若能深思,当知顾妹妹一路走到今日,多有不易”。
付明深叹一声,低声道:“原来如此,孤适才失礼了。孤常想天下女子往往处于弱势,比如这所谓的‘瘦马’,也不知害了维扬多少家好女儿。可这也不是当父母的狠心,怪只怪世道沧桑,怨只怨民生困顿。而这些朝廷是负有责任的,孤有朝一日掌控神州,定要使民富国强。同时严禁买卖人口,停办一切公私娼馆,荡涤宇内,给予妇女以尊严,也一扫士林经年累积的**风气。”
柳如是听献王竟说出这样一番破天荒般从未听过的话出来,心中既感慨又有些犹疑,她接过话来说道:“殿下决心甚坚,小女子也听得佩服,只恐施行起来,难见成效。”
顾媚也在一旁应道:“殿下,在这扬州城内便有千万人靠这行吃饭。若然殿下果真如此施为,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生计。如果未尽妥善,那么好事也会变坏事,殿下的一番好心,只怕也会因之付诸东流”。
3.
付明听到二姝这番言语,笑道:“所以,孤才会有劳二位,孤以为整肃娼业,还需欢场中人来做比较好,熟悉内幕而又心实厌之,做得自会用心而彻底。说到底,公娼私娼,如卿等所言,不仅养活着大批人口,还为朝廷及地方州府衙门上缴了大量财税。据孤所知,自成祖皇帝设立南京旧院以来,娼门便不仅是一种行业那么简单,它与朝廷内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孤既要清理娼门,自会拿出雷霆手段,同时也要解决寒梅所言的生计问题。具体实施,孤已有腹案,只是时机尚未尽成熟。还请二位姑娘替孤尽一份心,一方面想想更稳妥的办法,另一方面耐心等待。如果我们的一番做为能使更多的女子不再陷入火炕,两位善莫大焉。”
柳如是默默地点了一下螓首,这事就算敲定了下来。
付明喜道:“寒梅,你适才说有夜宵,现在还不快上!”
顾寒梅听罢笑道:“殿下莫急,这就来”,言罢,便去招呼丫鬟布置,屋中便只剩下付明与柳如是二人。
付明站在书桌前写下一行字,数月来,他的书法渐有长进,虽未成体,但行楷已有苍迥挺拨之势。写罢,付明将字贴拿到柳如是眼前,柳氏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黑夜赋吾以黑瞳
吾以其寻找光明”。
(作者按:对当代中国诗歌稍有了解的读者都知道这是顾诚名诗的变体。)
柳如是看过之后,芳心剧震,她嘴中喃喃念个不止,只因这诗中蕴育着萌动欲发的力量,散发着百折不挠的英雄气慨,令她不能自已。只过片刻,她已明了献王的用意,曲身细声回道:“请殿下放心,如是既蒙殿下如此厚遇,哪有不尽心从事的道理。小女子还要说的是,殿下前些日子身中箭伤,如今又操劳着军国大事,万万要保重身体。如是阅尽天下须眉,直到今日方知何谓真天子,真豪杰!殿下若是不保重,那天下苍生何以为寄。恨只恨小女子身有病恙,无能伺候驾前;盼只盼身子稍强,便要服侍殿下于左右。”
付明见她说得动情,不由得倏然心动,正想要上前将伊人拥在怀里,却忽然感觉身后似有两道嘲弄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谢希真!
那种视万物若无物的眼神只有“天下第一剑”方能拥有!
付明猛得回首望向窗扇,只听风声敲打着窗棱,并无人窥视。他轻叹一声,真儿此时也不知在何处游荡?既然想起了谢希真,付明胸中的一团欲火便消去了八分。
柳如是何等细致,她也在打量着献王的眼睛,见那突然泛起的一团火焰不知为何也突然地回复冰雪般澄清,一如清水一潭,心中虽然暗自称奇,却已明白几分。也就在这时,顾寒梅已领着丫鬟们回来了。
付明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烦心事,看着摆在眼前饭桌上的五花八门的甜点小菜,还真动了口舌之欲。只听顾寒梅在一旁脆生生地说道:“殿下,维扬菜口味不辣不生,不咸不甜,所以四海宾朋,八方食客均宜。殿下请先看这道菜”。
付明顺着她的葱葱玉指望去,是一碟豆腐丝,不知有何名堂。顾寒梅浅笑道:“殿下可别小看了这碟豆腐丝,老百姓叫做‘煮干丝’,小女子却唤它做‘千丝百缕’。要做成这道‘千丝百缕’,须先将一厘厚的豆腐干切成薄片,再切成丝。切片的时候,要切成八片才算薄,才算上道。然后浇之以鸡汤、佐以开洋、黑木耳、精细肉丝,微火慢炖至气香味醇方算成品。殿下近来王体欠安,而这道菜醇而不油、香而不腻,是夜宵中上好的可口补品”。
“你亲自下厨做的?”付明听她说得仔细,一边笑问,一边举筷夹起那“千丝百缕”送到嘴中。
“正是小女子”,顾寒梅看着付明那“可爱”的吃相,非常满足地笑答道。
付明在嘴中嚼了几口,由衷地说头道:“味道实在不错,来,都坐下来,大家一起来吃。”
柳如是摇头道:“殿下,还是让眉生妹妹相陪吧,小女子还需忌口”。
付明一愣,原来女子在月子中不能吃甜品,于是深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孤与寒梅可就不客气了。”还没说完,便发现顾寒梅已然坐下来伸出罗衣中的纤纤春笋,径自夹起一块酥饼送到她丰润的香唇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她整齐的雪白小齿,轻轻咬了一角,细心品尝。
付明又是一愣,没想到这看来素雅的美女如此贪嘴,不过顾寒梅的吃相仍极文雅,香腮的嚼动微仅可察。她见献王瞪着自己,也没理睬,直到动静全消之后,方才说道:“殿下,这是扬州良品中的双麻酥饼,寒梅自幼便爱吃。”
付明见她天性自然,忍不住逗趣道:“至今仍未吃够”?
顾寒梅又夹起一块酥饼,听献王问起,这才忍下品食的冲动,答道:“殿下,寒梅七岁时便被收养。主人家怕寒梅胖起来没人要,每饭只给一碗,不过三片鲜肉;每日小食,只吃几块点心,从不许任意吃饱。像酥饼这样的甜点,最易发肥,寒梅哪里会吃得到。待成了人,寒梅为生计,更不敢吃。等能吃了,也没了吃的心情。今夜与殿下同席,寒梅喜不自禁,这才放开心怀,要吃它个饱。”
付明看着她画生牙人般的模样,心中却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直心痛。好好的女儿家却被卖进窑子,连块酥饼都吃不得,这是什么世界?
顾寒梅见献王突然默然不语,还以为自个儿说错了什么话,向姐姐望去,却发现柳如是也是极难过的样子。她本就冰雪聪明,已想到献王是在心疼自己,心儿便如被鸟儿啄了一般,即疼却又快乐。
“眉生,据我所知,这扬州良品,除却双麻酥饼,还有千层油糕来着,怎么没见到”?还是柳如是急忙将话茬开。
“姐姐,那油糕稍有些腻人,不宜做夜宵。最重要的是,油糕虽说好吃,在咱们扬州却找不出那能做出美味如‘双麻酥饼’的师傅来。”顾寒梅也晓得眼色,这时忙笑答道。
“原来这酥饼不是你做的”?付明疑道。
“殿下有所不知,掌厨之人往往不喜自己所做之菜。眉生妙手慧心,却也未能免俗”,柳如是回道。
“原来如此”!付明接着问道:“那这扬州城中定有许多大师傅喽?”
“那还用说”,顾寒梅扳指算来,“但最具盛名的却是尽人皆知的‘三春’,它们的招牌分别有‘富春’的三丁包子、‘冶春’的水晶烧麦、‘共和春’的饺面。这要说起来,扬州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这么说,孤该后悔不生在扬州”,付明打趣道,“有道是‘春风十里扬州路’,现在是冬天,看来孤来的也不是时候喽?”
柳如是眼中含笑着回道:“殿下当然不仅仅是扬州人,殿下是中国人的王,殿下的家在五湖四海。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胸拥万里江山,难道会在意这小小的广陵城。唐人徐凝赞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依如是看来,但教殿下一句话,只怕三分明月亦属我主所有。”
“柳兄,你这是拿孤来开心吧,你可知罪?”付明假做威严地喝道。
柳如是听献王与自己称兄道弟,知他定是晓得自己当初扮男装拜访陈子龙的往事,也定是听说过自己与文友以兄弟相称的“事迹”。虽是玩笑话,但毕竟献王是喝斥来着,她急忙拖着病体,盈盈下拜道:“小生知罪,只是小生句句实言,还望主公深思。”
付明哈哈大笑,上前扶起柳氏,沉声道:“你们与孤相谈这么久,也该知道孤的心思。佛陀曰:‘佛光普照’,孤虽比不上佛陀的大慈悲心肠,但也从未曾敢贪恋天下明月,更不想独占,孤要做的是使天下人都能共享明月,过太平安乐的日子就好。”话刚说完,便觉手中一松,原来是柳如是正从他掌中抽走柔荑。
付明低头仔细端详柳氏,却见她只苍白的脸颊微有些病态的红,神态间仍是自然从容。心中又暗叹:为何自己接触的女人都那么怪异,不提柳如是与谢希真,便是顾寒梅也喜怒无常,玫兰妮更是热情如火地让自己脸红。
谈笑风生间,付明在两位美女相陪下随意地吃了些点心,见夜已深沉,便要告辞。柳如是不便相送,只有顾寒梅送他出了二位佳人居处的小院。临别,顾寒梅依依不舍道:“殿下若是心闷,有空便来坐坐。若要奴来伺候,殿下只要有旨,奴万死不辞。”
付明摇摇头道:“那就不必了,前途尽是兵戈战事,刀枪剑戟的,不适合你们女孩子家家。”
顾寒梅听献王这样说,心中明白近期内要想再见上这位少年王子一面,只怕难得很。心中恸伤之际,眼中便有泪眩然欲滴,螓首低垂道:“奴只怕殿下会再也想不起人家”。
“怎么会?”付明见伊人说得可怜,忍不住用手轻轻拧了一下她柔腻的小臂,“孤忘不了你的,孤的美人。”
此时天上清浑漫流,疏星全隐,虽是初冬天气,但出奇地不是很冷,随行的下人们都离开得有三步远,根本听不到两人这番腻死人的“情话”。
“奴不信”,顾寒梅羞红了脸,下人们虽然听不到,但献王这个轻薄动作却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付明也被她撩得心中直扑腾,一边走一边揣摸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用金丝串起来的金锁道:“寒梅,你把这个给你柳姐姐,就说这次孤看望你们姐妹,没想好该送啥。这把金锁是孤在嵩山少林避难养伤时,寺中长老所赐,说是把‘长命锁’。孤适才看了,你家姐姐身子骨仍极弱,这把锁你捎给她带上,盼她的病早有些起色”。
顾寒梅听他说的郑重,在月光下接过那金锁,发现上边还刻着佛像,再想此锁乃少林高僧所赠,定是献王的“护身符”,倘若送给了别人,不知对八千岁是否有碍。但这金锁偏生是送给别人的,她又不好说什么,正在心急,却听献王说道:“你也别急,孤这里还有好东西给你。”
原来,付明以为顾寒梅见他只送柳如是礼物而不悦,这时从腕上褪下一个红玉扳指也塞到了顾寒梅手中。
“这是由红玛瑙做的扳指,是孤进南京第一次面圣时,叔皇帝赐给孤的见面礼”。付明笑道,“怎么?不喜欢?”
“奴喜欢!”顾寒梅满脑子都是那金锁的事,这时见献王高兴,再不忍说扫兴的话,便将金锁收起,心想等回去与姐姐商量,赶明儿或是再过几日找个机会再还给献王不迟。
“喜欢还不快带上”!付明做势要帮她撸上那扳指,顾寒梅怕下人们看到这肉麻的场面,急忙飞快地把扳指带到了右手的中指上。
这时二人已走过了外院那道月亮门,付明止住脚步,对顾寒梅说道:“你莫要送了,回去早点歇息吧”。
顾寒梅做了一个万福道:“殿下请保重身体!奴恭送殿下。”
付明摆摆手,领着明月迈着闲步渐行渐远。顾寒梅看着他的背影,手中仍在抚摸着那玉扳指,上面似乎还有心上人儿的体温。不过,那金锁却让她没来由地不安,仿佛献王没了这金锁就会出事一般。她对自己说道:“殿下如果不会因为没了这金锁出事,那他在走出前面园子前就不会打趔邂”,心中刚想到这儿,便不停地悔道:“啊!呸,呸,呸。我怎么这样不吉利。”
谁曾想,她原以为那园中土地最平,献王无论如何不会被拌到,他却偏偏被拌了一下。
“啊!”顾寒梅几乎叫出声来,她用手中的绢巾捂住嘴,却发现月儿不知何时钻进了云层中,整个天都是天漆漆地,见都不到一丝光,园中为祭奠大行皇帝而点燃的白灯笼霎时间把个园落改变得阴森可怕。顾寒梅只觉腿上酥软,若不是跟上的丫鬟上前扶住,险些就瘫软在地上。等她回过神来时,付明早就没了踪影。
4.
付明也在暗自纳闷,自己也算是个会家子了,虽说有些内外伤,但脚上还是有根的,怎么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石头给拌到了。待走到了自己房门前,见屋中仍未掌灯,他叹了口气,心道:“真儿果然还未回来。”在门前值岗的是王朗,还没等献王吩咐,早抢先一步将房门推开,把屋内的红烛点燃。
付明进了屋,明月张罗着要伺候他歇息,他却打了个手势将明月也赶了出去,烛下便只有付明一人在那里愣着神挑烛蕊。
突然间,他感觉脖后凉嗖嗖的一股冷风吹过,付明一机伶,那是有人在他脖项间吹气来着。但是那熟悉的兰麝之香却让搞恶作剧的人原形毕露,付明连头都没回就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真儿,莫要闹了”。
身后之人一袭白衣,听他这样说,飞快地自他身后旋转身躯坐到了他的面前。付明眼前的那盏红烛的烛火却纹丝未动,似乎并没人从它旁边经过。
果真是谢希真!
“神剑无双”的心情看来不错,一双杏眼直钩钩地盯着付明看,嘴边仍是那让付明熟悉的透着淡淡悲伤与杀气的笑意。
“回来的这么晚,你去了哪里?”天下第一剑跟他一起拨弄那烛蕊,悠悠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这两天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既不在随园,我派人去谢府,连你的影子都找不到?”付明有些恼意,心底里却在发虚,谢希真很少问及自己的行踪,莫非刚才真是她在柳如是房外出现?
“那是你的心不诚,倘若是你亲自去谢府,或许我还会见上一见”,谢希真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付明的眼睛看,那目光似要洞穿付明那点花花肠子。
付明学着她的样子,与谢希真毫不相让地对视着说道:“我去过了,这你知道”。
“是啊,只有一次,我只说或许,没说一定要见你”,谢希真见他认真起来,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付明恼道:“有甚可笑,难道丈夫找自己没了影的女人也如此可笑吗?”
“至少我没有你那么花花太岁!”谢希真用纤指点了付明脑门一下,“我在帮你处理一件事,这事关你的信誉。哈,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为妻的总要为夫君大人做点啥。”
付明听罢又惊又喜,惊者,今晚自己与柳、顾相会的事,十有**被老婆知道了;喜者,谢希真今晚心情实在不错,看来是不想深究。当下问道:“什么事?”
“你难道想不出?”
“英国女子的事?”
“是啊,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英国商人,我的献王殿下,你信不信,就在扬州便有英格兰商人,天晓得他们哪里同我们一样兵荒马乱,却会有人甘愿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赚钱。”
付明听谢希真的腔调竟颇有些英国味道,心中暗道:原来她竟整里与玫兰妮缠在一起,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她的英文倒象是学通了几分。一边想一边问道:“天下熙熙,俱为利往;天下攘攘,俱来利来。他们不远万里,当然只求巨额利润,或许还有什么背景。不过照你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到把她们送回英格兰岛的委托人啦”。
谢希真听他分析那些英国商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彩,回道:“正是”,说罢她环顾左右,追问道:“这些天,你仍按照我的要求服药吧?”看付明露出一副“童叟无欺”的表情后,仍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明,你可要小心喽,公事自然重要,但身子骨可是本钱。你还小,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付明开始听她说得柔情似水,心中无比受用,毕竟谢希真很少如此表白。但后面这两句却不是味道,正想与她“理论”,但见她似乎又要离去,便一把握住她的皓腕道:“真儿,今晚莫要再走了”。
谢希真脸一红,却看到了付明已经贴近的刚毅脸宠,还有那似能冒出火的眼眸,不由得心荡神摇。她本寻思跟付明说件大事,这时却被付明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一下子给烧坏了,初为妇人,要说一点不想**之事,怎地可能,只是她性素淡薄,又极自重,没顾及罢了。这时付明已用双臂搂住她的蜂腰,在耳边轻声呢喃道:“宝贝儿,这几天想煞为夫了,你想我了没有?”
“没有”!谢希真忽然发现付明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探入小衣内,强咬着牙答道,一边用手握住这怨家的四处游走的魔掌。
“真的”,付明坏笑了几声,那手却更加不老实,嘴跟着轻轻地咬着谢希真的耳垂,咬得女人身上心中都发痒,不得不说道:“你别心急,先去把门关上”。
付明心道:今个儿吃定你了,听她服软儿,却仍不依不饶道:“门早就锁好,你担心什么”,言语间他俯下头,把鼻子凑到真儿的领口里,用力嗅了嗅,只觉一股浓浓的腻香流入鼻孔,如兰似麝,间中还隐约夹着一丝撩人的膻味,谢希真来时可能着急,身上出了点薄汗。而这种流了汗的妇人体香,大异于她从前身上的淡淡清香,刺激得付明更加性急,双手便开始飞快地除去女人身着的衣物。
谢希真见他如此急色,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着恼,本想一掌将推开他。付明却开始在她耳边甜言蜜语个不停,她心神一松,自己的男人已径自松了她腰间的汗巾。谢希真心中羞愤,双拳便不停地敲打着付明结实的脊背,此时的谢希真正是“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那边红”,一直深藏于心底的绵绵绮念,便如决堤般涌出,二人肌肤相接之际,她喘息道:“怨家,又得偿所愿了”。付明没言语,只在身下加重了力道,惹得女人顿酥了半边身子,低声哆嗦道:“你找死!”
付明却得意地哈哈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娘子,让夫君先吃了你这个大苹果再说”。难得谢希真也放开心怀,一双小儿女抵死缠绵,一时间似已不知今世何世。
未几,雨歇云收,二人交颈而眠,谢希真的腮边仍余残红,而付明也颇觉乏力,心中明白这身体还虚。他勉力坐了起来,在晕晕柔柔的灯火下凝视着谢希真的冰肌玉肤,适才为她披上的纱罗霓裳,根本掩不住那雪腻诱人的春色,直晃得付明眼睛发眩。
谢希真见丈夫呆呆地瞧着自已的身子,不知怎地竟羞涩起来,却问道:“你可得意么?”
付明一怔,有些不解其意,但仍笑答:“能与娘子这般眷恋**,怎能不得意”。
谢希真撇撇嘴,拉过锦被给二人一同盖上,颇有些不愤地唾道:“可你还想着四处偷腥!”
付明见她流露出如此难见的女儿家醋意,心里既甜且酸,急忙解释道:“真儿,你看我今晚就没有……”。
谢希真摇了摇头道:“算了吧,你自己心里想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你也大可不必再费唇舌”。
付明心中一凛,有些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谢希真却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脸宠,悠悠地叹了口气问道:“明,你说咱们能不能有了孩子”。
孩子!
付明开始还有此恍惚,既而猛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问道:“你是说咱们有宝宝了?”
谢希真不懂什么是“宝宝”,但听付明的意思知道他指的是孩子的意思,那边付明是一时心急,这时也改过口来,一边用手去摸她的小肚子,一边说道:“好娘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希真见他如此紧张在意,心中也跟着欢喜,不过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坐起来说道:“怎么会那么快?咱们……”。
“咱们什么”,付明听她吞吞吐吐地,更加心急,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才几天啊,她的娘子怎么会那么快有反应。不过,孩子的事仍让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是啊,怎么就没想过这一层!付明想着、想着竟急张地下床在地中央走来走去。谢希真很少见过献王如此喜形于色的样子,知他是爱孩子,心中对那个决定也开始犹豫起来。
“真儿,孤日间已与大臣们商议,决心近日册封你为献王正妃。将来你若为孤生长子,那就是大明皇太子;生长女,就是大明长公主。”付明终于停下脚步,向谢希真非常诚恳地说道。
“你到底还是自己说出来了”,谢希真颇有些嘲弄的冷笑道,“你不是不想当皇帝吗?那么我们的儿子怎么会是太子,女儿又如何叫公主?”
付明一时语塞,就听谢希真继续说道:“算了,你口不对心也罢。不过,今晚我来找你,实际上是另有其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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