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毡帽下拉,遮住了面目,侍立在他的身边,恭恭敬敬地地说:“中山君,夫人和长治君大半天出门未归,好像离城走了。时间大约是在上午。我是刚刚得知的,一路过来报讯。”
中山长昀手中的烟头陡地落地。他翻身坐起,追问道:“他们走了?去了哪里?”
那人低声道:“据老太太lou的口风,长治君送夫人回娘家了,是待产临盆。”
“回娘家去了?”中山长昀疑『惑』地复又躺下,默思会儿,说:“你替我盯着点儿。看看老三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三天后还不见人影,就赶紧来告诉我。”
那人领命,行了个礼,转身欲走。中山长昀叫住他,从兜内『摸』出几块金币来,递给他说:“赏你的,去买酒喝,好生听我遣用,不会亏待你的。”
那人道声谢,悄然无声地退出去,离开暗探课。中山长昀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他仰卧了良久,站起身来,见窗外残阳依稀,忽地动起返家看看的念头,穿起衣服来,佩上洋枪领着几个手下出门,往中山去了。
这会儿的中山家,正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人去楼空。中山长治出了城,中山长则回了粮栈,只剩老太太孤家寡人一个,率着些佣仆们空守这偌大的宅院,自然是寒风凄凄。配以落叶凋零地景『色』,更显萧索不堪了。中山长昀心中冷笑着踏进大门去,径自进了自己的院子,在空『荡』『荡』的房屋院落间走了个来回,一屁股坐下,点起烟来,借着袅袅四散的烟雾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一刻。吉野太太得讯,赶到前院来看他。见了这副模样。自然心中有数,说:“这会儿赶回来,是看媳『妇』吧。她一个劲地闹着要回娘家去生孩子。我左思右想,觉着这风俗是古来有之,也不好驳她,本来是想要通知你送送的,不料她死活不肯。只好让长治送她一程了。”
中山长昀听母亲如此说。却也当面挑不出刺儿来,沉默了片刻,说:“难道,他会这样恨我,连走也不让我送吗?”
“恨,怕是不会的。我看她是担心腹中地孩子。你在江户城中结下了这许多的仇怨,总不能让他们娘儿俩日后也牵扯进来吧。”吉野太太地话语渐而强硬起来。
中山长昀受了这一噎,没有开口反驳。站起身来,点头笑道:“也好,我中山长昀眼下是妻离子散了。下一步,大不了是丢掉这条『性』命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将版本宫子安置在她母亲家后,中山长治租了艘小船从此地水路向北去,拐了个不小的圈子。船儿慢悠悠地到了池前河口外一里地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中山长昀向船夫道声谢,跳上河堤,背着包裹上了黄土大道,径自投池前方向去了。大约天黑后8点多钟,一路跋涉来到了池前上。这里对中山长昀而言,尚属故地重游。虽然上次来时,没有尽赏街景,这次步行其内,自然是看了个熟透。
这时北风渐起,细雨潇潇。淋得路人纷纷走避回家。
中山长治站在街边屋檐下。探问主人回源春杂货铺的所在。主人在门里也不lou面,直接说向东七八家。门前有挂牌的就是。
中山长治听说距此不远,索『性』提包遮住头脸,脚下发力一个疾冲,须臾间便到了目的地。这家汇源春杂货铺,门面比之于江户城里的橘梗杂货铺大为逊『色』。门栏里窄了一尺有余,且粗砖垒就,全无气派可言。杂货铺木门半敞,里面烛火摇『荡』,正有一个白须老者在烛火下看书。
中山长治走进去,掸了掸衣服上地水珠,说:“掌柜的,配三剂回春汤『药』。”
那老者默默抬起头来,凝视他片刻,说:“先生,请过来,我先替你搭搭脉。”
中山长治走过去,伸出手来搁在柜台上。老者三根手指搭住他的腕部,点点头道:“风寒侵体,是受凉了。请随我向后院,取三份配好的汤剂来,煎透了喝下去,发发汗就行了。”
中山长治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里的一间屋,又向左拐,一扇小门开处,居然进了座大院子。院子中空『荡』无人,只听得雨点打在砖地上的劈啪声。老者领着他在走廊里转到尽头,有一扇木门,进得里去,是一条悠长漆黑的小巷子。两个人在巷子中盘旋曲折,最后来到座大宅子地后门外。老者举手拍门,门开后,一个20来岁的年轻女子笑盈盈叫了声:“齿边老先生,有事吗?”
老者指指中山长治,说:“新来的病人,求『药』来着,你领他去吧。”
女子点点头,作了个手势,又领着中山长治继续前行。这家宅子颇为宽大,似乎有三四进的规模。中山长治心中默记,来到前院左侧的厢房。那女子轻声道:“先生,有客人。”
房内,有个熟悉的男声说:“远客到来,不胜欣喜。中山君故地重游,感觉如何啊?”
中山长治呆在廊下,脑海一片空白。双脚却是下意识地跨进门去,踏进了间精致考究地屋子里去。只见水磨方砖的地面上,陈设着八面屏风,将屋子分割开一个隐蔽的空间。几张红木细雕的太师椅分主宾摆定,两根粗烛亮堂的光焰下,坐着自己的新旧相识:前江户城中西山神社的老和尚,今清剿督导专员山下。
山下含笑望着他,说:“一路奔波。这会儿算是到家了。先喝两口热茶祛寒,我这便让厨房下碗辣子面来。”
中山长治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依礼坐下,捧起杯儿喝了一口,定定神,说:“忙碌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地结果。好生出乎我的意料。”
山下眉头舒展。笑了几声,说:“中山兄弟中。你是最出乎我意料地一个,那些时,听说你手刃了本田,而且是一对一地公平对决,简直令我难以置信。中山君,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个身子单薄地阔家少爷。居然是国术高手,剑法超群,斩杀幕府剑道高手于手下,何等地威风啊!”
中山长治站起身来,撩起衣服下摆,但见拦腰细布绑缚着那把古意盎然的利剑,用手拍拍说:“百炼精刚绕指柔。看着它,就想起了上杉掌柜。心里真是难受。”
山下脸『色』有些黯然,说:“我只顾着忙解决城外地便衣队,城内的事情未能料敌先机,落后了一步,居然就被中山长昀占了个先手。”
中山长治说:“杂货铺被破坏了,会影响城内地情报工作吗?”
山下摇头说:“上杉这条线上的兄弟都出来了。其他联络站照常坚持。中山长昀纵是万分狡黠,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底细的。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做了我们的初一,该轮到我们做他的十五了。明天一早,有人护送你去井边。那里,先前分散潜入敌占区后方的奇兵队已经集中起来。两天后,在以池前为中心的三百里范围里,全面解决敌暗探情报站地所有武装、所有的潜伏点。咱们好好给中山长昀上一堂课,让他知道,秋风扫落叶是个什么景象。”
这一夜。中山长治睡在了清剿行政公署的后院厢房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一路出门来下乡投奔长州军,不想竟是一头撞进了昔日故人的门下。真是料事如神。山下呢?自然延续了那股子神秘的气息。自从那日悬衣失踪后。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孰料,他竟会远赴南京,从幕府手中拿了个专员的帽子戴上,衣锦而还。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是长州军地下情报组织地负责人。这东拉西扯的,怎样才能kao得上谱呢?
中山长治这样胡思『乱』想,朦朦胧胧地打了个盹,已是天『色』大亮。山下过来探望,吃完早饭后,就让那开门的女佣换了装束,和中山长治扮作回村省亲的小夫妻俩,挎着篮子装些栗子、大枣,开后门而出,左拐右绕地到了镇外土路,认定井边方向去了。
大约步行了一个多钟头后,俩人便到了依河傍水的井边村子。村外路口,有几个便衣佯作忙碌,见他们过来了,迎上去看,一眼认出了那女子,笑道:“深田,今天来干什么?”
女子笑道:“今天,给你们送来位好汉入伙了。”
那几个人见中山长治瘦瘦弱弱的样子,心中怀疑,哄笑而散。
中山长治跟在女子后面,继续前行进庄。但见家家户户村舍前,都三五成群地聚坐着人,有地擦枪,有的洗衣服,谈笑阵阵。见庄外来了人,都熟视无睹,不加注意。他们来到村中一座漏顶透亮的屋子前,女子去和一个肤『色』黝黑的农家汉子敬了个礼,说:“版本队长,我领位新同志来,又有新鲜血『液』加入咱们的队伍了。”
版本队长放下手中的旱烟袋,走过来和中山长治握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点头道:“好,据说你是位阔家少爷,正好咱们那些战士们扫扫盲,教几个字认识。”
女子掩口笑道:“版本队长,可别以貌取人。据我所知,这位中山君,可不一般。幕府宪兵队长本田,厉害不?就被他单打独斗,一刀剁下了脑袋。还曾送到根据地示过众呢。”
版本队长吃了一惊,连忙重新紧握住中山长治的手,连声说:“啊!真是抱歉,以貌取人,错误,真是错误!”
中山长治微笑,正要说话。不防版本队长掉头朝远处放声喊道:“弟兄们,都过来瞧瞧,那位传说中杀死幕府本田的好汉来了。加入咱们这支奇兵队了。”
远近众人听得这一声喊。忙不迭地簇拥过来看。见是一个白面书生,无不惊奇。
中山长治冲着大家拱拱手,说:“兄弟初来乍到,还望多多赐教。日后,杀幕府除汉jian,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解决掉杂货铺之后。中山长昀并没有因此而一劳永逸。虽然闪烁其词地给德川庆丰送了份报告,但并没有引来幕府将军地赞誉之词。德川庆丰以及暗探课方面。至今仍对他这个所谓的战果保持缄默。这种异样地沉默,使中山长昀感受到了异样地压力。
他明白,从形式上破获一个长州军联络站,而无片纸的收获,已经吊不起幕府将军地胃口了。德川庆丰要看他奉献出毋庸置疑的成果来。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底狠狠地诅咒了几句幕府将军,同时有一股无能为力地疲惫感涌上心头。不觉脚底发软,勉强走到暗探课后面的一处暗房外坐下,问身边地手下,那个『药』贩子池田边一身体恢复得怎样?
手下回禀,这些天没提审、用刑,又有大鱼大肉侍候着,池田边一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中山长昀一笑,心里灵机一动。改变了原先大刑『逼』供的思路,想出了个更为绝妙的主意来,嘿嘿笑了几声,低声吩咐了几句。
次日天明,池田边一在牢房里吃完鱼汤面后,被去除掉手铐脚镣。硬被强行换上了绸衣缎褂,脚蹬双擦得铮亮的牛皮鞋,肩头斜挂了支没弹夹的短洋枪,押到前面门边的马车上。临出门之际,中山长昀授意,用两颗核桃塞进他地嘴里,让他出不了声,左右手拴在车两边,用帷布遮住,膝盖部用厚布缠裹起来。无法站立。再配上一位妖艳动人的『妓』女半搂住他。款款然上了天禄街,四下里游走起来。
这一下。满城人皆知,那个传言里惨死在剥皮刑法下的草『药』贩子池田边一,非但没死,而且做了二黄,头顶幕府帽,身着绫罗绸缎,公然搂着『妓』女坐马车出游。这还了得!看来,橘梗杂货铺的事情,定然是他出卖给幕府将军,才招来了这么场杀身大祸。
中山长昀躲在幕后,快意地笑。这样的方法,比之于自己熟悉的那几种皮肉刑法,不可同日而语。这会儿,那位池田边一人怕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池田边一陡然在江户大街上现身的消息,立即被城内长州军地下组织获悉。猝然之下,负责人当即决断,凡池田边一有过接触、并知晓的联络点,全部撤离或变更。同时,这个情报急速向城外传递。
当天下午,山下便在他地牌桌上收到载有这个消息的纸条。他看了看,划了根火柴将它烧了扔进了痰盂,瞅瞅对面的度边一笑,说:“中山君在江户唱了出好戏。押着长州军探子满街走。这下子,怕的是要鸡飞蛋打,一无所获了。”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blnovel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