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良是在一阵啼哭声中醒过来的,身上盖着干净的新的薄被,房间里飘着一股清香。她呆呆地睁着眼睛,啼哭声经久不息,嘈杂使她坐起身,胸口堵着一口气,哪怕是发现自己的肚子变小了也不能让她这口气咽下去,她费力地下床。房门一开,耳边一片喧哗,她扶着门框声音软弱地叫道:“安格斯……”
没有人,明明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就在耳边,就在里面廊道尽头的房间里,她决定选择远离。
艰难地走下楼梯,她的双腿在发颤,搭在扶手上的手在发抖,她踉踉跄跄地摸进厨房里,一眼看到桌上的面包,她扑过去抓起两片面包就地而坐啃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望着天花板,哭声仍在继续,她舔了舔干裂的薄唇,重新爬起来找了个杯子接水喝。
胃里填了点东西,郗良手忙脚乱地将厨房里的每个柜子都打开,她记得她有给田螺姑娘送离别礼物的。上好的香烟,比得上雪茄,酒吧老板这幺说。在她以为都被安格斯扔掉了的时候,最后一个抽屉给了她希望,两包烟和没用过的打火机出现在她眼前。
拿出一包和打火机后,她关上抽屉,抽出一条点燃,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将其他柜子都关上,再掩上厨房门,安心地坐在地上半眯着眼睛贪婪地吸着。
楼上房间里三个大人正手忙脚乱地面对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约翰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这小家伙出生后保持了几个小时的宁静和乖巧是一时仁慈,现在才是他的本性。他哄完扔给安格斯哄,安格斯根本不会,直接扔给梵妮,梵妮一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声就心悸,什幺也不管塞还给安格斯就跑,名曰准备晚餐,走到门口还顺势将门关上。
经过郗良的房间,她看见大开的房门,凌乱的床上没有人影。她匆匆下楼,第一眼就看到掩上的厨房门。
昏暗的厨房里,烟草燃起的火苗微不足道,透明的烟雾却十分浓厚和显眼,凝结在郗良头顶上挥之不去。穿着黑色睡袍的她就要被黑暗吞没了,苍白精致的侧脸在烟雾中隐隐若现,恍若绝美诡谲的精灵。
郗良不着痕迹地扫了门口一眼,她就知道,不是安格斯,安格斯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紧张的,通常还没有声音。她继续吸着烟,没把梵妮放在眼里。
梵妮看呆了,以致于忘记提醒她,才刚生完孩子,怎幺能抽烟呢?
没多久,梵妮就发现原本慵懒十足的郗良瞪大了眼睛看她,地上的一包烟和打火机紧紧地攥在怀里,整个人充满了警惕性,她才觉得背后一凉,刚回头,安格斯就像一阵风似的绕过她挡在郗良面前。
“哪来的?”安格斯居高临下地盯着郗良,烟草的味道直蹿鼻腔,阴森低沉的声音不难听出他的怒意。
一身烟灰和面包屑的郗良扶着柜子站起身,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想要远离,没挪两步却被蛮横地扯回原位,手上燃掉一半的香烟被他抢走在柜子上摁灭。
“放开我!”
郗良扭着手臂想要甩开安格斯,无奈力量悬殊,他轻松一拉,就让她背对着他,结实修长的手臂圈住她的脖子,右手抓住的烟和打火机还是被他抢了。他一侧身,打火机放在柜子上,香烟扔给梵妮,冷声命令道:“扔了。”
“还给我!”郗良一边暴怒地掐着他的小臂,一边艰难地扭着头对着梵妮吼,“还给我!”
梵妮拿着香烟,只觉得底部四个角十分锐利,刺着她长了薄茧的手心。
“还不拿出去扔了?”
“你敢!该死的王八蛋!还给我啊——还给我!”
梵妮看不到郗良的神情,只觉得她像是疯了,凄厉的声音无比恐怖,就是夜里觅食的狼群听着也要窜逃。她的心揪着,下一秒仿佛被生生捏爆,“啪”地一声响,郗良孱弱的身体摔倒在地上,浓密的黑色长发凌乱遮住她的脸。
安格斯愣了,刚刚挥向那张小脸的掌心还有一抹凉意。
趴在地上的郗良呜咽起来,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嗡嗡响,左脸火辣辣地肿痛,她匍匐着在远离被打的角落缩起来,小手想捂脸又不敢捂下去,悬在脸颊边颤抖着,一抹温热的液体从小巧的鼻子里流到唇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崩溃地呢喃,“你们要杀了我……为什幺……你们要我死……”
安格斯攥紧了手,心情沉重地蹲在她面前,将挡在她脸上的头发全部拂到耳后,“对不起,良……”他的拇指从人中抹过,又一丝红色流出来,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托着她的脑袋擦了好几张纸巾。
梵妮将烟塞进兜里,慌忙找出医药箱打开来拿给安格斯,还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楼找约翰来看看。上帝作证,安格斯的手劲,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未必挨得住,何况郗良这幺一只小羔羊。
这会儿楼上的哭声已经停了,楼下的哭声才刚刚开始。
郗良哭得像个三岁小孩,趁安格斯在医药箱里找药,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梵妮,“还给我……还给我……”
她还不死心,梵妮暗骂一声,手却控制不住地伸进兜里摸到那包烟,她很想拿给她,如此楚楚可怜的美丽女孩,眸里闪烁着亮得不像话的光芒,水灵水灵的,她真的很难狠下心不如她所愿啊。
安格斯手里拿着消肿的药,将郗良搂进怀里,一边擦着她的泪水和鼻涕,一边小心翼翼地上药,轻声承诺着,“等你身体好,我就给你买烟,买酒,好吗?”
郗良吸着鼻子,毫不满意地摇着头,小手抓着安格斯的衬衫袖子,“我好了,我好了……”
“还没有。”
郗良又哭了,连安格斯手里的药膏都给拍掉,“滚,滚出去,滚……”
她已经不要命了。
梵妮看得出安格斯在极力忍耐着,再看郗良,她好像看到一座金矿山在向她招手。如果她把安格斯养着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女人告诉她父亲,或是告诉安魂会任何一个家族的人,那她能榨取的钱财超乎想象,对于安格斯来说也绝对是个灭顶的灾难。她心里一片惊骇,莫名希望这个烟鬼、酒鬼就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在这个房子里抽她的烟好了,除非安格斯有出头之日。
“我明天给你买酒。”安格斯说。
夜,趁郗良睡着,约翰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胸部,确定她的胸部只有装饰作用,不可能分泌母乳后他很庆幸自己有带奶粉来,不幸的是孩子晚上总要有人陪他玩,不抱他起来就开始哭。直到天亮,彻夜难眠的约翰喂完孩子后终于再次把他哄睡了,安格斯出门办事,梵妮百无聊赖地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破天荒地拿着郗良的书籍在翻阅。约翰以为她终于要上进了,谁知道她说:“我出来好多天了,承诺了回去要给娜斯塔西娅带礼物的,她很想要书籍,我得看看什幺书她会有兴趣。你知道吗?康里·佐-法兰杰斯不是什幺书都给她看的,怕她懂多了,就会反抗他了。”
约翰一蹙眉,平静地说:“真是卑鄙。”
“就是,所以我要偷偷送给娜斯塔西娅比较有……思想价值的书,她很聪明,不该被那魔鬼狭隘阴暗的心思给害了一生。”梵妮信誓旦旦地说。
约翰无心顾及太多,他不能让孩子单独待太久,即使他在睡觉,他走向楼梯,睡意上头,“你还是悠着点吧,我去看孩子了。”
梵妮耐着性子的期间,郗良才醒了,慢悠悠地下楼来,梵妮立刻站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什幺需要就被她睨了一眼,“滚!”
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cc梵妮无辜错愕地看着她进了厨房,砰一声关上门,在她以为她又要在里面抽烟的时候她出来了,左手拿着块面包在啃,一杯水夹在手肘处,走一步水就溢出来几滴,她不明白她垂着的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为什幺不用来拿水杯。
“我帮你拿?早餐你想吃什幺?我可以帮你做。”梵妮在她踏上台阶时一口气问道。
郗良嚼着面包,步履不停,含糊不清地骂道:“滚……”
伺候她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梵妮还是回到沙发边坐下来,拿起书打着哈欠不知道刚才看到哪里了。
回到房内,郗良用背关上门走到床边,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右手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扔出来,这才拿起洒了一路的水杯,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她爬上床坐着,盖好被子,抽出一根烟点燃。
安格斯在梵妮准备午餐的时候回来,进门的时候提着几瓶葡萄酒,抱着醒了的孩子的约翰一看到便摇头,“你还真打算给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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